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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平安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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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方泠这么一说,他情知这娘们不太可能把自己的话说出去,忙顺着她的意道:“你的事着实令人万分惋惜同情。”

    她皱眉沉默下来,好似在回忆痛苦屈辱的经历,过了一阵子她低声继续说道:“你被冤枉革去功名,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当今皇帝朱棣残暴多疑。太子肥胖不讨朱棣喜欢,只不过他是长子、又生了个让皇帝喜爱的皇长孙,这才能坐在位置上那么多年;可太子并不得皇帝信任,又有汉王赵王窥yu权位,长期设法中伤,所以他名为监国实则如履薄冰。你这事牵涉到礼部侍郎吕缜,恐怕与此中深有干系。

    不久前吕侍郎的女婿上朝礼仪出错,太子因为吕缜是礼部侍郎就没有责怪。有人就向皇帝密报此时,皇帝怒而将吕侍郎关进诏狱,过了几ri又将他放出来官复原职;然后吕侍郎奉旨到南京做乡试主考官,便出了科场作弊案,前后不是很蹊跷?平安先生不幸被牵扯其中,变成无辜的棋子罢了。”

    “这些是真的?”张宁瞪圆了眼睛严肃地问她。

    方泠不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张宁沉默下来,一动不动地坐在窗户前。他的手指轻轻地无意识磕着茶几,细微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如此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腾”地站了起来,说道:“我得马上走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事,后会有期。”

    “平安先生!”方泠疑惑地看着他喊了一句,跟着也站了起来。他没有停下脚步,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转头在方泠的耳边飞快地低声说道:“你不适合在青楼当今圣上也不能真的万寿无疆。”

    方泠心下默念着这句话,抬头看时,他的背景很快就消失在屏风后面,走得很急。她看着那道屏风好一会儿,又急忙跑到窗前俯身瞧着河边的码头。这时ri已西斜,黄昏将近,夕阳斜照在水面上反she着亮闪闪的光。

    天黑时方泠接待了一个大方的客人。那客人进屋后规规矩矩地行礼,沉声说道:“内阁差我到南京公干,同时左谕德杨士奇大人也有点事让我来办,今天旁晚才到。本想那时抽空见你一面,却见不到人,只好现在再来一切可好?”

    方泠道:“还不是那样,现在没人惦记着害我了,于大人不必担忧。之前我不知道你来了,旁晚时房里有客。他写的词不错,喏,就在那儿人也挺好。”

    客人走到案边瞧了一眼:“字是好字。”然后读了一遍人生若只如初见,沉吟片刻便道:“有灵气,可惜没有气势和胸襟,纠缠于儿女之情,未免小道。”方泠辩道:“借女儿之事抒发胸臆者并不少见,这首词也可喻故人好友、贤士知己。”

    “那倒也是。”客人也不争辩了。

    方泠又道:“他牵连了作弊案,肯定是被冤枉的。这样的贤士受不白之冤实在可惜,你可有什么办法让他恢复功名?”

    客人忙问:“牵连科场作弊案?你说的是上元县士子张宁?”

    “于大人也听说过他?”方泠道。

    “岂止是听说,这次受杨大人当面密授,公干是借口,实则就是为他而来!”

    方泠惊讶道:“张平安这么大名气,连侍读左谕德杨大人都知道,还专门派你到南京来搭救他?”

    客人沉声道:“如果没出那事,张平安不过是南京无数士子中的一个,仅此而已,在地方上有点才气哪里就独独让杨大人看上了?这回主要是为吕侍郎而来。之前吕侍郎因为朝堂礼仪那事进过一次诏狱,虽然最后放了,但皇上和汉王赵王都怀疑他投靠了太子,至少能确定太子在拉拢他。这回又出了个科场作弊案,便是火上浇油,不必严密的真凭实据,只需论证大致说得过去,吕大人坐实了贪官罪名;就怕皇上以后又听到有关吕大人的闲言碎语,一怒之下杀了,国家岂不因此而损失一员忠良之臣?

