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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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人在王府之所以猖獗,不过是仗着王妃的势,这下王府上下都晓得王妃不待见娘家人了,蒋家也蹦跶起不来了。
或许是涉及王妃,此事众人听在耳中,尽管感想各异,可嘴上并没有做什么评断。
次日开始,王琪便每日随黄锦入承奉司学习祭礼,道痴与陆炳一道随侍世子左右,世子出入卿云门的时候也带着他们两个。
道痴进王府一年,才算将兴王家人认全。小丫头不用说,道痴见过几遭的;三郡主,道痴是头一回见。
因这王琪的缘故,道痴不免多看三郡主两眼。
蒋王妃当初能被遴选为皇子妃,凭借的不是家世,而是一副好容貌。她这几个儿女,连带世子在内,都肖母,三郡主也不例外。
十四岁的少女,身量已经抽条,鹅蛋脸,眉眼弯弯,看着敦厚可亲。
道痴心中暗赞两句,对于王琪的愧疚又减了几分。
将这样这样美貌、性情又温柔的三郡主娶做老婆,王琪不亏。若是个泼辣货,即便享受尊荣,回家也不消停。
关于道痴与陆炳两个随侍世子,其他几个人看着很是眼红,可是眼红也没法子。道痴与陆炳两个还算是童子,出入无需避讳的时候,其他人年岁都不算小。
最高兴的不是道痴,而是陆炳这小子。他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个伴,待道痴越发好。因他家就在王府偏院里,他就常拉了道痴家去。
范氏看着高大粗壮,却有一副柔软的心肠。她从儿子口中知晓道痴的身世后,面上没有露什么同情怜悯,可吃食、衣物都没有断过。
陆家大小姐陆灿见了,道:“若是娘实在怜惜他,就收他做个义子,瞧着爹也老提他,想来也是真心新欢他。”
范氏摇头道:“哪里那么容易,若是我没有奶过殿下还好;我既奶了殿下,咱们家的关系就越简单越好。”
陆灿沉默了一会儿,道:“娘是不是想多了?”
范氏道:“王家是王妃选出来给世子做助力的,我们可以亲近,却不好越过王妃去”
对于王琪的去向,陈赤忠等人也好奇。王琪没有去长吏司,也没有去仪卫司,难道去了府卫司?
可是他们问了两遭,王琪都含糊道:“过些日子再告诉大家。”
大家逼不出来,也只能任由他。
在兴王“五七”前两日,京中吊祭的钦差一行终于到达安陆,同时带来宁王的新消息。
宁王大军被阻在安庆半月,依旧僵持不下。京中天子下令御驾亲征,天子大军正在集结,南赣巡抚王守仁集合十万大军奔南昌府去。宁王若是不回援,就要被抄了老巢;宁王要是回援,不拘胜败,叛军势气都由盛转衰。
世子闻言,心里越发踏实。不管是天子率兵南下,还是王守仁率领十万军民与宁王对上,宁王叛军都得不了好,战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皇上给王爷选定的谥为“献”,聪明叡哲曰献,知质有圣曰献,算是美谥。对于这个,世子还算满意。
对于天子堂兄,他虽困在藩地,无缘得见,可在王爷身边也听说其不少“丰功伟绩”。他原本还真担心堂兄没谱,在自己父王大丧应对上出现纰漏,现下看来不管皇上顽劣不顽劣,身边大臣明白,就办不了糊涂事。
今春为了皇上南巡之事,京城闹了不少动静,世子也听王爷提过两遭。
当时他还好奇,一是好奇天子堂兄年将而立,还像个孩子似的贪玩;而是惊讶朝臣的力量。即便天子坚持,在朝臣抱团努力下,失败的还是天子。
为了这个,他还专门问过王爷:“父王,天子不是一言九鼎么?为何皇上贵为天子,还不能随心所欲?身为臣子,不是该恭顺侍君,为何他们还敢忤逆皇上心意?”
