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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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启年道:“就这个事,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咱们再说。”
出来后,王启年也没在司务厅多留很快就走了。黄世仁见人刚出门,就满面羡慕的笑容抱拳道:“恭喜平安啊,你怕是高升了!”书吏们也纷纷附和,花花轿子抬人反正动动嘴皮子。
“误会误会,王大人那边办事缺人,只是叫我临时办差,哪里谈得上高升?”张宁忙摇头道。他无意间想起那个在乡试前夸口必中解元的张宁自己当然不是喜欢当众炫耀一定要高升的人。
黄世仁好奇地问他办什么差,张宁只说大概管文案之类的事,暂时还不清楚。众人见他兴致不高的样子,说了几句也就罢了。接着办公,闲时聊几句,混到酉时大家便相互告礼,散伙各回各家,小官的生活大抵就是如此枯燥。
张宁和往常一样骑着毛驴回黄华坊竹桃巷的宅子,刚走到驴市胡同口,就碰见了罗幺娘。除了她还有一个“老乡”,左眼大右眼小、眉毛成八字的家伙,不是张宁老家的邻居王振是谁?王振同是上元县生员,但张宁和他交往不多,对他的印象也就是上回在自家巷口碰见,他拿根糖萝卜逗一个小孩让人家叫爹。
王振才三十余岁的年纪,抬头纹很多,面相猥|琐,风尘仆仆的样子让他看起来脏兮兮的;再看他旁边的罗幺娘,白生生的脸干净秀丽,眉毛细长、红唇皓齿,虽然只是淡妆也是十分jing致,红披翠袖装饰端庄得体。这么两个人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罗姑娘王茂才是如何与罗姑娘在一起的?”张宁并不掩盖自己的诧异。
王振的表情看起来很沮丧,看着张宁身上的官服幽幽说道:“而今我是戴罪之身,张大人就别叫我茂才了,直接叫王振。”
罗幺娘撇了撇嘴道:“张平安,你好意思接受人家于谦的人情!我是不想再理你的,不过王茂才是你的同乡,与我并无过节,我才好心带他来找你。”
这边王振说他戴罪之身,戴什么罪?那边罗幺娘说她带人过来找自己。张宁有点糊涂,问道:“王茂才是如何找到罗姑娘的?”
罗幺娘道:“上次不是替你写了封家书回去么,送信的人把咱们家的地址告诉你家的人了。王茂才要上京来,问了地址。他不知道你住哪里,只有来找我问。”
“原来如此。”张宁看了一眼王振,心说我和你小子以前话也没说几句,现在你倒是很熟的样子不过呢在外地遇到了老家邻居,按照传统的处事观念也不好完全不管,毕竟周围的人会通过言行来评价一个人的人品。他便问王振:“王茂才是如何戴罪了?”
王振恨恨地说道:“李大婶家不是遭了火灾么,硬是栽赃到我的头上,说是我放的火。我要不是跑得快,早被拿到县衙牢里去了。”
张宁顿时愕然:敢情那天晚上的大火,是你放的?!
要说栽赃,李大婶家在官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反倒王振是个生员,在官府有话语权的人物,普通百姓扯官司根本不是生员的对手。上元县知县平白无故为何要栽赃一个生员?知县嫌自己当官当得太顺利不成。一个生员在白丁面前输官司,无非就是证据确凿有口难辩。所以张宁判断那场大火肯定是王振干的。
他为什么要放火烧李大婶家?张宁忽然想起当天旁晚的那件小事,王振逗人家孩子喊爹,被李大婶撞见,恶毒地骂他是天阉王振成婚十几年无儿无女,本身在街坊就有流言,骂得确实过分了点。他放火就是因为这事儿?
想到这里,张宁不得不对王振刮目相看了,他还真干得出来。胸襟狭窄、心理yin狠,张宁的脑子里出现这样的印象和这样的人打交道,除非能把他一次弄趴下再也翻不了身,不然最好别得罪;世道有言说得好,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骂一句就能烧房子,要是别的事,他会怎么样?
张宁便不动声se地附和道:“怕是冤枉了王茂才,乡里乡亲的,我也不信火是你放的。”
王振道:“可不是!那李大婶就是个刁民,自家烧起来惊动了官府,自己怕被问罪就把脏水往别人身上倒。”
张宁道:“那您现在有什么打算,要不想办法让知县重新审问?”
