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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平安传-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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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荣含泪道:“皇上已”

    胡滢心下顿时“咯噔”一声,扑通就伏倒在地,金幼孜立刻说道:“胡部堂先别顾着哭,现在消息不宜泄露,谨防有变!”

    胡滢抬起头来时,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哽咽道:“数月前皇上在京师还谆谆叮嘱老臣用心公务,音容如在眼前,不想一去便成永别,皇上啊!”

    杨荣上前扶他:“大家都很伤心,但眼下最重要不是哀恸,咱们受命于危难之中,定要保障帝国平安过渡,方不负皇上平ri之恩。”

    胡滢含泪点头,心道这回来正巧,掺和到中枢机要决策之中,说不定能在新君面前混个拥立之功。便小心地问两个辅臣怎么办的,不料杨荣一口就说:“胡部堂呆在中军大营随我们回去就行了。”

    摆明了不当胡滢是自己人,之所以放他进来,是因为胡滢在外面乱晃实在太可疑,平常胡滢见皇didu是很容易的据报营外那汉王的密探来往频繁,不得不防。现在放进来了容易,胡滢想出去就没戏。

    胡滢品出味儿来,也是没辙,这里是他们说了算,之前胡滢在皇帝面前再怎么受宠也是白搭。他只好祭出最后的苦情戏,一把泪一把涕地说:“老臣在皇上面前鞍前马后一生,能最后看皇上一眼吗?”

    杨荣和金幼孜回避商量了几句,答应了胡滢所请,将其带进灵堂拜一拜就要把他软禁。胡滢进入灵堂跪着又流了好多泪,一半是憋出来的一半是确实伤心,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皇帝蹬脚了新皇帝上台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对待,能不伤心吗?

    也许是伤心得不够,胡滢没有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注意力一分散,忽然闻到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异香。他十几年来当着大官长期不在任,江湖跑得熟见多识广,但这股子味儿非常陌生而且特别,从来没闻过。他又凝神嗅了一会儿,确实有那么一种特别的味儿,当下有些疑惑。

    他心道:皇上两三个月前还好好的,身体有恙能御驾亲征么?带兵打仗时也没听到任何传言,突然就暴毙,一点预兆都没有,实在有些蹊跷。

    加上这股子莫名的异香,让胡滢心里疑窦重重,直觉其中有曲折。

    可是大学士和随行的亲信宦官不可能允许他去动皇帝的尸体,更不允许他去调查。甚至于人们根本不关心皇帝怎么死的,因为去管这事儿皇帝也活不过来;眼下非常紧急的是让太子顺利继位、以免国家发生动乱,任何大事都比不上这一点的严重xing。胡滢就算想查,现在也不是时候。

    此时北征大将宁阳侯陈懋和阳武侯薛禄率三千jing骑还卫京师,全副武装的铁骑匆匆进入德胜门,让京师内外气氛骤然紧张,每逢政权交替时候,稍不留神就可能造成血雨腥风。

    杨士奇等东宫官僚团|结在太子朱高炽周围,积极出谋划策,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很快皇长孙朱瞻基就带领卫队出京迎先帝遗体。

    等到皇长孙到达北征大军军营时,一干近臣才向全军宣布了皇帝驾崩的消息,长期追随永乐帝南征北战的将士恸哭震天。大臣们随即宣布朱瞻基为北征大军最高统帅,即刻护送遗体自开平外拔营回京。

    皇长孙带着三十万大军向京师进发,意味着全盘已成定局。远在永安的汗王什么也来不及做,等事情都成定局了,干什么都是找死。

    国丧开始了,朱高炽一面主持丧事一面筹备登基,在先帝的尸体前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是完全合法的程序。不过暗地里有从宫里传出来的秘闻,新皇没脱孝衣就在后宫胡|搞起女人来也许不能怪他,他战战兢兢生怕有一点不合礼法地憋了太久,突然上面的压力一下子消失,能不把这些年受的憋屈找回来?