    杨大人得知南京发生舞弊案,恰好我当时有公务启程南下,他便口授我密查此事,定要找到真凭实据。不料还未到南京,就听到张平安的事,此人危也。你先别想着怎么恢复他的区区功名,保住命再说。”

    方泠紧张道:“前两天我也听说他被人从牢狱中抬回家,流言九死一生,可他现在应该好了,今天还到咱们这边来送云锦图案。官府已经下文|革去功名不治死罪,难道他们要”

    “方姑娘,你说呢?”客人皱眉道,“官府办事就一定要光明正大明正典刑?之前张宁在供词上画押,牵强一点再收罗罪名也可以把他明正典刑,为什么放了?一来判斩立决有灭口之嫌,二来死罪需要朝廷复审,诸多周折。因此他们才将张宁弄了个半死不活,只想他回去之后才断气,书生身体羸弱不适牢狱之苦而病亡,也是说得通的;哪料他没几天就好了此事我也没想明白,按理他们不应该出这样的纰漏才对。不管怎样,疏忽已经出了,别人定会设法弥补,而且弥补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方泠若有所思道:“难怪张平安一听我说完此案的牵连,马上就急冲冲地跑了。他也预见到了危险?”

    “恐怕是这样。”客人再看了一眼案上的词,“此人应该不是只会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尚是可造之材。真正能考上进士的也不是死读书就行的。”

    方泠坐立不安地说:“平安这么危险,大人赶紧想办法提醒他才是。”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客人沉吟道,“但听你说起先前他的反应,我想暂时不必多此一举今晚城门已关,出不了城。咱们的人要是太早和他接触反而容易暴露,等明ri一早再设法与之联络,尽快获得他的信任然后带他出城。”

第七章 叫爹就给你吃() 
张宁照样坐船回去,在大中桥下船时太阳刚刚下山,四周的光线渐渐黯淡,长街上有的建筑屋檐下如酒楼茶楼早早就挂起了灯笼。城门是酉时关闭,现在要出城除非持有官方公文,张宁是不用再费神去琢磨这事了。

    街上的人流依然多,一天的喧嚣还未落下帷幕。一切让他感觉真实又恍惚,仿佛此次人生是一场游戏,可是如今看来,这场游戏的cao作界面好像很不友好,入门就是高难度。

    他一肚子纳闷,明明自己已经挂掉,怎么会在这里的,这种玄幻的事任他想破脑袋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更纳闷的是刚重新获得生命,还没怎么搞清楚状况,发现自己又要挂掉今天跑到ji|院去送东西倒是巧了,如果不是从方泠那里听到更多的信息,自己估计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稀里糊涂来走了一遭,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如今明白了,估计也于事无补,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总算没有做一个糊涂鬼:能跑到哪里去?现在明初,社会秩序比较好流民都很少,乡下是严密控制的保甲制度,他对躲过这一劫不怎么看好。

    街头正是风口,忽然扑面一阵凉风,让他觉得自己十分孤单无助。

    走近里仁街,正要进自己家所在的那条巷子时,遇到了一个“熟人”。此人就住在旁边另一条巷子中,面相不怎么好,尖嘴猴腮左眼大右眼小,也是一个生员,不过已经放弃了继续科举之路,前阵子好像在教书,结果教得相当失败已经失业了。他叫王振,张宁忽然想起明朝历史上好像有个有名的宦官叫王振,不过他不敢确定此人就是那个宦官,甚至觉得可能xing很低:一般做宦官的为了不辱没家门好像喜欢改名换姓。

    王振抬头看了一眼张宁,可张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丝毫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王振也就没有主动搭理免得自找没趣。他继续蹲着逗面前的孩童,手里拿着一串糖萝卜笑嘻嘻地说道:“叫爹,叫了就给你吃。”

    张宁心道:真尼玛的无聊。

    不料这时张宁隔壁户的李大婶正好从巷子里走出来,有好戏看了,那孩子就是李大婶的儿子。果然没一会张宁就听见身后李大婶骂出来的声音:“天阉的东西,想儿子回家自个生去!”

