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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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姬柔声道:“我早就告诉你,此事并不是想象得那么严重,放你们只是我一句话的事,当时你又没办法信我;我也不能当众与你相认。”
张宁不禁又说道:“你真的能原谅我?”
姚姬的脸微微一红:“不要再提好么本来就没发生过,你的精神太差,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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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念想()
“你不要什么都顾着我,我心里适应不过来。”张宁看着姚姬道,“仿佛背了一身罪一身债,不知道怎么还、不知道怎么赎清,更赎不清。从来没人这样对我,我们毕竟才见第一面。你是辟邪教的教主,你有你的日子不要只顾着别人而被拖累。”
姚姬的眉宇间忽然露出一丝伤感:“你是嫌我拖累了你么?我本来确是没打算与你相认的,不然二十余年前也不会忍心抛下你。我不是想依赖你拖累你,更不想霸占你,只要可以在心里有个念想就行了。”
“不是!我”张宁一脸着急,发现自己空读那么多圣贤、写过那么多文章,愣是把自己的想法表达不清。。
就在这时,忽然房外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声音在外面说道:“教主,总坛外面的人聚集在一起了,可能要上山来!”
姚姬从翠袖中伸出纤纤玉手,一把抓住张宁的手掌:“你得走了。你先从古寺下面的石洞出去,按我们商量好的说。那些人见到了你,应该不会马上来探个究竟,等人走了我再吩咐教众去把道路堵上。我会设法证明辟邪教和建文朝遗臣没有关系,以及辟邪香没有毒。你不必牵扯进来,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要和你共进退,绝不会独自偷生。”张宁正色道。
姚姬颦眉道:“一时说不清楚,以后你会明白如今建文朝毫无希望,做什么都没用。你的日子还长,该舍的就舍。你走!”
张宁步伐沉重地往外走,走到房门口又回头道:“我怎么才能再见到你娘。”
姚姬愣了愣,很快眼睛里闪出了一丝泪光,露出一个微笑贝齿咬了咬朱唇,说道:“永远都不要再见,要见在梦里见,要想着我。”她说罢在手腕上一摸,空着手又弯下腰轻轻撩起长裙,从脚踝上取下一条链子,提着长裙快步走了过来,将链子塞进张宁的手里,抬头眼神蒙蒙地看着他:“给你留个念想,记住娘的话。”
张宁紧紧抓住手里的链子,起先还情绪纷繁如麻难以自拔,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仿佛在一团乱麻中找到了头绪。他一狠心点头道:“那我先走了,被燕若飞发现我和辟邪教有勾结,会有很多难以解决的麻烦。”
说罢转身便走,不敢回头再看。
大山中的石路上笼罩着冰凉而湿润的雾,穿梭其中张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和徐文君拿到了被没收的所有物品,畅通无阻地沿着来的路过去。
走了一遭,仿佛什么都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
从密道入口打开石板,张宁刚想爬起来,就见内殿的木门外亮光晃动。不一会儿燕若飞等人就拿着火把走到了门口。见到张宁,燕若飞的脸在火光中露出惊喜和意外:“张大人!”
“出去再说。”张宁故作神秘道。
跟着燕若飞进来的两个人都提心吊胆的,别说他们,就是张宁刚进来时也有恐惧感。他们听到张宁的命令反而露出感激的表情来,好像在说老子们早就想离开这鬼地方了。
众人从山腰下来,山谷泄风口的风依然很大,张宁一不留神没按住帽子,直接给吹飞了。一块大石头后面避风的人携带这马匹东西跟着离开山谷,到营地上停下来。
张宁直接坐在草地上,一脸的倦意,故意喊道:“饿死我了,拿点吃的出来。”
那向导和一干随从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张宁,带着敬而远之般的惧意,好像张宁已经被诅咒或者被鬼王上身,不是一般人了;也有人带着怜悯,或许认为张宁过两天就要挂掉,就像以前好奇的探险者进了古寺回去死掉一样。
张宁一面拿着干粮猛吃,一面提起水袋猛灌,满嘴都是食物、腮帮涨得鼓鼓的,衣襟上也弄上了。他忽然伸出脖子好像噎着了,眼泪都冒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燕若飞急忙上来拍他的背:“你慢点,咱们的补给还有很多,千万别噎着。”
过了一会儿,燕若飞才问道:“一整晚张大人在古寺里作甚?下面有密道,您有什么发现?可让咱们一阵好担心,吴先生已经于昨日赶去永顺司宣慰使请援救去了。”
旁边有人插嘴道:“是啊,咱们一整晚都换着人在山下守着,盼张大人早点出来。”
张宁左右一看果然不见了吴庸和詹烛离,他定了定神说道:“当然没见着什么鬼王,你们不要怕,不过是以讹传讹,真有鬼”
刚说到这里,几个好奇听着的人忍不住又后退了一些。
张宁继续道:“不过寺庙下面被我找到了个山洞,我便和文君一起下去探个究竟。哪料那山洞有岔道,咱们火把上的桐油烧完了,光线又黑,路给走岔了,半天没找到回头的路。后来摸了好长时间才侥幸走出来,这是早上还是下午?”