兴王回道:“所以说,我儿要从中吸取教训。皇上之所以不能成行,是因为臣子占了大义。他们自诩为忠诚,为了减少国库开支与天子安危,才再三阻拦天子南巡之事。皇上失败,不是败在臣子面前,是败在大义面前。因为他开始说的就是游玩,而不是其他。若是他借着巡视河工、赈济百姓之名,又怎么会硬气不起来?说到底还是因皇上年少登基,那些所谓的‘忠臣’习惯了在皇上面前指手画脚,充当老师与指导者的角色。加上皇上宽和,并不与那些老货计较,才纵出现在的局面。”
慈父声音,犹在耳边,年少的世子跪在灵前,眼泪簌簌落下
“五七”大祭,京中的钦差,省府的官员都过来安陆,王府内外好一番热闹。
大祭过后,钦差依旧没有启程,他们要等到“七七”大祭后才返京。
兴王仓促离世,王墓也是王爷薨逝后才划定。如今那边先盖享殿,兴王“七七”后,灵柩将送到享殿暂奉。等到王墓修好后,再选择吉日正式下葬。
同“五七”的热闹相比,“六七”属家祭,出面的仅限于王府中人。
王府属员与体面的管事下人,都得了恩典,进了卿云门。
当看到主祭人的位置站着的是王琪时,最震惊的不是王府属官,而是乐群院三伴读。
王琪因这半月苦学祭礼,体重又减了十来斤。五尺三寸高,一百五十斤的体重,看着只是略富态些,不显痴肥。
祭乐声中,王琪圆圆满满地主持完祭礼。
等回到乐群院时,他已经顾不得多说,就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中,将道痴拉近厢房。
“勒死哥哥了,快帮哥哥解开。”王琪扯了身上的孝服便道。
道痴这才发现,王琪后背上系着小手指粗的牛筋。原理有些像后世的“背背佳”,就是让王琪能一直保持挺胸的东西。
“怎么想起用这个?”道痴一边帮他揭开,一边问道。
这大暑天,用牛皮筋勒肉,还能有好去。那一道道的红檩子,挨着皮肤的地方也破了一层皮。
牛筋解去,王琪的身体立时成弓行。
他往榻上一趴,死猪似的哼哼,道:“一套祭礼下来,要将近两个时辰,哥哥都要挺着身板,哥哥实在坚持不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取巧法子。若没有这个,跪跪起起的,哥哥早就坚持不下来”
对于王琪“身份分明”之事,其他三伴读反应各异。吕文召是不屑一顾,回到乐群院,也使劲地摔门,没有出屋子;陈赤忠与刘从云则相伴到王琪房间,向他道喜。
刘从云依旧带了笑,陈赤忠也是一副老大模样,可到底不一样了。
两人走后,王琪不无惆怅。
道痴懒得见他“无病呻吟”,开始寻思自己在“七七”后如何与世子开口。
根据这些日子隐约的来的消息,世子在大丧后的学业还会继续。只是依旧是大家各回各位,依旧是六伴读陪世子读书的格局;还是四个年长的学差,两个小的做伴读,道痴有些拿不准。
前者的话,他请假出府不显眼;后者的话,请假就错过了与世子、陆炳更加深一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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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王府大丧,宗房相邀(求月票)()
(这是昨天第二更)
因国主大丧在即的缘故,乐群院众伴读七月末的月假就延期。
世子说了,在兴王大丧后,众伴读给假一月。毕竟大家跟着治丧多有辛苦,六月月假也没休,八月又赶上中秋节。给假一月,大家也能好生歇歇。
众人闻言,喜出望外。不单单是想家的缘故,他们如今多开始学差事,还有不少事情需禀告各家长辈,请长辈们帮着拿主意。
像陈赤忠这样的“大财主”,也要出面,整理整理玄妙观观产。
没等到兴王大丧,又出来好消息。南赣巡抚王守仁在南昌府大败宁王叛军,宁藩逆王与从逆文武都已经拘拿,宁王从起兵到被俘,只有四十三日。
即便是千里之遥的叛乱,可安陆百姓得了消息,也有不少人放鞭炮。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要是宁王叛乱波及起来,最后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转眼到了八月初五,兴王“七七”出殡之日。
除了朝廷钦差,护馆省府文武大员,王府众属官,安陆城乡绅父老,齐送兴王出殡。
当王爷灵柩被拉出王府时,王府内外一片哭声。
王府大门外,呼啦啦跪了近千的地方父老,多是南城百姓,这些年受过王爷活命之恩。他们哭声震天,共同哀悼兴王这个好国主。
从王府到城门口,自发来送人,有又上千人。旁人还好,安陆知州满脸菜色,生怕有不开眼的,乱了王爷大丧。衙门里那些人手,虽已经派下去,可那点人数,又顶什么用。
行人司随着行人司司副王瑄过来的两个行人眼睛可不够看。
朱明传承百五十年,亲王藩数十,郡王藩数百,国主大丧,对于这些经常下地方传诏的行人们,司空见惯。
虽说有的出殡时,也会安排军民相送的戏码,可与眼前这情景实是没法比。
一个行人感叹道:“都说王爷在藩国实仁政,司里还有些说嘴,说多是沽名钓誉之举。若是他们看了眼前此景,就得将自己说出的话再吞回去。”
另一个行人道:“请迎养,宗正道,禁异端,躬节俭,杜淫巧,敬神明,笃孝敬,去奢侈,却进献,溥恩泽,正圣心,优老臣,慎刑罚,舒民困,崇圣学,礼大臣,赈荒旱,救水灾,轻禄利,广仁恩,感祈祷,济不给,助边患,固城池,优乡宦,资忧制,惠去官,恤民隐,谨礼度,悯故官,育人才,远倡优。”
听着先头那个行人迷糊:“这是什么,竟是好话?”
