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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苍壁书 作者:慕时涵.千叶飞梦(晋江非v高积分2015-05-24完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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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就是殷桓奏报中提到的尚军师。”夭绍点头,像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盯着云憬仔细看了几眼,嫣然一笑,不再询问。
  云憬在她突然而来的笑颜下失了头绪,亦不敢再多言,放下笔,望了眼窗外愈见暗淡的天色。
  “快下雨了。”夭绍愁色深深,叹了口气。
  仿佛正是应了她的话,青岩下的竹林里猛起幽风阵阵,沙沙声入耳时,夭绍只觉腿骨间蔓延起锥刺般的钝痛,身子不由一颤,紧紧抿住唇。
  云憬望着她发白的面色怔了一会,才似想起什么,转身取下书架上一个锦盒,自里面拿出两卷灿烂如霞的红绸,走到榻边,撩了锦被正要掀开夭绍的裙摆,手指触摸那柔滑紫衣,顿了一顿。
  “你要做什么?”夭绍看着他一连的动作,又无法言语交流,觉得茫然。
  云憬雪白的面庞上竟涨出一抹红潮,缩回手,将绸缎递给夭绍。
  夭绍接过,一时怔怔。那红绸色泽殷然,触感柔软,流水倾泄的丝缎间绣着摇曳起伏的金丝莲枝。她的手指还裹着纱布,便以掌心去抚摸,那红绸贴着肌肤厮磨久了,居然慢慢生出一缕能熨至骨骸的温暖来。
  “熠红绫?”夭绍喃喃道,“当年云伯母说此物藏在柔然皇宫,憬哥哥怎会有?”
  云憬脸上的尴尬尚未褪去,闻言抿了抿唇。
  见他没有回答的打算,夭绍亦没有追问,也不道谢,背过云憬默默在腿上缠了熠红绫。曳姿妩媚的金色莲枝蹭着掌心肌肤,绽放出的不绝暖意似乎正流淌向她的心头。
  “缠好了。”夭绍转过身来,亦红了脸。
  她方才掀起裙角的一刻,终于明白他之前莽莽撞撞地是要做什么糊涂事。
  云憬站起身,独自走去窗旁,默然望着楼下那片古藤架――藤条盘错,深深缠绕――这样的纠葛由来已久,想要与她从此两无牵挂,竟是难比挥刀斩水,任他的心再冰冷无情,也无法在奔腾的江河间筑起一道横垣堤坝。何况在方才那一瞬间,心中竟似被藤丝蔓延的温柔情绪缠绕,让他无措,更让他恼恨。
  夭绍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莫名他的忽冷忽热。静静看了他背影一会,想来想去,实在不得要领,又唯恐待会真下了雨,路就更加难走。她想心事既了,此人又是这般爱理不理的模样,厚着脸皮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下榻辞别,自回太傅府。
  钟晔十分有眼力,亦十分识趣,说去煮茶,一煮便是一个时辰。直到夭绍离开,他才笑容满面地盛出茶汤捧来书房。本以为长久谈话后这两孩子的心头自会有所察觉和变化,谁知云憬却是比素日更为冰寒的容色。钟晔心里发突,正要试探着询问他们方才谈的话,岂料偃真却在这时持了密报踏入清月舍。
  “早不到,晚不到。”钟晔睨着偃真,如意盘算被迫中断,心中极不舒畅。
  “呦,真是对不住了,”偃真气得冷笑,“我还不曾听少主交待,今后的密函都得要请示了您钟老才能送过来。”说着将三卷密函递到云憬面前,“第一卷不甚紧要,是韩瑞自荆州送来的,说沈太后命殷桓领两千亲兵七日内回邺都,我算了下,连信在途中耽搁的时间,到现在已过了两日。第二卷事关那夜慧方寺行刺太子的事,细作探知,湘东王萧璋身边的确是有一位擅使飞刀的高手,名叫魏让。”
  “魏让?”钟晔琢磨这个名字,“听说此人是江湖豪侠辈,昔日老三韩弈向我提及此人时分外推崇,不像会行刺杀太子事的人。”
  偃真面冷,并不应声。
  云憬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细作送来的有关萧璋的密报,径自取了第三卷密函浏览,不禁皱了下眉。
  “是什么事?”钟晔又忍不住问道。
  偃真依旧无动于衷。见钟晔横眉瞪目真有怒意了,他才没好气地开了口:“是尚公子一早送来的密信,柔然武士忽现邺都,且已经跟随飞鹰找到了尚公子的行踪。尚公子与柔然素来怨仇,本不奇怪。但如今那位柔然的公主竟将此仇寻来了东朝,千里迢迢,舍本逐末,倒是古怪得很。尚公子怀疑柔然公主南下应该别有目的,如今又正逢东朝与北朝和亲的关键时期,出不得差错。”
  “尚公子的意思是?”
