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辞归-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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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玉看也未看一眼，只答，“差不多有一天。”
秦燕看着她额头血污一片，想是昨日弄伤后并未加以处理，如今血早干了，与她凌乱的发粘贴在一起，看上去真有些骇人，也难怪朝玉不敢看她。颜竹骨子倒也硬，如此硬了一天，要是换了别人，怕是早就倒了下去。
只见秦燕轻轻一叹，抻指便在颜竹胸前速点几下，颜竹口中轻喃还未发出，身子便是一软，眼一闭向旁边倒下去，被秦燕伸手扶住，“朝玉，扶她回房。”
朝玉百般不情愿，微仰着头半天没动。
秦燕看她们两个平日感情好，到如今却僵成这样，心里喝是无奈，但面上却突而一冷，厉眼看她，“我也请不动你了吗？”
朝玉一惊，立刻低了头，退后一步，“朝玉不敢。”
最后，终是硬着头皮，唤了人，一起把颜竹抬了回去。
秦燕继续向前走，来到宫门前，喧哗声已传到耳朵里。
“二哥，你让我进去，求求你让我进去。”王菀被两个侍卫架着，伸手却抓住了弘臻的袖子。
“四妹，这是在宫里，容不得你胡闹，还不快回去。”弘臻一把扯开她的手。
“我……我就见她一面……”
“王姑娘这样的架势……”秦燕慢慢趻过去，嘴边的笑渐渐扬起来，“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王菀一怔，显然并未料到她会出来见她，一下子懞了，张了张嘴，却未说出一句话来。
“不过，王姑娘今日来的不是时候，且看看这颜夕宫，如今即使是我这当主人的，也未必能在这里做得了主。”说罢，她看一眼弘臻，后者只低头微欠了欠身。
“所以，若是王姑娘是来找我谈心的……”她朝王菀一笑，转过头去要走，“还是改日再来吧……”
“他不愿见我！”王菀不知哪来的勇气，突而一下喊了出来。
秦燕脚下的步子一顿，并未回头，“王姑娘在说谁？”似是淡淡笑了。
王菀挣开侍卫，唇下一咬，道：“我并不想见你，但你们……总欠我一个解释。”
秦燕缓缓回身，开口问：“那王姑娘想听怎么样的解释？”
王菀瞧见她眼里的笑意，但那笑却让人觉出一丝孤寂，似还有一丝被深藏的忧伤。
她答不出来。
秦燕低头一笑，对弘臻道：“弘大人可否让王姑娘进来？”
弘臻正在犹豫，她却又说，“皇上只让你看着我，也没说不让人进来。”
“我虽与王姑娘只有一面之缘，但女孩家谈心可不管这些。”
“还是弘大人不放心妹妹在我身边……”
弘臻一惊，忙答：“长公主多虑了。”他首先向旁边一退，侍卫们也立刻闪到了一边。
秦燕满意地看他一眼，抬眼笑看一眼呆立着的王菀，转过身，“王姑娘还不随我来？”
王菀跟在她身后进了殿内，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一般。她们一进殿内，殿门便被人关上，“嚓”一声，把她吓得浑身一震。
秦燕自行坐下，拿起手边的茶壶，斟下一杯茶水，对她道：“王姑娘，坐。”
王菀摇一摇头，只朝前走了几步。秦燕把斟好的茶水向她一推，又道，“茶？”
她又摇了摇头，咬着嘴唇皱着眉头看她，秦燕见了却是低头笑了起来，“王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王菀原本是有许多话想问她，但她刚一对上对面女子的眼睛，看见她眼里的笑意，心中突然就有一股难忍的郁气想从身体里冲出来。
她原本是要嫁进七王府的，要不是出了这等意外，她如今已是静宣王妃，名正言顺地成了那人的妻子。可是谁会想到她原来要嫁的人却在大婚前一天失了踪，那一日，她穿着嫁衣，一直等，等他回来，那俱是一朝的皇族，身体所流的血液那般珍贵，这个几乎完美到毫无破绽的人，又如何会做出这种让皇族蒙羞的事来，她不信的，她又怎能去相信？可是那日她独自坐了一夜，泪都流干了，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
十月二十，原本是比过节更热闹的日子，人人都盼着这天，只为看看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女子，得了上天这般宠爱，嫁得这般的如意郎君，她本来会是这世上最让人羡慕的女子，可是，如今呢？如今她早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人人都知道静宣王不要她了，王氏一门因为她丢尽了脸面。
