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辞归-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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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待她抬头，已经笑脸如花，轻轻张口唤他一声，“七哥。”
　　他整个人一僵，缓缓放下手。
　　一个称谓，便把他们轻易隔开。
　　“七哥，玉熙还有事先回去了。”她笑得如此灿烂唤得如此动听，却要这般慌忙地逃离他身边。
　　秦燕低头想匆匆从他身边走，他却头也不回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放开。”她也不回头。可他不放，反而把手指收的更紧。
　　“放开！”她狠狠地喊出来。
　　远处渐渐传来女子的啼笑声，萧翊终是缓缓地松开手，他一松手，秦燕便立刻快步离开，逃命似地。
　　他听着远去的脚步声，亦不回头，他抬起刚刚抓住她手腕的手，眉头紧紧地蹙着。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手上还有她的体温，他呆呆地看着，眼中却只有她刚刚的笑。
　　七哥——
　　心底传来的那阵巨痛还未退去，一阵阵的疼痛又接踵而至。
　　燕儿，从何时起你也变得这般残忍？
　　他看见她落在地上荷花，弯腰拾起来，看着那花许久，突然笑起来，却是凄凉。
　　燕儿，你可知，我终是后悔了——
　　

十五、佳期梦　鹊桥归（八）
　　萧翊立在院中许久，眼前依旧是那片桃花林，只是桃花花季早过，树上的枝叶已繁茂地长出来。他只望着地上干枯的树枝，那亦是当日她砍落下的。
　　若是宫闱远灯了无期，不如自此相忘心永快，君无念——
　　她当日已能狠心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怪她如今可以这般决绝。
　　终是他负她在先，又怎能奢望她原谅自己。
　　是他太贪心，还妄想她心意不变。只是事与愿违，上天注定，血缘之亲又是谁能改变，他狠心如此，他的用心良苦，她又怎会知道。
　　他摊开自己的双掌，默默注视。
　　触不到，终究还是触不到。那一朵他一直想拥在怀中的话，终究还是离他远去——

　　“莫邪。”他轻唤一声，莫邪已跪于他身后。
　　“日后她的行踪不必再向我汇报。”他抬头目光虚无地望着天，嘴中吐出的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莫邪微怔，却也未多问什么，只低头应了一声。
　　“去吧。”摆手间，莫邪已消失在他身后。
　　他不可闻地轻叹，回到雅亭中，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古桌上的那把“皓月”。
　　当日他奏一曲樊青，她倾情一舞，期间多少情意交织，谁比他更明了。十多年，他只愿护她周全，可终究一夕恩情断绝，她已不是昔日那缠着他玩闹的女童，如今的她甚至不肯为他展颜一笑。
　　他苦笑着，坐下，十指抚琴。
　　一曲樊青惊离别，几多惆怅，往事甚人衰。人间自古情易变，将去还休。
　　空台花已去，明月依犹，罢问江河流水。曲终人散谁知归，独伤怀。
　　他摇头。何时起，这曲清悠的曲子也变得这般哀伤苦闷了——
　　突然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让他浑身为之一震。
　　“江山倚去扶金樽，一缕青烟上重楼。”
　　他手中琴音已断，可那歌声犹在。
　　“似比琼花晚弥香，只道夜下几多愁。”
　　他霍地站起，眼中皆是不可相信，又带着些许的惊喜。
　　“而君并非池中物，两耳不闻弃泪霜。”
　　“天地远别伤离尽，堪比仙家抱青山。”萧翊缓缓移开步子，身体不可控制地向前行去，明知心中所想绝无可能，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惊喜。
　　他走出院子，一路寻歌而去。踏至素夕阁前，歌声已逐渐明晰又如在耳边俯唱。
　　“谁家有女慢歌吟，月下无双胜女仙。”他扶门的手微怔。最终他还是轻推开门，歌声由楼上传来，他缓步上。窗前那人背对他立在窗前，那身影分明熟悉仿若昨日。
　　燕儿——
　　“薄妆轻衫袖拂眉，傲骨冷眸倾华绝。”
　　窗前那人并未发觉身后有人，萧翊已举步上前。
　　“恶善喜悲亦如何，唯吾独为天地泣。”
　　他伸手，便要触上她的手臂。
　　“一曲樊清夺明月，邀君同饮醉千杯。”
　　燕儿——
　　他的双臂猛地一收，身前那人身子一倾便已被他从身后牢牢扣在自己怀里。
　　“燕儿。”低头，将脸深深埋入她的颈项。
　　“燕儿——”声声低唤，倾尽了几生几世的深情。
　　“王爷？”
　　这个声音——
　　萧翊收回手，看着王菀回过身，惊异地看着他，秀嫩的脸红火如天边的烧云　。
　　他呆呆望着她手上执着的纸，王菀看见了忙道，“我见桌上的这首词……”
　　萧翊看得分明，那是秦燕的字，也许是她走前留下的。
　　王菀见他盯着那纸不语，低头道，“对不起，我不该进来的……”
　　“没关系。”他突而一笑。
　　她不明白，瞪大眼看着他。看着她无辜地眼神，突然让他想起另一双明亮的眼睛，他淡淡地笑，“没关系的。”
　　王菀听了，相信他真的没生气她冒然闯进来，便对他宛然一笑，那笑是如此甜美。
　　燕儿，我终是后悔了。
　　你呢？
　　秦燕突然回过头，把身后的朝玉吓了一吓。
　　“公主？”朝玉问。
　　“你刚刚叫我？”方才她似乎听到有人唤她，又像没有。
　　朝玉怔了一下，与身旁的颜竹莫名地对视一眼，她摇摇头，“没有啊，我们一直跟在公主身后，并没听见有人唤公主。”
　　秦燕心下一拧，自嘲地笑着。是了，刚刚不可能有人唤她。
　　因为没有人再会唤她那个名字，如今的萧玉熙又怎会被人那样唤呢？
　　燕儿，这个小名，一直只有他才会那样唤她。可现在，是再也没人会这样唤她了。
　　燕儿，我终是后悔了。
　　你呢？
　　　　　