    张宁没兴趣管他们的闲事,不过耳朵没堵着那句骂清晰地传进了耳朵里,心里不禁想:市井间的三姑六婆果然可怕,竟当面骂这种伤人的话。最重要的是王振没儿女,附近本来就有关于他的流言,说他没有生育能力。

    王振的脸se是什么样子,张宁是没看到,他径直就往自家走去。

    走到门口他刚想敲门,就一下子开了,“哥哥!”传来了张小妹的声音。很快一张清纯白净的瓜子脸就出现了眼前,她等张宁进来反手闩上门,一脸的喜悦拉住他的袖子就往回走,又装作不高兴的样子翘起小嘴:“你送个东西怎么去那么久?那种地方的女子你可不要乱想,告诉你,她们只是想要你袋子里的钱”

    “小妹。”张宁打断了她的话,yu言又止地站在了原地。张小妹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张宁严肃地看着她,忽然发现她的一缕耳发掉下来正粘在腮上,忍不住爱怜地伸手轻轻地帮她拂开,一面装作轻松地说:“明天一早我要离开南京,出去一段时间,等下见了伯父伯娘我也会告诉他们。”

    张小妹急道:“哥哥怎么突然要出城,要去多久?”

    要去多久?张宁心下一片怅然,也许是永远他离开这个家,对伯父一家和小妹也算是尽到最后的责任,他知道自己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但至少不愿意连累他们。只要走了,那些搞yin谋诡计的人是肯定不会为难他家人的,一来无私怨,二来这事儿本身就是yin谋,谁愿意把事闹大整得节外生枝?但如果继续留在家中,到时候发生意外会不会误伤无辜就难说了。

    “别问,你还不懂。我出去一趟办事,办好了就回来。”张宁说。

    “哥哥”

    张宁忽然感觉一酸差点没冒出眼泪来,幸好反应快才很快把那种感觉给压抑住,他说道:“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是一种缘分”

    小妹不解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依然不稳,便强作镇定道:“我不在,你要好好的。今后嫁个对你好的人,简简单单地生活,平淡是真”忽然身上一重,张小妹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他最先感觉到的是软绵绵的东西贴在自己心口下方,脑子里就嗡了一下,然后就被柔软的触觉、幽香的味道、纯纯的温暖给淹没了,他一时间就像掉进了温泉里,从外到内说不出的温|软。

    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悄悄放在妹子的肩膀上,隔着衣服感受到了肌肤的柔软和骨骼的优美,那触觉就像是一丝电流,通过他的指尖缓缓流淌进心里,进入他的潜意识,被小心翼翼地隐藏在心底最私|密的角落。小妹此刻他好像觉得全世界都只有温情,开满鲜花,不再有血腥残暴、不再有利益争夺、不再有前仇今怨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树叶“唰唰”一阵响,起了一阵风,凉凉的秋风让张宁清醒了一点,他自然地推开张小妹,拉了她的手:“我们回去罢。”柔荑细软、小手微凉,张宁就用大手覆盖让自己体温温暖着她,握在手里能感觉到她手心里有一些茧,那是勤劳的见证。

    沿着宽大的屋檐下走过去,到堂屋门口前张宁悄悄放开了小妹的手。小侄女嚷嚷道:“二爹回来啦。”张宁走过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嘀咕道:“回来时走得太急,忘记给小小买零嘴了。”

    正在往桌子上摆碗筷的大嫂罗月娥严肃地说:“可别惯她,惯坏了。”伯娘邹氏端着两盘菜走进来:“等你伯父和大哥他们回来就吃晚饭,饿了没?”而张小妹则一直瞧着他,好像生怕一眨眼他就从眼前消失了一般,张宁有点后悔刚才没把持住自己的情绪说得太多,看来淡定帝并不是那么好学的。

    “对了,伯娘。”张宁喊住邹氏,从袖带里摸出那锭银子搁桌子上,“姓方的顾客对云锦设计图案很满意,还坚持下了定金,我给带回来了。”

    邹氏诧异道:“有五两!定金怎么要得了那么多?”

    张宁笑道:“我给她题了一首词,姓方的顾客非要出十倍于原价的价格让咱们把词刺绣在云锦上。我不好拒绝,就答应他了。”

    “十倍啊?!”邹氏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时门外传来了张世才的笑声:“二郎肚子里的墨水到底是在的,谁也偷不去。墨水就是钱呐!”只见张九金父子一起走进堂屋,家里愈发有人气。张九金仍然很严厉的样子,也没什么好话,“遇到了银子没地儿花的主。”

    “洗洗手,上桌吃饭了。”邹氏一声令下。

    张宁站在门槛里,说道:“还有个事儿,起先在武定桥遇到了江宁县的马茂才,以前我是不是在家提起过他?我从他那闻知同窗好友杨茂才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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