“算了,我到京师来之前就考虑过,不必理会此事,另有计较”他看了一眼罗幺娘,“你那里可有个歇脚的地方?我就留三两ri,到时候告知我的打算。”
张宁注意到他看罗幺娘的眼光充满了堤防,心下觉得有点反常:按理一个美女站在面前,而且还对他那么好心的美女,但凡正常男子多少都有点暗爽?
对王振毫无好感,又没有什么交情,张宁内心是很不愿意把他带回家的。但在这两千多里远的外地,王振又是邻居,实在难以做得太绝,而且张宁不想得罪这个人;想想家里就自己和两个礼部配的杂役,其实留什么人也无所谓了,王振总不会对自己不利,我和他无冤无仇的。
“家里比较简陋,王茂才不嫌的话房间倒是有的。”张宁不带感情se彩的口气叙述道。
王振脸上一喜:“我现在这光景还嫌什么,平安真是说笑!你能收留我已是感谢不及,出门在外,还是老家的人好哇!”
张宁笑道:“那就好,热水热饭总是有的,咱们这就回去,回去再说。”他看向罗幺娘,拱手道,“咱老乡给罗姑娘添麻烦了,不过得谢谢你。”
罗幺娘用微酸的口气道:“算了,我好心,也得人家领情才是。”
她估计还惦记着上次张宁拒绝她租的院子那回事,这也怪不得张宁,他无名无分的为啥要接受一个女孩子的馈赠?杨士奇会怎么想?
张宁道:“晚上为老乡接风洗尘,罗姑娘赏脸过去坐坐?”
罗幺娘冷哼道:“您这是客气话呢,还是盼着我推辞?”
张宁不禁好笑,忙道:“王茂才是老乡,他不嫌我家简陋,您嫌弃的话就当是客气话好了。”
“话到你口里就没句中听的!”罗幺娘翘起朱唇愤愤道,“真看不惯你假模假样的,我今儿就偏去看看,怎么了?”
张宁拜道:“荣幸之至,罗大小姐,您请上车。”
于是罗幺娘坐自己的马车,王振骑杨家的马,张宁骑毛驴如果不是他身上的官服,整得身份最低似的。
穿过驴市胡同,竹桃巷就在更东边角落的位置。这条青石板路的巷子里大部分是民宅,居住着一般的市井百姓贩夫走卒,名字的由来就是很多家院子里种着竹桃,不过现在的季节树枝都光秃秃的,实在无甚风景。
推荐一本书,内有各种绝se女子,如同作者本人一般美好。
第二十七章 菜刀刀法()
张宁的住处确实不甚宽敞,一进的小院硬歇山顶的房子,小院中种着两颗竹桃,树枝光秃秃的。不过胜在房租便宜月租一两,要是在后世、六百能在beijing市区租到大小七八间房的四合院么?
罗幺娘的马车只好靠在院门外的路上了,巷子不宽立刻就被挡了一半路,马只有拴在院子里的竹桃树上了,因为院子里的马厩太小。
两个礼部分配的杂役过来牵驴子,家里除了张宁就是他们俩,都不是很好的劳动力:一个快六十岁的马夫张宁叫他何老头;另一个虽然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可瘦骨嶙嶙的,而且嘴是歪的常常莫名其妙地“嘿嘿”傻笑,听说姓牛,张宁感觉他挺“二”的,就擅自做主给他定了个排行唤作牛二。牛二是跟班,干些买柴买米打扫院子的杂活,但张宁觉得他的智商不太靠谱,ri常用度的钱都是交给何老头管。这两人的工资是礼部发,张宁也不好挑三拣四。
“何老头,今天家里来了客,要现买一些东西,我怕牛二记不好,你去跑一趟。”张宁吩咐道,“排骨、鱼、猪肉、腿子肉和作料,腿子肉多买两斤。”
何老头应了就去取钱,牛二牵了驴子去喂。张宁便将罗幺娘和王振请入一间西厢被当作书房的厢房款待,两个杂役都不在,沏茶只有张宁自己动手了。
“让你亲自端茶送水,咱们真是消受不起啊。”罗幺娘笑道。
张宁将茶水端来放到桌子上,不以为意地说道:“家里简陋,二位随意一些。对了王茂才,东厢靠北的那间屋里有床,一会我拿被褥过去收拾一下,能凑合着住。”
王振喝了一大口茶水,颇有些感动道:“平安兄的这份情谊,王某人不会忘的。”
张宁心道:情谊就算了,只要您别惦记着yin老子就行,我也没什么对不住您的。
等到何老头把东西买回来,张宁便起身道:“我换身衣服去做晚饭,你们先坐坐,失陪。”
王振和罗幺娘听罢立刻就大惊小怪,面露诧异,王振道:“君子远庖厨,怎生敢让平安兄下厨款待?”罗幺娘却饶有兴致地说:“你还会做菜?”
