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问题-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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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性主义当中,这场围绕着淫秽品的论争已经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这场论争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一直没有停止过。反对淫秽品一派的主要力量集结在妇女反淫秽品组织WAP(Women Against Pornography)之中,以美国的麦金农(MacKinnon)、德沃金(Dworkin)、英国的罗塞尔(Russell)、艾森(Itzen)为首;反对“扫黄”一派的力量主要集结在女性主义反检查制度力量FACT(Feminist Anti…Censorship Taskforce)周围,以万斯(Carol Vance)、斯尼托(Ann Snitow)、威利斯(Ellen Willis)为首。
女性主义反对淫秽品的理由有:第一,在淫秽品生产的过程中,有妇女和儿童被强迫参与。第二,淫秽品中的妇女形象是被侮辱的,无论是在杀戮(snaff)电影中(有一种被称为“杀戮”的电影,据说是将杀戮一个女人的真实过程全程拍摄下来),还是在一般的淫秽品中,女性被皮靴践踏,被鞭子抽打,或用暴力奸污。第三,在淫秽品的观看过程中,女性在淫秽品中的卑微形象导致了男性对女性的统治地位。只要淫秽品存在一天,女性的尊严、安全、男女平等就不可能实现。(Meyers; 417)
德沃金提出:淫秽品有效地将女性变成妓女,成为男性使用的对象。(Jackson; et al。; 297)淫秽品的问题并不是将女性客体化,而是这种形式本身就是客体化。在淫秽品的话语中,女性是客体,不是主体。反检查制度派被批评为赞成淫秽品,赞成父权制。麦金农将威利斯一伙称为“运动中的汤姆叔叔”,像卖淫问题一样,取其甘心作奴隶之意。
反淫秽女性主义认为,淫秽品是性别主义和法西斯主义的。她们相信,淫秽品是反人性的和暴力的,不是性。她们认为,一半人口的安全和健康比创造女性的堕落形象的自由权更有价值。她们认为自由派的观点说的好听些是将淫秽品中的女性形象合理化;说的难听些是纵容了男性虐待狂的暴力。
反对淫秽品一派的理由可以被概括为:男性的凝视将女性客体化;淫秽品将男性统治性感化;淫秽品违反了女性的公民权。
双方争论的焦点之一是关于淫秽品作为一种人类幻想的产物:反淫秽品派认为,幻想反映了现实;反检查制度派则认为,性幻想和性行为并不必定反应在性活动范畴之外的态度和行为中,应当为人的幻想留下一点空间。
德沃金反对将幻想与行动分开,认为制造和消费淫秽品本身就是行动的形式。(Jackson; et al。; 300)在淫秽品问题上,麦金农也说:说就是做。罗马诺(Carlin Romano)反驳她说:为了证明说不是做,可以去想象强奸麦金农。反淫秽品一派的女性对这个“思想实验”很反感,认为“说”就是某种程度的“做”。(Jaggar; et al。; 152)
德沃金提出:淫秽品是理论,强奸是实践。她提倡加强对淫秽品的检查制度,与麦金农起草法律,要求对其采取民法行动。在1983年,反淫秽品法由麦金农、德沃金起草,得到美国明尼纳波里市政委员会的批准。明尼那波里法案允许女性对任何参与制作、销售或传播淫秽品的人提起诉讼,只要原告对淫秽品中的女性性形象感到受伤害。在该法案中,淫秽品的定义被大大扩展了。此举得到了“道德大多数”(Moral Majority)和极端保守团体的支持,得到了美国右翼宗教和政党力量的赞赏,反淫秽法的通过主要依赖于这些右派的支持。因此,女性主义内部对它将导致什么样的后果感到忧虑。1984年,该法被用于印地安纳波里美国书商协会与哈德那特的诉讼案中,原告败诉。1986年,美国最高法院批准了上述判例,判定由麦金农和德沃金起草的反淫秽品法案是违反宪法的,因为它违反了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有关言论自由的条款。