    永乐帝朱棣静静地躺着不能再折腾了,一个时代的结束。

    不论功过是非,永乐帝毫无质疑地堪称强主,他不仅留下了很多政绩,还留下了很多国策。政绩可以在史书上浓墨重彩地书写上一段,国策却没有前世万代的,一切都渐渐开始改变。

    首先东宫那帮跟着他吃苦的官僚立刻平步青云,迅速占领了权力高层,那些被罢官的关在诏狱里的立刻被释放出来衣锦加身,那些死了的人平冤昭雪追封荣誉的工作正在展开;而那些曾经让新皇不爽过的人,战战兢兢地等着头上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清算到头上。

    风水轮流转,祸福天降,生死荣辱就在弹指之间。当然这只是对于那些官僚,权力更替对普通百姓的影响体现出来还需要一个渐进的过程。

    南京的各级官府在消息公开后也很快就得到了来自京师的加急传报,衙门立刻停止办公,zhengfu机构的运转暂停,大堂里都布置起来,官僚们三天时间披麻戴孝起来祭奠。从衙门里发出的唯一政令是禁止一切娱乐场所开业、禁止婚嫁等喜庆的活动,举国哀悼一代大帝的逝去当然有的人想张灯结彩庆祝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对于一般的下级官员来说,除了觉得二十多年的皇帝一下子换了不太习惯外,影响也不是很大。古代礼法国丧三年,但对于一个庞大的帝国来说有点不现实,发展到现在“天下吏人,三ri释服”,意思一下就行了。

    张宁也去南京礼部装哭了三天,要说真正伤心却是谈不上,他连永乐帝的面都没见过一次,想伤心也找不到感觉。内心多少有些唏嘘感叹是真的,永乐帝在历史上多牛的一个人,生在这个时代见也没见到、而今再次化为历史。

    他心里面盘算着,胡滢肯定做不成礼部尚书这么高的位置了,因为胡滢又不是新皇的心腹,能把那么好的位置留给他才怪胡滢靠不住了,正好看杨士奇那里能不能给调个位置,另外找份差事干;至于搜寻“乱党”遗臣的伟大事业,谁他吗去管,随它去罢。

    历史他只记得个大概,只知道永乐帝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皇帝、所以没料到他是今年驾崩,不过好像永乐帝的儿子是个短命皇帝,折腾不了多久又得挂。这倒无所谓,新皇朱高炽和他的继承人关系没那么紧张,在朱高炽那里混得好的人下一代皇帝那里也不算差,杨士奇于谦等人的前程不错的,跟着他们混不会太惨。什么国丧期间张宁的情绪已经变得不错了。

第七十五章 胡部堂的处境() 
张宁任命老徐为扬州细作头目,为他改名造册,名曰徐光诌。又因扬州信使詹烛离离任(吴庸心腹,随吴庸调走了),遂命“徐光诌”暂兼信使,将其派往京师递送公文,实为了解胡部堂的情况。胡部堂如果倒了,遍布江浙、湖广、两广等地的采访使机构迟早要裁撤的况且对于胡部堂这个顶头上司、此项伟大事业的奠基人,张宁着实很关心他的近况。

    过了一段时间徐光诌从京师回来,打听到了胡部堂的一些情况。

    一开始,朱高炽登基胡滢就上了一道奏疏呈十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建议皇帝把首都迁回南京,“建都beijing非便,请还南都,省南北转运供亿之烦”。

    理由神马的说得是冠冕堂皇,但是张宁是不会被这种表面文章所迷惑,胡滢的真正用心是迎合新君洪熙帝的心思;洪熙帝做太子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南京监国,对南京是很有感情的,而beijing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甚至于厌恶也不为过,先帝永乐对他的高压和不断打击产生的逆反心理是人之常情,而永乐帝就经常在beijing发号施令,现在洪熙帝即位了想离开beijing那个令他厌恶的地方是极其可能的。胡滢便是抓住了这一点。

    果然洪熙帝当时就很高兴,立刻召为行在礼部侍郎,所谓“行在”就是随行在天子身边,不一定呆在京师。

    不料好景不长,胡滢立刻就遭到了前东宫一些人的排挤,有人就近在皇帝耳边说胡部堂以前曾经在先帝面前密奏、说过皇上的坏话,洪熙遂不太高兴于是胡滢的行在礼部侍郎位置还没坐热,就转任太子宾客、兼南京国子祭酒,暂时还在京师因为太子朱瞻基也在京师。

    胡滢目前成了东宫官僚,虽然没能进入现在的决策圈子,但其实待他还算厚道,这也得益于永乐朝时他没得罪什么人,也就没人把他往死里整。东宫官僚,大家都懂的,和太子走得近至少前程还是有,只是暂时退居二线而已。

    至于胡滢搞出来的一整套机构的处境,一时间还没有准确消息。不过很快就有了眉目。

    不久后洪熙帝颁布了一道圣旨,通过官报向全天下公布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文诸臣家属,在教坊司、锦衣卫、浣衣局及习匠功臣家为奴者,悉宥为民,还其田土,言事谪戍者亦如之。

    然后又有消息说,他一次在庙堂上当着许多人的面谈及:建文诸臣,已蒙显戮,然方孝孺辈皆忠臣也!