“早上。”燕若飞答道,“你们去了一个半天和整晚。”
张宁叫徐文君把布袋拿回来,说道:“自然不是白进去一趟,我们找到了这东西,一大包,够拿回去交差了。”
燕若飞轻轻打开,拿指头拈了一点放在鼻子前闻:“辟邪香。”
张宁点头道:“现在我们就启程去永顺宣慰使司和吴大人他们会合,再请永顺司派人帮着协助查探辟邪教的底细,不然我们自己这十几个人太少了,又不熟悉当地情形,实乃有所建树。”
燕若飞回头愿望那山间朦胧的古寺,只好说:“张大人所言极是,唯有这样办才好。”
正是清早一天才开始,张宁表示不想因为自己两个人休息而影响行程,当即就收拾营地出发。整晚没有休息着实非常疲惫,又加上晚间情绪大起大落、四处折腾,张宁只觉眼睛干涩浑身无力,精神非常不好,便叫一个随从牵马引路,一行人沿着驿道缓行。
一路上张宁显得很沉默,好像情绪不太好。不过数日过去他和徐文君都没有要挂掉的迹象,也没生病,众人这才觉得他们应该没中鬼王的邪,却不知是不是辟邪香的功劳。
有一晚上,大伙正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搭帐篷扎营,张宁便把燕若飞、詹烛离、杜方等几个人叫进帐内密谈。张宁小声问杜方:“杜知事对辟邪教了解甚多,应该是注意过一段时间了,你可听说过他们的来头底细?”
杜方道:“这个神教没有得到过官府允许,非佛非道更无度牒,大概是从重庆府巫山县兴起,常年妖言惑众倒卖符水神香,实为非法聚众。但他们人多势众,一府一县官兵之力没法对付,若是朝廷以为患,可让兵部发文到湖广三司法,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协同聚兵剿灭之。”
张宁皱眉道:“我不是问怎么剿灭他们,天下之大,装神弄鬼的教派、占山为王的山寨不计其数,不归咱们礼部管这个,若是越厨代庖,指不定同僚会认为咱们太闲了,没事狗拿耗子。现在我们只想知道辟邪教的底细,带领教众的是些什么人。”
杜方尴尬道:“下官确实不知内情。”
张宁听罢叹了一气,颇有几分无奈之情。但他自己觉得微微松了一口气似的。
燕若飞不动声色地说:“我看这个辟邪教大有蹊跷,既然是一条线索,应该请命放个人在这里,组织一个采访使分司,设法混入他们的内部才能摸清状况。突然派大量的人手去查,他们嗅到敌意,肯定要防备躲藏;这种事只有花时间慢慢渗透,长期才能见到功效,突然派人去查多半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张宁听罢忙屏退左右,悄悄对燕若飞道:“燕大侠,现在不是永乐年间,天下所有的采访使司都裁撤了,咱们敢私设府衙刑堂?胡大人也不愿意这样,除非得到皇上的准予。故此事暂时不要再提,等回京后见机听听皇上的意思再说。”
次日一早,张宁等人刚上路不久,就遇到了一大队土家人马,大队中的汉官上来见礼,自称是“永顺军民宣慰使”彭定南派来迎接朝廷使官的仪仗。
张宁只带了官府印信,没有携带官服和仪仗用物,便没什么准备的,直接和他们一起往西走。下午到达了福石城,据汉官城这座城池便是永顺司的治所,城南有紫金山,城北有若云院,彭氏家族的继承人不仅会说汉话识汉字,据称还会写诗。而在紫金山和若云院之间的雅草坪上就是永顺司军政一体的衙门治所,本地人称为宫殿,衙门后面是宣慰使的寝宫。这里实际就是一个比较封闭的小王国,长官是土皇帝,过着皇帝般的生活实属正常。
