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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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燕老表跛着腿慢慢走过来,将几锭银子放在茶几上。胡滢道:“平安来京师时定然走得急,这些银两你也不用推辞,算老夫惜才相赠。”
“谢胡大人。”张宁果然没推辞,确实现在盘缠生活费都没有,人家话都说那份上,自己也不用假客套浪费胡老表的口舌。
胡滢又问道:“明年三月就有会试,平安是打算回家还是留在京师等着考试?”
考贡士进士?据张宁所知举人考贡士的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五,也就是二十个有才学已经有举人功名的人只能考中一个,南方籍贯的竞争会更大(会试考中的人是贡士,然后殿试考进士,殿试是不会落榜的只分高低)。以前的张宁很自负,但现在的张宁要理智得多:别说什么天下才学第一,照他二十一岁的修为在南直隶考中举人也有运气成分的,至于进士,真得看祖坟;依照以往的例子,考完举人第二年马上中进士的年轻人非常少,一般都是天才级别的人,连明朝的天才张居正前几次都没考中,范进一大把年纪才中举就可猜一斑。
张宁的判断就是:明年会试上榜的机会等于零。本来是接近于零,但因为这回的事儿、会试的考官肯定要避嫌,再说张宁年轻他们恐怕会认为第一回不中很正常;然后现在的自己根本没兴趣专研四书和八股文,明年恐怕写不出什么好八股。所以他觉得考中的机会根本就没有。
于是他便实话实说:“学生已无意科途。”
他暂时的打算是看能不能在吕缜那里结交上一点关系,然后以举人的功名混个县长副县长什么的,平时弄点“火耗”“陋规”混ri子算了,反正自己考不上进士;退一步说不做官也没啥,家乡有产有田,又有举人功名,过个舒服ri子真不是什么难事。
“哦?”胡滢一听反倒有点诧异,大约寒窗十载的年轻士子都是满怀希望奔着进士去的,张宁是读书人才二十一岁,不继续科举确实不常见。胡滢忍不住多问了一次:“真是无意科举了?”
张宁淡然道:“是。”显然在教育部部长面前的话绝无玩笑的可能。
胡滢摸了摸胡须,说道:“那你有入仕的打算吗?”
张宁道:“若是能有机会为国效力,学生敢有不从?”
胡滢微笑着点点头,沉吟片刻道:“正好有一批官位空缺,吏部过些天要面试举人,你可以先去报道。老夫言语一声,若平安有才干,补上一个职位问题不大。”
“这”张宁诧异,看了看茶几上的银子,“学生真不知如何是好。”
胡滢哈哈一笑:“银子是老夫给你的,不是你贿赂老夫,所以就算你补上缺也不能说老夫卖|官粥爵。”
张宁忽然觉得事情不怎么对劲,胡老表非亲非故,什么惜才更是扯淡,天下举人多如牛毛,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哪里有才,这正二品大员对无名小卒也太热乎了点。
按照张宁的臆测,胡滢恐怕是看中自己和吕缜甚至杨士奇那边的关系。虽然自己在那边也是无足轻重的角se,但正因为这样胡滢才没有风险地投资,而且是小成本投资,二十两银子、吏部的一句话,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也不能怪张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别人二品大员也不是成ri无所事事干慈善的。
张宁急忙拜谢。
胡滢便语重心长地说道:“平安年轻,要戒骄戒躁多脚踏实地为国为民做点实事。”
“谨记胡大人教诲。”张宁拱手道。
这时胡滢端起了茶杯,张宁便适时起身告退。
回到房里,他便收拾东西向那个燕老表辞别,准备搬离胡府了。给了银子本身就有盘缠的意思,再赖在这里也失去了意义。科场作弊案那事儿也暂时告一段落,事到如今恐怕没人再惦记着张宁,本来人家的目标就是吕缜。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张宁到京师来本身就孑然一身,如今多了两套衣服和二十两银子而已,随便打个包便可以走人。
