天官-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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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一百零二日 春天正是读书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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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走的很仓促,似乎出人意料,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的是张庆和进京之事,会试在明年二月,安路距离京城两千多里路,年后进京肯定是来不及了。
安陆的举子多在九月间就起程进京,像张庆和因婚期耽搁到现下已经够晚了。
早就有人猜测,张庆和是不是因举人名次不高,放弃了这一科,才拖延到这个时候还没启程。张家族人甚至还有人说酸话,觉得是新娘子耽搁了他们的举人侄儿,不够贤惠知礼,云云。
谁会想到张家大郎陪着新妇回门后,就举家进京。
等到亲戚得了消息时,张家一行人已经离了安陆,家中只留了几个老仆看房子。金银细软,半点没留。
这些习惯了到张老爷家打秋风的族人,立时傻了眼。每年借着过年,可是他们大开口的好时候,今年怎么办?
道痴送走依依不舍的顺娘,重新回到王府。
依旧上午随着众人上经史课,下午跟着陆炳学刀,晚上则是苦读四书五经,日子过得极为规律。
冬去春来,半年转眼而逝。
四月初,顺娘寄了家书回来,张老爷没有参加会试,张庆和名落孙山,不过在宗房二老爷的帮助下,拜在一个老翰林名下,在京准备下一科。至于顺娘,三月初查出身孕,如今在京待产。
张家即便家道中落,可张老爷这一房日子过的不赖。即便是客居京城,可也买了宅院,又添了仆妇下人,日子过的井井有条。
张老爷那个曾掌家的妾室,也是个性子厚道的,对顺娘多有帮扶。张老爷也对顺娘甚是宽和,顺娘的日子顺心如意。
王宁氏看了顺娘家书,在佛前拜了又拜,顺娘这是过门喜,不管第一胎是男是女,都是好事。
对于顺娘的身体,王宁氏到没有太过担心。因早年家境艰难的缘故,顺娘从来没有娇养过。她性情虽绵绵软软的,可身体却比寻常女子要结实。今年十七岁,身子已经长成,并不需要多担心什么。
道痴用观音像与佛像在容娘那里借了八百两银子,在容娘的张罗下,去年十一月在西城开了一家当铺。半年过去,外债已经还了大半。照这样看下去,再过一年半载,不仅能还清容娘的银子,还能剩下置办新铺子的银钱。
容娘的婚期定在九月,三郎六月里参加完院试后,便会同父母进京送嫁。
算算时间,容娘九月出阁,顺娘十月生产,道痴闲暇时分,就常去西城溜达,一是为小外甥、小外甥女置办满月礼;二是想要寻几样好东西给容娘添妆。寻了两次,却没有什么合眼的,正好容娘将之前在她那里典押的白玉观音与紫金弥勒送回来,道痴便有了主意,两位姐姐一人一个,暂时撂下此事不提。
虽说道痴与三郎两个一个在王府,一个在家,只有月末才能见上一两面,可兄弟两个越发亲近。
两人全部心思,都放在院试备考上。每到月末,道痴放假的那几日,三郎就到外九房,将自己做过的时文与各种搜罗到的拟题拿过来;道痴也会将自己本月里的各种作业带回家,兄弟两个交换学习。
每到此刻,道痴对三郎都心服的不行。三郎可不是他这个假正太,活了两辈子,多少占着些小聪明的便宜,可三郎的文笔、灵气,真不是他能比得上的。
每次看了三郎的时文,再看自己的,又涩又干,没一处满意。
三郎却是极有耐心,每次将道痴的时文逐字句点评,还时不时地鼓励两句,例如“二郎,这种承题的法子很好”,或“入手越发切题了”之类的。
除了鼓励,三郎也毫不客气地指出道痴的不足,策论勉强尚可,时文缺乏灵气,诗赋浅显直白,文字运用不足。就像“红花”、“绿叶”这两物,在时文里不宜多做修饰,否则显得文字轻浮;在诗赋中直述就过于浅白,若是换做“红瘦”、“绿肥”,实物换成拟代,意境一下子就上去了。