一进福石城,只见各族百姓穿着民族服装,不少人穿戴着银饰,如同过节一般夹道欢迎,还有那苗人小娘子上来送花。这场面让张宁感觉仿佛自己是来友好访问的外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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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变化()
彭宣慰使待客有道,可惜办事好像没什么门道,进展相当缓慢。最快更新吴庸私下里建议道:“万一查不到什么,回去可以把责任推到姓彭的身上,就说他的人加入辟邪教阻扰办案。”
张宁伸手差点去捂他的嘴,瞪眼道:“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万一被人听到了,你想活着回去?况且就算他办事不力,咱们看在刚才那一场宴席上,话也得往好处说。”
“是是,下官一时糊涂。”吴庸忙道。也不知道这厮是不是故意的,吴老表以前干南直隶采访使,张宁觉得很有分寸的一个人。
总之别说是彭定南,就是身边的同伴也不是完全能信任的,各有各的立场,不过通常情况下还是自己人,比如张宁失踪在古寺时他们会担忧。这种关系实属正常。人不是一定要用完全可以信任的人,只要利益不冲突就可以在一起;否则连皇帝都无人可用,庙堂上说得比唱的好听、出口成章的人,有几个是会不顾一切完全为朱家天子的利益着想的?建文朝文武千官,投降的比被害者肯定多、被害者也很多是要投降但还是被斩草除根,上下五千年就没几个方孝孺。
彭氏的人马陆陆续续抓了几个所谓教徒回来,全是基层跟着混饭吃的角色,一问三不知,杀了他们都没用。这种情况张宁是不急,其他人有点急了。
过了三天,彭定南高兴地来找张宁他们,说是有重大进展。等他们赶到关押人犯之地,这才知道,原来宣慰使在一条路上设伏,截获了一封密信。密信加注了辟邪教护教的印信,其中还用了一些暗语,内容大概意思是上头把宝库藏起来了,可能想携款逃走,让收信的人召集人马去把上头的人堵在总坛,并设法找到把财物弄出来大家平分云云。
张宁初时有些震惊,但很快意识到这是一封假信。且不考虑“上头”也就是教主不可能贪点钱想跑根本不可能,就说辟邪教本身,它实际是建文朝的旧人控制的组织,高层的人脉和建文党羽千丝万缕,她们绝不敢擅自对作为建文帝嫔妃的教主造反,否则这些人根本没容身之所。
天下很大,但人其实很渺小,有个立锥之地就不容易了,要混出头做上一个圈子的上位谈何容易,那几个掌权的护教绝不会放弃自己拼搏生存多年的位置,也很难同心同德联合起来干冒险的事。这些人肯定没有什么清白合法的家底,失去了辟邪教又是女的,活下去都很困难就像赵二娘当初被家里赶出来,只能去做低级妓女,一天接客二三十人;还有张宁自己,算是有一个好出身,若不是以前的张宁寒窗苦读十几年熬着寂寞熬着清苦,哪里能有今天?
张宁看出蹊跷,认为这封信是姚姬故意漏给官兵的,目的就是帮张宁找理由。既然辟邪教上面的人在争夺财产,就不可能是受某些人控制的神教,理由正如张宁心里想的一样而且这封假信在朝廷里的可信度还比较高,谁会认为张宁和辟邪教有勾结?没有勾结又怎么如此巧合,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教还能对官府的动向了如指掌?就算他的身世有疑,但没人会觉得他已经和建文党羽联系上了,否则在永乐朝时做采访使也没那么得力。
不过燕若飞私下也提出了疑点,认为彭氏大股人马出动,有可能是辟邪教闻到风声,故意误导视线。他这么说完全可以理解,毕竟燕若飞是胡滢的心腹,立场不同,而且他说的也合情合理。
吴庸也说:“彭氏办点正事拖拖拉拉,我也认为凭他们查不到这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