  “让云阁及早找出柔然武士的落脚所在,敌明我暗,才能有备无患。”
  钟晔沉吟道:“那邺都城四周最近有异像么?”
  “倒未察觉,所以此事才棘手,”偃真也是忧虑,又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卷彩帛,递到云憬面前,“方才我出云阁前,有人送来一封请柬,说邀澜辰公子于三日后黄昏时分一叙采衣楼,落名长靖。”
  “长靖?”钟晔陡然一喝。
  偃真不知情由,是以满不在乎道:“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还想着要占先机呢,如今却已是敌暗我明了,”钟晔霜眉紧琐,“你送来的这封请柬,这位长靖,便是柔然的公主了。”
  “什么?”偃真脸色一冷,急问云憬道,“柔然公主约少主有何事?莫不是也有怨仇?”
  云憬神情微有无奈,将彩帛放在一旁,手指揉了揉额角。
  钟晔却笑意深长,对偃真解释道:“两年前在漠北,少主为了熠红绫,曾夜闯柔然王宫,因此与这位公主的确是有些……愁缘,嗯,仇怨。”
  偃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正想问个明白,却感觉云憬深厉的目光扫过来,张口之际忙改了话锋,说道:“只要柔然人还在邺都,三日内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行踪,少主放心。还有一件事要请示少主,赵谐先生昨日已到邺都,派人送信至云阁,请求与少主见一面。”
  云憬摇了摇头,提笔道:“眼下风声鹤唳,还是不见的好。请他只管上任,多事之秋,切勿在沈太后面前再提过往之事。”
  “是,我会转告赵先生。”
  云憬若有所思,笔下又写道:“邱隆近况如何?”
  “那夜他受了如此惊吓,何况用药的分量也不对,断然熬不过这个深秋了,”钟晔的声音突然刻寡无温,冷漠中,竟透着一丝嗜血的残忍,“当年那场祸事中,他趁机杀了多少无辜?血债血还,他今日这样的死法,却是够安逸的了。”
  秋风在他的话语下骤然卷入室中,湿润之气迎面扑来,分外寒凉。
  “又下雨了。”偃真叹道。
  云憬微微阖起双目,疲倦地靠上了身后的软褥。
  .
  “江州路途遥远,要你仓促回来,一路必是劳累了。”承庆宫侧殿暖阁,沈太后端坐凤榻,朝阶下就座的萧璋和蔼微笑。
  “朝廷有需,儿臣这点奔波,不算什么。”
  潜入殿间的冷瑟雨气迷离了夔纹博山炉里袅袅飘出的紫鞠香雾,萧璋眉峰间的峥嵘之烈在这样的香雾中淡凉下去,有些柔和,又有些疏远。
  沈太后注视他须臾,将手中茶盏递给一旁舜华,依旧笑意温和,说道:“明日北朝使臣将入邺都,昨日哀家和太傅丞相等大臣商量过此事。如今皇帝仍躺在榻上,请来的大夫,就是那个剡郡云氏的小公子阿憬,说皇帝要在三日后才能醒。哀家想,明日怕是要由你这个兄长劳累一下,代弟弟之劳,出城去迎北朝使臣。”
  萧璋没有多话,只道:“儿臣领旨。”
  沈太后却在此刻叹了口气:“当初北朝来使求我朝公主为后,皇帝子嗣单薄,宗室里除了明妤,哀家想不出第二个可当一国之母的孩子。明妤是你的亲生女儿,要是在寻常人家,女儿出嫁自是父亲操持。这一年里哀家将她接入宫亲自教习,希望你不要怨母后剥夺了你们父女相聚的天伦之乐。”
  “儿臣不敢,”萧璋肃穆的容颜终于微有缓和,垂首道,“母后选中明妤,其实是她的福分。”
  “听你这般说,哀家便宽心了,”沈太后拂了拂衣袖,似是随口问道,“你去见过明妤了麽?”
  “还未。将嫁他国宗庙之女,不得诏,不敢见。” 
  “你永远是这般恪守本分,”沈太后此话深远,想了想,又道,“北朝迎嫁的使者这次会在邺都停留半个月,为首的大臣是赵王司马徽和中尉裴伦。听说这位赵王生性勇猛好武,到时少不得让人陪他去清林苑狩猎尽兴,你素通武事,此事便由你安排。”
  “是。”
  “还有少卿,此次荆南之战着实扬名耀眼,大长我萧氏皇宗的志气,”沈太后笑道,“哀家已派加骑快马命他回来,等他一到邺都便擢郡王爵,封号豫章,明妤北上时便让他送嫁。你觉得如何?”