先找个地方落脚,客栈是不二选择。文明门(崇文门)那边属于东城离金鱼胡同不算远,偏南是百姓较多的地区消费品物美价廉,张宁便先去那边找客栈。因为beijing城中间是皇城,东西城中间没路,大伙不可能从皇宫里过,所以要去西城其实挺绕的。他到明时坊转了转,在船板胡同的一家客栈落脚。
房间不算贵,单独住一间房每天一百二十文,还包早晚两顿饭。胡滢给二十两不算小气,当一般人半年工资了。这时候白银一两能换成se一般的旧铜钱一千五百文,一两银子能住他小半个月。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是去拜会自己的老师吕缜,人家刚从诏狱里出来,怎么也要去问候一下,当然按照传统礼节要送点补品什么的,而且档次不能太低。大明朝也不禁送礼,有时候地方官进京孝敬老师之类的直接送钱,有些钱是可以收的,所以某些大员确实很清廉但一点都不穷,有权有品级还穷得叮当响那种,多半不是海瑞那种心理障碍者就一定是在作秀况且后来的海瑞一个人养一大家子也不能算过不下去,他可能主要是节约了“礼尚往来。
张宁跑到一家药材店买人参,发现上等的山西上党人参的价格竟然每两卖十两银子,比此时的黄金还贵一倍。当然有便宜点的,但吕缜官居礼部侍郎,别人会吃萝卜一样的人参?好事成双,两根人参打包,价格十六两多一咬牙买了。
瞬间他从万元户变成了赤贫,不过部长胡滢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吕缜也不会坐视不管,反正会当官。据他所知,新官上任可以在吏部领五十两安家费,不算工资。朱家比较抠门,和以往的王朝比起来官吏待遇低不像宋朝的士大夫随便就是年薪几十万上百万,但还是比较人xing,想得很周到:刚当官一般都是小官,很多人穷得叮当响,先给五十两花着,那好歹也是几万块。
买完人参,张宁就打算在客栈每天花一百余文混吃混喝坐等安家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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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劈死你()
罗幺娘旁晚回家时到书房向父亲杨士奇问安,杨士奇便问:“你下午去哪儿了?”
他是个年近六旬的老人,眉骨高额头低,额头上皱纹很多,按照面相的说法杨士奇这样的早年很不顺利,而他早年丧父颠沛流离,确实和面相挺符合的。不过他现在已经做了多年的官,生活好了,下巴成双,肚子也挺着和腰带很相衬。
“听说乾鱼胡同有处小院要出租,我去瞧了瞧。”罗幺娘道,“张平安搬出胡府,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儿,他一个月前身上就只有几钱银子,现在身无分文立锥之地都没有。顺手帮衬一把,正如父亲教导的仗义疏财嘛。再说吕大人已经出狱,恐怕也没人再管张平安,现在咱们也不用太避嫌了。”
“又是平安,一个月来为父天天都听你提他。”杨士奇颇有深意地笑道。
罗幺娘不好意思地拽住杨士奇的袖子:“您说什么嘛张宁在路上救过女儿的xing命,帮他只是恩怨分明。”
杨士奇拂了一把胡须,和蔼地呵呵一笑:“为父说什么了,幺娘以为是何意?嗯,我给你出个主意,如果你想找他的话,这两天叫翠花到吕侍郎府外去候着,肯定能见到。”
罗幺娘的眼珠子向上做了个思索的表情,恍然道:“呀,对了!父亲真是神机妙算!”
杨士奇又道:“还有一个,前些天你提起张平安都是轻浮、肤浅等词儿,这两天倒夸起来,你又见过他,改观了印象?”
罗幺娘一听抿了抿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又想起了那家伙居然喜欢piao|ji!还不知道勾搭了其他女人没有,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段时间她给自己找了各种理由,才勉强原谅了他,不料父亲又提起。
杨士奇一张老脸,但目光如钜,他观察着罗幺娘的表情,然后说道:“老夫要找机会见他一见,看看此人究竟如何。”
罗幺娘没好气地说:“这等人没什么好见的,父亲还是别见了!他有没有地方住也不关咱们的事,今ri是女儿考虑不周,他口口声声称吕侍郎是恩师,我们也应该避嫌才对,管他作甚?”