这个时候,道痴真的很想捶地。
各种穿越书中,百试百灵的纳兰诗词,为何他一首都想不出,想要取巧都不能。这个时候,只能勤能补拙,死背唐诗宋词。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后世的人,在文字独创性上差了些,可不是还有向某某“致意”的说法么?他又无心成为诗赋大家,只要能考试过关就好。
三郎第一时间就发现道痴取巧的想法,并不赞同,难得地板起脸,一本正经地教训道:“赝品再像,也是赝品,诗词文章之道亦然。形似而无味,若是二郎在科举之途上,只想过了童子试,如此取巧还能浑水摸鱼。若想要再进一步,半点不容作假。”
因道痴这点不足,三郎发狠了要给他扳过来,便给他留下作业,要求他不拘格式、不拘内容,每日做诗词三首。
换做其他少年,对于三郎的这番话,说不得还要反辩一番。
道痴心智成熟,仔细想想三郎的话,确实是这个道理。自己要是不能直面对自身不足,说不定真的止步院试,乡试、会试更是奢想。自己除了活的久些,并不比当下的读书人强多少,甚至于真论起读书来,自己还欠缺太多。
旁人寒窗苦读时间,他这边再用功,拼时间是拼不过那些人得。
整整一个月,府学众人便看到一个奇景,道痴眼神木木(想的出神)不拘是看到花草树木,还是饭食点心,还是经史课上,随时都会走神,嘴上振振有词。
道痴的书桌上,迭起厚厚的诗稿,咏的东西五花八门。
王琪与陆炳晓得他在作诗,好奇的不行,凑过来看道痴的诗作。
煮粥诗
贫者有所乞,
碗中粥影稀。
风吹水面涌
谷米七八粒。
怀古诗•卫青
寒门自古有才俊,卫氏儿郎朝天贺。
利禄不求椒房赐,功名尤向塞外得。
昨夕北风嘶朔马,今朝胡霜切冰河。
将军横行万里外,单于慌蹿弃战车。
竟是良莠不齐,有的浅白,有的则是有点意思。不管不管是浅白,还是颇有意境,都能称之为诗了。
王琪与陆炳见了大奇,少不得盛赞一番,说起写诗,他们勉强也能应对上几首,可像道痴这样信手捏来,想到什么写什么,没有几分灵气还真是做不来。
道痴唯有苦笑,他原也自诩博览群书,可真等到开始认真作诗,发现自己的典故词语十分匮乏。
对于六月院试,他心里真有些没底。
吕文召听说道痴在学作诗,扬起鼻孔,对着道痴得意几日,而后拿出个册子来,得意洋洋地递给道痴,口上说着请道痴指正,实际上压根就是显摆的意思。
书册轻飘飘的,道痴倒是觉得分量尤重。不管吕文召这人怎么不懂事,这回出手,也是想要帮忙吧。
里面确实是吕文召的笔迹,不过看到上面录着的诗词时,道痴的脸色都绿了。
这是诗?韵呢?平仄呢?
我立天地间,
胸怀凌云志,
无人知心忧,
空对日月明。
这叫诗?
才高五斗无人知,
知己不见莫强求,
平生信守周召志,
手中杜康可解忧。
这叫诗?
诗不诗的,道痴真没看出来,却终于明白什么叫“怀才不遇”,什么叫“为赋新词强说愁”。
吕文召真是个文青少年,从这厚厚的手抄本上,有能看出他是个爱做诗的,可是这水平么,还真是无法评说。就是道痴这半路出家的,都看出这些不入流。
道痴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很是佩服吕文召,读了十来年书,水平能差成这样也不容易。偏生他还极为自信,即便没有下场参加童子试,也不觉得是自己自身不足的缘故,反而觉得是受家规所限。若是自己下场,案首定是手到擒来。
陈赤忠是武人,对于诗词之道一窍不通;刘从云这边几日没动静,只是在下次月假完了的时候,从家里带了一大包的诗词册子。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李杜诗词之类,而是当时文人流传开来的一些诗词新作。
对于道痴来说,研究研究当下的诗词味道,了解当今的鉴赏水平,对他下场大有助益。
道痴真心感谢,他没想到刘从云会帮自己这一把。毕竟府学少年中,如今隐隐分作两派,有些别苗头的意思。
刘从云笑道:“无需谢,我只是想看看,二郎能走到哪一步。”
听他这话中似有深意,道痴一愣,道:“刘世兄不想参加乡试?”