  萧璋有些踌躇:“少卿年方弱冠,如今就擢郡王爵怕是……”
  沈太后摇头,打断他:“少卿不负我萧家子嗣,他当得!”
  “是,多谢母后。”萧璋垂首,将暗藏的一分担忧隐入眼眸深处。
  两人再谈了片刻,在殿外雨声微小时,有内侍提声禀道:“太后,吴郡赵谐奉命入宫,已在前朝等候。”
  萧璋捧着茶盏的手不禁一颤,随即又镇定自如,将茶盏慢慢放下:“母后何时招阿恬回来的?”
  “那个犟人回朝,可不是哀家的本事,”沈太后看了眼舜华,笑声忽染上秋雨的寒,飘在殿间透着说不出的空荡冰凉,“好在朝中自是有人与他交情匪浅。”
  萧璋笑了笑,起身道:“母后,儿臣入宫还未来得及去文昭殿,想现在去看看陛下。”
  “去吧。”
  等萧璋退离殿中,沈太后靠在榻上捧起一卷竹简阅读,神情专注,似浑然忘记方才内侍通传的事。
  舜华不得不提醒道:“太后,赵谐还在前朝等候。”
  “让他等着罢。”沈太后语气悠然,慢条斯理地卷了卷手中书简。
  .
  前朝弘文殿外,白衣文士站姿如松柏挺拔,冷冷望着面前内侍:“敢问公公,太后究竟何时才肯宣见赵谐?”
  内侍屈于他凌人的傲气之下,亦很无奈,陪笑道:“请赵先生再等片刻。”
  赵谐重哼一声,风雨袭来,白衣卷飞。他抬头望了眼远处墨云下承庆宫飞扬的殿檐,寒石般的眸间微微起了一丝犹豫,但更多的,却是清傲之下难以压住的怒火,一甩衣袖,便要步下台阶离去。
  “阿恬,且慢。” 不妨走廊远处却传来这样的呼唤。
  正如二十多年前,在东宫太子学舍,年幼的自己喘着气拔腿快跑,跟随诸位意气风发的哥哥们身后,有时气力不足追不上,他负气想要转身时,哥哥们都是这般笑唤他:“阿恬,且慢!”
  赵谐在久远的回忆中回过头,见来人淡黄华衣,衮龙玄纹,甚美的面庞含带一抹夺人的峥嵘飞扬,不由怔住。
  一旁内侍忙跪地道:“奴拜见湘东王。”
  萧璋挥手让内侍退下,含笑望着赵谐,上下打量:“一别八年,阿恬别来无恙?”
  赵谐淡淡道:“甚好,不曾落得被人追杀的下场。”
  萧璋笑意僵住,面色有些发青。赵谐的目光如年少时一般,干净清透,不同的是,如今却多了分凌厉的寒芒,刺得他忍不住避开那缕锋锐,才可以苦笑出声:“你也怪我?”
  “不敢。赵谐一介士人,如何有胆子怪罪湘东王殿下?”赵谐随便揖了个手,“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慢着!”此声厉喝不再柔软,素来惯于统驭千军万马的湘东王气焰这时方显露无遗。
  赵谐却置若罔闻,径自离开。
  萧璋盯着他的背影冷笑:“世人所谓的佐治才子原来就是如此!你今日回宫是想再显摆一回你的狂傲?如此,你便走吧。也省得负了太傅和沈峥的苦心。不过这次走了,你就不要想着再回来!”
  赵谐脚下步伐猛地一滞,半边身子已淋在雨下。
  萧璋叹了口气,低声道:“既心存天下百姓,便拿出诚心对天下百姓!这次若非沈峥的大力举荐,太后因当年之事怕绝不会再次用你。历来有才干的人大多倨傲骄狂,放平时不会如何。但对你赵谐,对眼前的朝廷,却是水火不能相容。太傅当初在东宫学舍多年的教导,你难道连这些道理都不明白?”
  赵谐回头看着他,神情依然冷漠,目光却有些困惑。
  “只要你不离开,太后迟早会见你,”萧璋再次避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左仆射一职,原本就非阿恬你莫属。”
  赵谐望着眼前此人的笑容,纵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庞,他却彻底疑惑于萧璋本来的面目――二十五年前,他手把手教导自己剑术毫无保留;十五年前,他可以拥护萧祯继位果敢忠诚;八年前,他却又追杀郗氏子嗣冷面无情;再如今,他又这番语重心长地劝说自己留在朝廷……
  往事纷纷,茫然中,连萧璋何时悄悄离去赵谐也不自知,只站在廊下默然思了良久,直到身旁突然有人笑唤他:“赵先生,太后于承庆宫宣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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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八月丁丑,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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