    洪熙帝的干法很明显,觉得建文诸臣是冤枉的,要为他们平冤昭雪!又公开说建文一朝是合法zhengfu,要把永乐朝取消建文年号的错误纠正过来

    张宁在南京礼部衙门读到邸报,当时心里纳闷了。

    他对建文朝及遗臣是没有什么立场可言的,既不觉得多光伟正也不觉得坏、成王败寇而已,只是有点不理解洪熙帝的立场和逻辑,这厮贵为天子不会逻辑混乱?洪熙帝自己之所以是合法皇帝,是因为他是永乐帝的继承人,而永乐帝自称是名正言顺的合法皇帝;如果建文也是合法的,那么永乐朝就是篡位和非法政权,洪熙帝继承一个非法政权,当然他自己也就名不正言不顺。

    还有当着皇帝公然说自己不是名正言顺的干法?

    不过换一种角se想问题,可见洪熙帝对他爹有多么怨愤!张宁从圣旨的字里行间看见了一把辛酸泪啊,不过永乐生前确实对洪熙帝压得太过分了,强主的儿子,不是那么好过的。

    现在倒好,新君自己都说方孝孺是忠臣,那些人自然就不是乱党了,至于胡部堂捣鼓的玩意,如今成了毫无意义。采访使这套机构,注定迟早要裁撤了。

    大家总是在瞎折腾啊。张宁叹了一气,优哉游哉回家去。

    他本来是住在“吴园”,方便见客、与上下采访使保持联系,很少回家的以免让家人牵连到那些破事中去。但最近的情况让他觉得无所谓了,采访使机构快走到了终点,自己现在基本就是挂着个闲职等待新的仕途,和罢官待用差不多。

    伯父伯父是近亲,还有个妹妹呢,家里总是叫人踏实。不过今天张小妹的神情不怎么对,好像有事儿。张宁正想找机会问问她,伯父张九金和大哥张世才就从外头回来了。

    “二郎。”伯父立刻招呼张宁进堂屋。这家里的辈分就是这样,无论你当多大的官,长辈照样把你呼来喝去,不过伯父现在说话是要客气得多。

    “记得上回跟你提的那个鸿运钱庄老板么?他姓苏,找媒人为他们家二公子提亲来了。”张九金的脸带着红光,情绪比较激动的样子。

    张宁点头继续听着,别人家的二公子来提亲,肯定对象是张小妹,否则来搞|基么这时张宁一脸恍然,刚才见小妹脸se不对,原来是想着这事儿。

    张九金道:“苏家在江浙那是有良田无数,钱庄、珠宝行、车马行、盐业都有涉足,大老板膝下两个儿子,二公子尚未成亲,据说有生员功名,他们家是书香门第的儒商,看上咱们小妹,真是嘿嘿。”平时故意要严厉的家主张九金已经喜形于se了。

    “那二公子的亲哥哥好像和二郎还有结交,是江浙大才子苏良臣。”大哥张世才插了一句。

    张宁恍然道:“原来鸿运钱庄是他家开的,对,苏公子和我有数面之缘,结交也谈得上。”

    小妹在门口没好气地说:“哥哥都没成亲,慌着我的事作甚?”

    张九金立刻大怒,拉下脸转头道:“有你说话的份?谁卖你?这样的家势你还不情愿了,你想怎么地,想进宫做皇后啊?”

    “二郎和杨士奇家的千金的事儿也别拖着了,张小妹这边可以先把亲订下来,等二郎成婚后再cao|办。”张世才有条不紊地说,“苏家能看上咱们,多半也是因为二郎。听说苏大公子结交很广,估摸着知道了二郎和杨家千金的关系,这才赶紧上来提亲的;听说杨士奇现在可是皇上身边头等的红人要不因为这个,苏家怎么看中咱们家小妹了?”

    张九金点头道:“大郎说得在理。”

    “那苏家二公子本人怎么样,见过没有?”张宁这才轮到说话了。

    张九金父子都摇头,张宁便道:“找个机会先见见那二公子再说。家势好固然也好、小妹嫁过去能衣食无忧,但最重要的还是瞧瞧二公子本人怎么样,咱们得让小妹ri子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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