张宁笑道:“平常是何老头做三个人吃的饭菜,可是味道就不好说了,今天有客不能让他做。”
没办法,就张宁这个收入,月俸二两五、房租就扣掉一两,要尽量少去酒肆饭庄才行,不然要不了多久真得借贷度ri。如果到酒楼饭庄请客花销太大,在家里买东西弄就不同了,猪肉一斤才二十文、鲤鱼一斤不到二十文,这顿饭的花费不到二钱银子就能搞定。
张宁换了一身月白麻布旧衣赏,就进了进了厨房,没一会儿罗幺娘也跑进来了,见他挽着袖子拿起菜刀就掩嘴笑得不可开交:“敢情上次在路上你买了把菜刀做兵器,原来真会菜刀刀法呀?”
“牛二,进来烧火!”张宁扯着嗓子对外面喊了一声,转头回罗幺娘的话,“正是如此,很久没练了拿起菜刀感觉仍然顺手。”说罢娴熟麻利地把姜飞快地切成了很细的姜丝。
“进来了就帮个手,把山药的皮刮了。”张宁头也不回地使唤道。
罗幺娘没好气地说:“我在家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去了,见他不搭理嘴上又说道:“王茂才说得好,君子远庖厨,难怪你不考进士!”
张宁道:“不是人人都想光宗耀祖的,平淡是真。”
“那你还当什么官,还不快去做隐士。”罗幺娘笨拙地摆弄那根可怜的山药,没想到很简单的事亲手做起来挺麻烦的。
张宁语重心长地说:“隐士不是那么好当的,人人都要吃穿住行,世外高人都有独到的本事,我一肚子的圣贤书能当饭吃吗?”
俩人一边斗嘴闲扯,张宁一边做菜。没过多久,几道菜就弄出来了:山药炖排骨、炒鱼片、胡萝卜烧腿子、炒肉丝,还有两道素菜。烧肉弄得比较多,张宁舀了一碗,其它的就留给何老头和牛二开荤了。
将饭菜摆上东厢一间做饭厅的屋子,张宁提来一坛绍兴酒,三人便分宾主入座开动,丰盛的晚餐名义上是为王振接风洗尘,实际上张宁主要为了招待罗幺娘。不管怎样,她帮自己修书报平安的事张宁是很感激的。
“尝尝味道如何?”张宁一边倒酒一边笑道。
罗幺娘毫不客气地夹了一筷子鱼片,正想讽刺几句,不料脸se一变,忍不住说道:“张平安,行啊你还真有一手。”
“开玩笑,在下做几道家常菜也不是浪得虚名。”张宁洋洋得意地说,端起酒杯向王振示意。
明朝的张宁当然不会做菜,带来这份小手艺的是他后世的记忆。以前他就会做饭,而今做出来的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现代ri常用的作料姜蒜葱醋酒盐糖等物明朝都有,就缺份味jing、辣椒,不过张宁用紫菜熬酱勉强代替味jing,差得不多。
罗幺娘忍不住说道:“我怎么没有酒杯,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
“女孩子喝什么酒。”张宁看了看外面渐渐暗淡的光线,“吃完饭我也不留你,早点回家。”
“你才是孩子!我爹都不过问,你还管我!”罗幺娘生气地说,“你是我什么人呐?”她刚说完这句,忽然觉得不妥:好像我自己承认是他什么人似的。她的脸便微微一红,嘴上仍然不服:“拿酒杯来,看我不把你喝趴下。”
罗幺娘在家的管束确实很松,杨士奇忙于公务基本不过问,她又没有亲娘在杨家,谁没事管她?
张宁道:“你真能喝酒额对了,女侠,女中豪杰,失敬失敬。给你添个杯子不行了么?”
王振一开始还挺讲礼仪的,但很快发现张宁根本没那回事,自顾夹菜,他也就犯不着客气了少说话多吃菜、海吃海喝起来,在路上风餐露宿,没吃顿饱的,今晚这一桌虽不是山珍海味却让他非常受用。
罗幺娘大言不惭,三杯下肚脸已经红得像桃花,眼神也迷离起来,话也有点不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