另外一个行人回道:“是守备太监杨保给皇上奏折中,对王爷的赞誉,德政三十二条。”
先头那个行人咋舌:“这个杨保倒是真敢写,他到藩国本就行监看之则,这般说兴王的好话,就不怕京里着恼?”
另外一个行人道:“又不是扯谎,有什么好怕的。兴王仁善,又不是一日两日,先帝与皇上都是下旨褒奖过”
地方百姓尚且如此哀痛,更不要说王府众人。
想着王爷的宽和仁爱,王府属官这边也跟着哭声震天。
道痴跟着陆炳,亦浑身缟素跟在送丧的队列中。陆炳哭的真心实意,即便没有像旁人那样嚎叫出声,可眼泪簌簌落个不停。道痴也跟着落泪,当然不是为王爷。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想要哭一场,为了什么而哭。
同旁人的嚎啕大哭相比,这两个小少年的无声饮泣就泯灭众人。不过该看到的都看到了,陈赤忠与刘从云用袖口拭泪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泪如雨下;吕文召是哼哼唧唧半晌,才使劲揉了揉眼睛,倒是也将眼睛揉得通红。
王琪哭的响亮,脸上的哀痛毫不作伪。只是不晓得他到底是在哭兴王,还是在哭自己个儿的父母。
百姓爱哭,风云变色,没等灵柩出城,便哩哩啦啦地下起小雨,似是老天都在为兴王悲泣。
王爷墓地在城东十五里。
除了王爷家人与长吏司的两位老大人与钦差等人有车架,王府众人都步行,速度不免有了慢了下来。送丧的队伍,行了小两个时辰才到达那里。各项悼念仪式,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等到众人将王爷灵柩送到享殿暂奉,返回安陆城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大家都累的跟死猪似的。
即便小雨未止,众伴读依旧去了东苑澡池,“坦诚相见”。上次大家来时,正是王爷薨逝那一晚,想起这四十九日治丧期间的林林总总,众人不免唏嘘。
次日一早,众伴读离开王府,开始享受一月的长假。
看到道痴的那刻,素来淡定的王宁氏也不禁动容,拉着道痴不撒手。从六月中旬道痴回家的那次算起,祖孙两个已经小两月没见。
幸好道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即便王爷大丧这段日子跟着世子跑东跑西累了些,可并没有耽搁吃喝,并未清减多少,王宁氏才稍稍安心。
听说这回的假期是一月,王宁氏直念“阿弥陀佛”,半天才撒手。
顺娘在旁,早等的不耐,见祖母终撒手,立时走到道痴跟前,摸了摸他的肩膀胳膊,口中不时感慨:“二郎又长了一寸半。”
等到张庆和乡试回来,两家就要行大定,正式迎娶定在十月。顺娘能在娘家待的时日有数,她想要在出门子前给祖母与小弟多缝两套衣服。
见她这动作,道痴哪里有想不到的。
他望向顺娘,便见她眼中的红血丝,眼底早已消逝的青黑又有了。
他皱眉道:“我不要姐姐给我裁新衣,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