刘从云笑道:“考试之类的太烦,熬完院试,我就不想在费心。”
若是单单在王府混属官,有个秀才功名够用了,举人功名不过是锦上添花。可等到世子进京,众属官即便会跟随,秀才功名与举人功名的分量绝对不同。举人能直接有资格授官,秀才则不能。
乡试还在两年后,离现在还远,道痴深深地看了刘从云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打定主要,只为今日这一包诗册的情分,就要找个机会说服刘从云继续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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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众子院试,三郎初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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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是这样,越是觉得不够用,就越是过的飞快,一转眼就到了院试的时候。
府学这边,道痴与刘从云都要参加院试,两人五月底月假出府钱,便跟世子告了假。
刘家有刘家的安排,道痴这边,这是随王氏族人一起前往武昌府。因为今年宗房六郎下场,便由王珍带队,除了六郎、三郎与道痴外,还有王家其他几房的几个子弟。
一行人坐车,每天都是清晨出发,中午就歇下,怕的就是暑热伤身,毕竟依旧进了六月,暑热难当。要是因赶路辛苦,几个少年病下了,院试就要再耽搁一年。
因有三郎作伴,道痴倒是不觉寂寞,兄弟两个同车而行,嘴里说的都是时文策论这些。王珍每次见了,都要听上两句,偶尔指导一二。他身上有举人功名,院试对于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在王家其他子弟跟前,王珍则是少不得夸奖三郎几句,也有激励众人之意。
旁人尤可,六郎却是忍不住,这日小歇,趁着王珍不在,凑过来讥讽三郎道:“真是凤凰蛋,都被捧到天上去,我倒是要看看,若是这案首没落到你身上,你还有什么脸面自诩为少年才子!”
三郎听着这话,身子一颤。旁人不知晓,他自己当然明白,院试的案首绝对不会是自己。六郎当面都这样说,旁人背后会如何笑自己?
道痴见状,走到三郎前,看着王六郎道:“六族兄在说梦话么?竟然有这么张狂的人,觉得案首是这家那家的?院试案首,乡试不第者比比皆是;谢元之才,会试也有落榜之时。只有目光短浅的人,才只看到眼前三尺之地。无需三哥说话,这案首之名,六族兄若是稀罕,只管拿去,只要六族兄有那个能耐。”
六郎气得满脸通红,瞪着道痴道:“我与王三郎说话,哪里轮得着你插嘴?这里不是王府,还轮不到你狗仗人势!”
听六郎口出恶言,道痴的脸沉了下来。
三郎已是皱眉,道:“六堂兄还请甚言?二郎是我弟弟,作甚不能为我说话?六堂兄到底年长,还请注意身份。”
三郎与道痴两个,王六郎都不喜欢;前者是瑜亮之争,后者则是恨屋及乌,轻重当然不同。
听了三郎的话,王六郎讥笑道:“好个有情有义的哥哥,还真是不觉得臊得慌。十二房容不下二郎时,你这好哥哥在何处?等他出继出去,不与你抢家产,你又成了好哥哥?里子面子都想要,天下还有这样的美事儿,当旁人是瞎子不成?”
说到这里,他又瞪着道痴道:“七郎这一年多待你实心实意,到底谁配当你哥哥,你眼睛放亮些。既是十二房不容你,你但凡好强,都当离他们远远的。为了小恩小惠,就容三郎往你身边凑,借着你得他的好名声,你骨头就这么轻?”
王六郎这话里固然没说三郎好,可也没有瞧得起道痴的意思。
道痴淡淡道:“我们兄弟如何相处,不需旁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