对于来自女性主义内部的批评,麦金农为自己的立场做了辩解,将宗教右翼的反淫秽品立场与反淫秽的女性主义立场做了区分。她辩解说:前者的反淫秽是出于道德原因,而后者则是出于女性主义的政治观点。她认为:与淫秽联系在一起的是美德与邪恶;与淫秽品联系在一起的是有权与无权。淫秽是抽象的;淫秽品是具体的。(French; 167)其实,二者都是政治和道德的,二者的区别在于,反淫秽品女性主义想改变美国的文化气氛,降低针对女性的暴力,消灭那些降低女性自我评价和自信的力量;而反淫秽的保守派是反性的,使性成为禁忌。
本次调查中,在对待淫秽品的策略选择上,人们的观点也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大派,一派赞成扫黄;一派反对扫黄。
赞成禁毁淫秽品的观点有:
一位农村中年男性是从对青少年的不利影响上赞成扫黄的,他说:
国家禁止黄片,我也认为应当约束一下,因为社会群体从小孩到中年老年,层次很多。黄片刺激人,应当约束孩子看,对孩子影响不好,看了会引起恶性事故,会控制不住的。人的生理功能不可能像黄片里那样,人想模仿就去吃药。男人看了虐待女人的片子去模仿,有人只有通过虐待人才能达到兴奋。人看了去模仿就会出事。
有人虽然赞成扫黄,但是对在私密场所看淫秽品的权利有所保留。一位城市老年女性说:
夫妻看应当没事,大伙聚众看不好。我看过一次,不喜欢。有什么意思呀。五、六十年代还能禁掉,现在禁也禁不掉了,不容易了。我觉得应该禁。要是没有了这东西,看不见了,也就好了。
在一些偏僻农村,的确还有人从未看过任何淫秽品,尤其是女孩。一位现在城市打工的农村青年女性说:
我没看过。老家音像店有卖的。村里七八岁的男孩有看的,女孩从来不看。
作为女性主义内部反对“扫黄”派的力量的集结,在1989年,英国伦敦成立了FAC(女性主义反对检查制度),美国成立了FACT(女性主义反检查制度力量)。前者的第一份宣传品中指出:我们需要关注阶级和种族问题的女性主义,以对付世界上多种多样的压迫机制,而不是将所有的压迫简化为淫秽品。她们认为,目前的女性主义运动如果反对淫秽品,就有与右派合流的危险,而右派的目的是规范女性的性行为,而不是解放妇女。
反“扫黄”派女性主义对反淫秽品一派的观点的批评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反淫秽品运动具有对两性的性过于简单的看法:女性总是被动的、受虐的;而男性是不道德的、虐待女人的,是由阴茎的不可抑制的欲望驱动的。
第二,使用了错误的方法,在淫秽品与性犯罪二者之间建立了虚假的因果关系。
第三,夸大了淫秽品的暴力程度。
第四,简化了淫秽品中的权力关系。女性主义完全可以做到既反对严格的检查制度,又反对男权制文化。
第五,与右翼合流。
第六,女性也是淫秽品的消费者。有人以为淫秽品的消费者只是男性,这种印象是不符合事实的。据美国1985年的统计,有线电视淫秽节目的观众60%是女性。根据1987年《时代》杂志的报道,每年淫秽电影录象带的租出数量为1亿盘次,其中40%是女性租的。《红书》杂志调查了26000名女性(1987年),其中有一半人定期观看淫秽影片,85%至少看过一次。(Mackinnon; 120)斯坎的纳维亚一色情杂志的订户有40%是女性。为女性服务的杂有性内容的杂志在全美共有25万册(一说共60万册)。1980年代,女性对淫秽品的兴趣增加,原因是女性的男性化和妇女解放运动的成功。
有人曾试图区分男女两性在淫秽品消费方面的区别,他们认为,淫秽片的观众以男性观众为主,而以女性观众为主的主要是色情片,后者被定义为柔和、温存、不过于暴露的影视作品。但是,调查研究结果表明,两性在淫秽品上的消费品位其实是很难区分开来的。
目前在西方有这样一种趋势:女性将男性形象作为商品来消费。其中包括艺术中的男性裸体;女画家用男性模特,男性的封面画,男性裸体挂像。表演男性的剽悍和性感的男性脱衣舞于1970年代中期在美国出现,作为女性外出夜生活的节目。不仅大城市有,郊区小镇、中西部、南部也有。其中观众全是女性,没有男性。