十五、佳期梦　鹊桥归（九）
　　王菀坐在德宁宫的侧殿内，她坐得并不踏实，时不时唤紫絮去宫门外望望，但紫絮每每回来都只是摇头。
　　紫絮知道她心里着急，但也别无他法，只得一遍遍安抚她，让她放宽心，可王菀又怎能听得进去。
　　她们都在等，等王皇后回来。
　　也只不过是为等一句话。
　　“阿菀小姐——”一个小宫女急急地跑进来，王菀认得她，是王皇后身边的侍女。她自椅子上一下跳起来。
　　“是……是——”小宫女显然是跑得急了，说话都有些喘，“皇后娘……娘快到了，娘娘怕小姐……等得急了……便让奴婢先来知会一声……”
　　王菀却不关心她说的，只握着她胳膊急急问，“怎么样？成了么？”
　　小宫女却摇头道，“奴……婢没进内殿，并……并不知道。”
　　她一听，大叹一口气。想是真的着急，狠狠甩了小宫女的胳膊就往外跑。
　　“小姐，当心摔着——”紫絮一句话还未说完，眼前已不见了她影子。
　　王菀奔至院内，便见王皇后一行从远处渐近的身影，匆匆地赶上去，到王皇后面前时已是喘不过气。
　　“瞧瞧，瞧瞧，看把你急的——”王夙悠笑起来。
　　“二……姐——”在她身后感到的紫絮抚着她胸口让她缓气，她大喘一口气，却立刻抓住王夙悠的衣服急急问，“成……成了吗？”
　　王夙悠定眼看她，伸手拂过她的额发，目光温暖宛然笑道，如同一位慈母，“成了。”
　　“真……真的！”王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竟然答应了？！
　　王夙悠点点头。
　　“太好了！！”王菀开心极了，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一把抱住王夙悠又是蹦又是跳。
　　“小姐小姐，快放开皇后娘娘。”紫絮虽然也高兴，但若王菀如此对待皇后是绝不成规矩的，于是，忙上前拉住她。
　　王菀好不容易被拉开，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王夙悠并不在意，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执起她的手往里走，进了内殿，遣去所有旁人，才如释重负地轻叹，“阿菀，你实话告诉二姐，你用的是什么法子？”
　　王菀一怔，“什么什么法子？”
　　“能让静宣王应下这门亲事，你没用什么特别的法子吗？”王夙悠问。
　　“我用的法子二姐都应该知道，我只是假借着去学琴而已。”她坐下答。
　　“真的只是如此？”