宫里把消息封得很紧，但消息还是传开了。她的未来夫君失踪的理由居然是那么的荒谬，能让堂堂静宣王毁去他一世清名的理由居然只是为了陪妹妹游山玩水。
多么可笑的理由，多么可笑——
可是，因为这个理由，她却真的害怕了，那个一直以来挥之不去的可怕念头又一次缠住了她的心，冥冥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喊，他不会回来，他不会回来，他们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 要这样对她，他明明可以不用给她希望的，既然给了她希望，却为什么最终要如此狠心地把推开，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他甚至不愿把自己怀中那个空位子让给她，她原来已经站在他面前了，她甚至已经向他伸去了双手，可是他却不肯拥抱她，把他的怀抱吝啬地藏起来，藏起来依旧是要留那个人。
她原以为他们就这么走了，去了天涯海角再不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本可以走得干干净净的，却为什么又要回来呢？
他们回来时，她是那么开心，心里一直骂自己，骂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胡乱的念头，他们是兄妹吧，兄妹间又怎么会存在那种感情。他们回来了。
这样多好，即使被别人嘲笑，她仍是开心得不行，是的，她又可以嫁给他了，她怎么会不开心？
可是，他为什么不愿见她呢？她是他未来的妻子啊，为什么无论她如何苦求他都不肯见她呢？他真的不愿娶她吗？或是真的因为不愿娶她才会离开的呣？
还是说，正如她想的那样？原来她一直没有猜错，他只是为了那一个人，为了那一个人而已——
王菀看着秦燕，眼神不断转变，最后转为愤恨，她恨，这个女子夺去她的爱，那么 彻底，还如此不留痕迹。
但她浑身却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恨这个人，却又如此害怕见到她，她想问出真相，却又害怕真相与她的儿还想一模一样，她怕自己承受不住，怕这个真相会毁了她自己，毁了她心中那仅剩的一点点希望，一点点美好。
“王姑娘？”秦燕唤了她一声，她回神，却发现自己的泪不知何时已淌了下来，顺着下巴“啪啪”地掉在地上。
王菀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突然到都配合不了她面上的表情。
眼里有恨，却无故地流着泪。
甚至连王菀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伸手慌乱得地脸上抹着，样子很是狼狈。
她最重视的东西都已经被她抢去了，她又如何能再在她面前失了面子。可她越是在意，却越是守不住。她用力在脸上 抹着的泪，抹到脸生生地疼，放下手时，背脊挺得很直，她依旧看着她，脸却红得像只柿子。那个样子就像是挨了骂却硬是不服气的孩子。
秦燕轻轻叹了一声，把手中的杯子放下，对她说，“王姑娘想知道什么呢？”
王菀一皱眉，声音冷冽，“我说了，你们欠我一个解释。”
秦燕失笑，“解释？怎样的解释？”她眼波辗转下移，手上摆弄着杯子，仿佛心思都在这小杯子上，“王姑娘想让我解释什么呢？”
王菀眉头皱得更深，也不顾对面人是什么身份，自己以是否越了规矩，横下一颗心道，“长公主是在唬弄王菀吗？长公主拉着王爷就那样走了，王菀就算再笨再愚，也知道如何分辨是非对错，就算受尽旁人的嘲弄，王菀也忍了下来。长公主以为王菀为的是什么……王菀只想知道真相，只想听你们亲口告诉我——”
秦燕的眉微微蹙紧了些，手指敲着杯口，突地抬眼看她，“王姑娘真地需要我解释吗？可是，王姑娘的心底里不是已经十分清楚了吗？”
王菀一愣，脸色既而转得煞白，双腿一下无力就那样跪坐在地上，她抬眼看住对面那双漂亮无比的眼睛，突然伸出手，指着对面那人，声音颤抖道，“你……你们怎么……怎么可以……你们……你们明明……明明是……”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怪不得她总是那么不安，原来她心底那个最不该有的想法是真的！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秦燕冷冷笑起来，“兄妹是吗？就算是真的兄妹又如何？这世上谁能阻得了我们……”说到这儿，她却忽然叹口气，站起身，拂了拂衣袖，“更何况……我们也并非真的兄妹。”