第七,禁止淫秽品的结果会和美国1920年代禁止贩酒一样,证明是失败的。它只会将淫秽品的行情交由犯罪组织来经营罢了。
第八,应当鼓励和正面支持反映女性和女同性恋性欲的淫秽品。
反淫秽品派感到非常委屈,她们说:我们好像不能反对伤害妇女的淫秽品。淫秽品的行动被当作言论来加以保护,而我们反对淫秽品的言论倒被当作行动来消灭了。反检查制度派对此所做出的回应是:谁说不可以批评淫秽品,可以批评其中男权主义的成分,但是不应笼统地反对所有的淫秽品。一方面,全面禁止是不对的,因为有些女性喜欢淫秽品;另一方面,要反对淫秽品中所反映出来的男权思想和观念。
一部题名为《为淫秽品辩护》的书提出了保护一般自由权利的问题。它指出:禁止淫秽品会最终威胁到女性的自由权利,尤其是性自由权利。“扫黄”还会造成自相矛盾和自毁的效应:限制淫秽品并不能改善男权制,反而会剥夺一部分人的自由权利,最终伤害到所有人的自由权利。一个明显的例证就是:反淫秽品法被加拿大政府错用来限制同性恋类和女性主义类的书籍。恢复审查制度必定会带来审查当代文化的荒谬后果。
本次调查中反对禁毁淫秽品的观点有以下几种:
有人认为在承认对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加以区别对待的前提下就可以允许淫秽品的传播。一位城市男性青年说:
应当限制性经营,扫黄没有必要。在年龄上做点限制就行了,别到处卖。
有人援电影分级制之例,主张将淫秽品做分年龄段的管理。一位老年男性说:
淫秽品在一些人身上是健康的东西,不让小青年看就行了,美国电影不也分级吗?
有人关注的是扫黄、禁演的效果。一位城市青年女性、在校大学生说:
我没看过。我认为应该正确引导。越是被禁,大家越想去看。就像《流星花园》,越是禁演,越有人看,有人就想看看为什么被禁。应该采用规劝的办法,而不是禁止的办法。有人不懂性,没性欲望,两人结婚好多年不生孩子,干着急,让他们看看毛片没准就怀孕了,不是挺好吗?
有人是从淫秽品的功能角度对它加以肯定的。一位中年女性婚后多年都不懂得性、不喜欢性,再婚之后才启了蒙,她说:
夫妻看一看也是调节性生活的一种刺激,可是看多了也没意思。我觉得用不着禁止。中国有点这个也好,大家应当知道知道这些事情。像我那些年,老大岁数了也不懂这些事就不好了,婚姻关系也不容易搞好。
她的观点使我想起陕西“黄碟”案所引发的全国大讨论。在陕西,一对新婚夫妇在家里看淫秽光碟,被邻居举报,警察冲进他们家,没收了淫秽品,并将事主拘留审查。在全国媒体大量反对意见的压力之下,警方放人并道歉。因为根据我国刑法,公民在私人场合观看淫秽品,并不违法。从前引杜蕾斯调查的结果看,我国至少有16%的公民做过与这对夫妇相同的事,确切地说,至少有2。08亿人有过同样的行为。如果都像陕西警方这么做事,将导致数量惊人的人权问题。
还有人关注的是淫秽品的质量高低问题。一位城市中年女性说:
我认为应当满足18岁以上的成年人对淫秽品的需要。现在的问题是,质量高一些的淫秽品太少了。市面上流行的淫秽品毫无档次,粗制滥造,倒人胃口。扫黄应当扫掉那些脏的、坏的东西,制造和出售精品、高品位的东西。人们的需要得到满足,国家也赢利,有何不可?现在的政策就是让那些脏的、坏的、品位低的东西占领了市场。如果国家的政策是不许做,正经的公司就不能做,那些盗版商就钻空子。如果市场上有好东西,有鉴赏力的人就不会去买那些破东西。实际上现在是把市场拱手相让了。
总之,在淫秽品问题上的对策应当注意两个原则:言论自由的原则和男女平等的原则。由于淫秽品是人的幻想的产物,是言论而不是行动,为了尊重和维护宪法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的原则,淫秽品应当合法化。与此同时,我们也要反对淫秽品中男权主义、性别主义的内容,追求淫秽品中的男女平等标准,就像我们要反对小说、电影中的性别主义偏向一样。只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