杨士奇淡定地看了她一眼,他饱看世事冷暖的眼睛早就对女儿家那点心事了然,只道:“也罢,什么时候你想让为父见他,就言语一声。你也不小了,虽然能帮衬我,但不能误了终身大事,不然我便是失父母之责。”
“女儿只想陪在父亲身边。”罗幺娘有些伤感地说。
杨士奇摇摇头:“这个人,首先要幺娘看得上,然后我再帮你瞧,我一大把年纪了见过的人不少,总不能让你所托非人。”
他的心里明镜似的,早就有一杆秤,虽说不在意门楣贫贱(他自己出身就不高),但要求其实不低:要讨女儿的喜欢,因为他挺宠罗幺娘;人品要好,这是为罗幺娘负责;最后一点也很重要,不能是自己政敌的亲友,甚至潜在政敌,因为罗幺娘知道的事太多了,最好对方的家族及朋友都是值得信任的盟友。
杨士奇的要求也不过分,一则做杨家的女婿前途无量,二则他的这个女儿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又是杨士奇教出来的人品什么的不差。只是没绑小脚又爱习武,不过此时富贵人家的女子也很多喜欢大脚,不算什么缺点,各家观念不同而已,杨士奇也觉得那样残害受之父母的身体发肤本就是陋习。
这样的人选,杨士奇比较看好年轻进士于谦,他对于谦的各方面评价都是一品,可是于谦早已成家,不可能自己的女儿给人做小妾,所以于谦排除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便左手托袖子,伸手取砚台上的笔:“为父还要写奏章,你先下去,晚膳的时候再说。”
罗幺娘便退出书房,到后院里练剑时又对着无辜的花草树木使了一会气,然后吃晚饭。之后她回到后花园让贴身丫鬟翠花取剑,又对着一颗树撒气,一边低声斥骂:“我劈死你,劈死你个孟浪之徒!臭皮囊,我把你划成这样,看你怎么勾三搭四!”
你勾三搭四也就罢了,居然和肮脏的ji|女厮混,我罗幺娘清清白白的为什么要沾惹那号人也不对,要是勾搭闺阁中的女子坏了别人清白,不娶回去人家家里能依?我是之后才认识他,还有我什么事儿?难道我做妾不成!
十二三岁的翠花站得远远的,不敢说一句话,她当然知道小姐的心思,但不好说什么从小就跟着小姐,以后肯定又是杨家姑爷的小妾,这时听小姐骂那个人,也不禁产生了同仇敌忾的心思,自己可不想服侍那样的人!不过呢,那天见了一面,没觉得他有那么坏啊,感觉挺面善的
“翠花,明天你拿契约去把房子退了,定金送房东便是!让他睡大街上去,最好在面前摆个破碗,有条土狗挨着他睡!”罗幺娘气呼呼地回头吩咐道。
翠花乖巧地应了,反正小姐说怎么就怎么样,明天叫小厮徐三去办就好了,见房东到底是男的好。
罗幺娘在花园里尽干些没用的破事,磨|蹭到夜幕降临才回房沐浴休息。泡在温水里,身上软绵绵的,翠花乖巧地轻轻揉着她的肩,很舒服很放松。翠花见她心情好点了,就轻轻说道:“其实,姑爷应该是要做官的,有几房姨太太算不得什么啊,小姐做正夫人管教好她们就是了咱们娘家也不是等闲,谁还有本事欺负到小姐头上啊?”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罗幺娘冷冷地说道。
翠花在背后伸出小舌头对着她悄悄做个鬼脸,只好把嘴闭上了。
闺房中安静下来,罗幺娘闭上眼睛一副百般聊赖的样子往身上浇水慢吞吞地搓洗,白汽腾腾中她的手指拂过身体的各个部位,不禁就想起被那厮摸过的胸脯、腹部身上差不多都被看光了!连那羞人的私|密之处还曾被掰|开了腿擦拭
罗幺娘的观念里自己已经失去了一种尊严,这种感觉,就像是曾经心甘情愿地叫一个人为爹、理所当然地下跪,那是小时候的事;但是现在要让她叫谁为爹,那简直是奇耻大辱!在男人面前脱光衣服就是一种耻辱,这种耻辱却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一次,就像认一个人作父,又像效忠一个君主;以她忠孝义的儒家观念无法接受第二次屈辱,就像无法叛|变故国无法认贼作父。
文臣方孝孺无法接受这样的屈辱宁愿全族赴死、武将铁铉无法接受这样的屈辱自己进油锅被炸成白骨。她不敢想象自己怎么能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脱光,忍受亡国之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