　　“二姐不信我？”王菀抬眼看去。
　　王夙悠静默了一会，“阿菀，别怪二姐多想，只是今日七弟应下这门亲事实在是我意料之外。”
　　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她当日与皇帝说起王菀对萧翊的心意，皇帝只作漠视的态度，说是要看萧翊自己的意思，可她这些日子被王菀催得实在烦了，今日本打算乘皇帝在时问问萧翊的意思，她从未想到萧翊会应下这门亲事，毕竟……
　　　　她转头看着王菀。
　　毕竟她的这位妹妹……
　　唉——她轻叹一气，如何能配得上呢……
　　王菀看到她叹气，急起来，“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王夙悠抚了抚她的手道，“并没有不妥，只是我自己心里觉得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也当面问过他的，他应下了，这两情相悦的事，如何奇怪了？”王菀之前心里也是担心的，她这么多时日的努力，今日也是豁出去博上了一博，她也没想到，她竟然“赢”了。
　　怎能不开心呢。
　　王夙悠看着她，难道他真看上了她这位娇气的妹妹？
　　“二姐，他……他今日……”她突然脸红起来，低头问。
　　王夙悠看她那样子便知她想问什么，便说，“我今日与皇上说笑提起你们的事，说近日你们时常来往，我便装着说笑说起这么亲事，没想到——”她顿了顿，王菀却着实紧张了一回。
　　“没想到，他只说了句‘全凭皇上做主’，便算赢下了。”
　　王菀松了口气。她要的是他心甘情愿地接受她，并不是用逼的。还好，他是愿意的。
　　“二姐，我问你件事？”她定下心，却又问。
　　王夙悠看她认真的样子，不禁挑了挑眉，“什么事？”
　　“二姐可知静宣王府那座素夕阁从前住过什么人？”
　　“这我倒不知。”
　　“那王府这几月住进过什么客人？”
　　王夙悠想了想，答道，“哦，静宣王的师妹春天里曾住在王府——
　　“师妹？”王菀也隐约记得爹爹曾对她说过，萧翊有一个师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秦……秦燕。
　　她脑中快速一闪，秦燕！
　　秦燕！
　　燕儿——
　　他当日那句还记忆犹新——
　　原来是她！　　　　
　　“那位姑娘现在在何处？”王菀手中拳头握紧。
　　王夙悠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这让王菀十分奇怪，再三追问下，她终是松口，“阿菀，这件事皇上虽未明说，但我们这些知道的人都是三缄其口，我可告诉于你，但你记得一定要对此事守口如瓶——”王菀听话地点头。
　　“其实——华阳长公主便是那位秦姑娘。”
　　“咦——”王菀本以为听错了，却见王夙悠无声地点了点头，才得以确认。
　　世人都知这位华阳长公主荣宠一时，却不知这位长公主便是昔日那顽劣无张的紫衣女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阿菀？”
　　王菀回神，“我没事，二姐。”
　　“今日怎么会问起这事？”王夙悠心下还是奇怪。
　　“没什么，只是听人说起便来问问。”
　　王夙悠也笑，“明日皇上的诏书便下来了，你也该收收你那脾气，未来的静宣妃可不能那般骄纵了——”
　　“二姐可是取笑我。”
　　“我哪有，还不知道现在谁心里最乐呢？”
　　“明日过后一定是爹爹最开心。”两姐妹说笑间。王菀此时是满脸的春风得意，可谁又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那个女子终是她心里的结，亦或是他的？


　　　“颜竹！颜竹！不……不好了——”朝玉一路飞奔，回颜夕宫的路上也不知撞了多少人。一进宫门就大嚷起来。
　　　　颜竹正端着茶走过回廊，朝玉这一叫确是把她吓了一跳。
　　　“小声点，嚷什么呢——”她远远地睥了朝玉一眼，是怕她吵到公主。都那么久了，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不知分寸。
　　　“不是不是！”朝玉跑过来揪住颜竹的胳膊，虽然放低了声音，但样子还是很着急，“出大事了。”
　　　“到底什么事？”她挑挑眉，不以为意，宫里若是出了大事，也不管她们什么事呀。
　　　　朝玉倒还神秘，凑到她耳边道了几句，颜竹的面上突然一肃，急忙捉住她问，“什么！这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听说……明日就要下旨了。”朝玉说得更加小声，也怕被人听见似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秦燕不知何时就到了她们身后，这一出声，着实把她们俩人都吓了一跳。
　　　“没……没事——”朝玉忙向她摆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