王菀瞪着眼睛，似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只定定看着她。
秦燕也看着她，慢慢踱到她身边，弯下腰伸手抚过她的发，眼神却是淡淡然的，“王姑娘何必担心呢，明日一过，你便是真正的静宣王王妃，自此你就可以与他长相厮守，再造一段佳话。”
她嘴角勾勒起来，直起身放开了她的了，转而背过身去。王菀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尊玉像，正在发愣，却又听到她的声音响起，如同从天上传来一般，“可是——在这世上，萧翊的妻子只会有我一人，——这是他答应过我的。”
王菀听了，整个人忽得一松，双眼下垂，死死看着地面，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静宣王府前，禁军四五人为列，排成两排，静静地守在门前，各各面色威严目不斜视，这样的状况喝已有二日，但俞瑶仍未习惯，只叫人厌恶。
她转过身，回神看一眼面前的王菀，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王爷早前已吩咐过不见外人，王姑娘不要为难奴婢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此时的静宣王府把守如此严密，外人都进不得，但王菀却是例外，以她如今的身份，明日一过，谁还拦得了她进得这里，这事连皇帝也是默许的，可是若是里面那个人不想见她，她又如何有办法。
王菀本低着头，听得“外人”两字，心中不觉一疼，但她忍了下来，只咬着唇上前一步，对俞瑶轻声道了二句。
俞瑶只一怔，抬眼瞧着王菀，显然十分意外。
她沉吟了一会，抬头又捉摸不定地看王菀一眼，方说，“王姑娘，请跟我来。”
王菀暗自松了口气，跟着俞瑶进去。
府里安安静静的，几个下人正在廊上挂喜灯，她看了脸上火辣辣的，不由低了头，也不知就这样跟着俞瑶走了多远。
她心里还是高兴的，是的，她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他在就好，只要明日一过……
“王爷正在会客，请姑娘先在此稍等片刻。”俞瑶把她领时清月阁旁边的厢房，她应一声，刚抬头，却见清月阁外有些许人杵在她越是在那里，看似并不像府里的人，看那衣着倒像是宫里的。旁人不是进不来吗？这是什么人来了，这么大的阵势？她多看了两眼，不由愣了愣，那不是皇帝身边的安总管吗？怎么也来了这里？若不是皇帝来了？
王菀在等了许久也不见俞瑶来唤她，心里慌落落地没底，正想出去看看，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她忍不住探出脑袋，一下便被眼前的情形震慑住了。
前院对立站着两个人，一人明黄衣袍，一人白色锦衣，两人间不过两步的距离，却豁然横了一把长剑，明黄衣袍的那人手持长剑，剑尖真指对面那人的心口，只要他稍许一用力长剑就会刺破那人的胸膛。
这两人王菀怎么会认不出，持剑的是皇帝，而对面被剑指着胸口的正是萧翊。
站着的两人虽然谁都没有动，但面上的表情却对比鲜明，皇帝显然是怒到了极致，气到连他持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对面的萧翊亦是一动不动，表情淡漠，但仔细看却可看到他嘴角实是微微上扬的，剑尖离他心口不过两寸距离，性命攸关之下，他竟还能笑得出来。
可王菀的心早已吊到了嗓子眼儿上，这是怎么回事，看皇帝那样子分明是想杀人，可他想杀的为什么是萧翊？
那些原来站着的人这会儿早已齐齐跪在了地上，个个吓得连头都不敢抬，浑身打着哆嗦。只有安顺还存有几分义气，在一旁一直磕着头，嘴里不停喊着，“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萧堇盯着萧翊看了许久，眼中怒气难掩，都似要喷出火来，“你们休想……”
“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们休想如愿！”说罢他将手中长剑向旁一掷，“哐当”一声，长剑在地上震得悲鸣，他拂袖狠狠转身，地上众人忙起身跟了一同出去。
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萧翊一人，他仍是站在原地，但目光已转到了地上的那把剑上，面上却有淡淡的笑容。
他的笑容让王菀捉摸不透，全然看不出悲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