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事全文完-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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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婷幽幽的醒转过来,仿是记起什么,忙不迭伸手摸肚子。
“阿笑没事。”涓生握着她的手说。
“哦。”立婷摸到那还圆鼓鼓的肚子,放下心来。看到涓生泛红的眼角笑了笑:“吓着你了?”
涓生没有说话。立婷撑着身子要起来。涓生慌忙把她摁住:“不能动,人家医生才为你忙了一晌。”
立婷松开手,小心的躺下:“那我们不回去吗?”
“明天吧,总要等稳定些。”涓生笑了笑,突然发现立婷的目光定定的看着病房的门口。涓生疑惑的回过头,立即又转了回来,装没看见。但这种装相,太假,假的连自欺都欺不了,更何况欺人。
立轩脚步沉沉的走进病房:“立婷,涓……”
涓生蓦得站起来,对立婷说:“我回家替你拿些东西。”
不等立婷说话,他就跟逃似的离开了病房。一口气跑了很远,回头看,立轩没有追过来。他心里刹时间空落了,在街边倚着墙站了好半天,才抬起软绵绵的腿,一脚深一脚浅往家里去。
立轩没有追过来,涓生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如果他追过来,他跟他说什么?他不追过来,他这一年的怨气又去向谁发泄?若不是他,他又怎么会在X城耽搁?若不是耽搁,他又怎么会重新落到郁白秋的手里。若不是落到郁白秋的手里他又怎么会到孙正德的府上做男妾。都是他的错。
涓生扶着墙,眼泪汹涌起来,顺着脸落到袄子上,不消片刻湿了一大片。
邹慕槐回到家,屋子里冰冷冷的沉寂着,没有人气。走到厨房,锅灶也是冷的。往日这时饭菜都架在锅里拿温水蒸着,只等他回来拿出来便吃。今天倒是奇了,难不成涓生出什么事了?他轻轻的咝了一声,心里怎么也踏实不起来,马不停蹄的出门往涓生那里去。才一走到咸水巷口时,便看到一个极是眼熟的人。邹慕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终是遇上了,难怪涓生都没去他那里。心里凉凉的,意懒懒的,转身想要往回走,却又心有不甘。
唐辉不停的在门前踯躅徘徊,一副犹豫不定的模样。他总是这样犹豫不决,还以为战场能将他磨砺的果断一些。邹慕槐皱着脸走上前:“你来这里做什么?”
“慕槐。”
“何必叫得这么熟络,满大街都是日本宪兵,听到了对你我都不好。”邹慕槐冷笑。
唐辉一时无语,看着邹慕槐只是几番张了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若想找他,就上去。若不想,就离开。”
唐辉嘬嚅着嘴唇,又往楼上看了一眼,吐了口气转身离去。邹慕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是两声冷笑,抬手用力的拍着门板。
“谁啊?”旅馆的老板娘听着这声音,心慌慌的过来。才拉开门,邹慕槐就不由分说的上楼去。
涓生坐在屋子里发呆,猛听到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邹慕槐。眼角明显的有些落寞,心里却又安定了许多。
“不是他,失望了?”邹慕槐淡淡的看着他。
“不……”涓生低声说。说到后来,尾音都听不见了。
“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赶紧对他说。他来这里也不是长久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让你找不见。”邹慕槐坐在他对面幽幽的说。
涓生垂着头,闷不作声。邹慕槐看他这样,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立婷呢?”他看了看屋子。
“在医院。”
“她怎么了?”邹慕槐微微一惊。
“险些小产,还好陆医生在……”
邹慕槐扶着额头,造化弄人总是如此。不想叫人遇见的遇见了,想遇见的却又总是擦肩而过。他轻轻的笑起来。
“你心里……”邹慕槐看着涓生:“还有他?”
涓生未置是否,呆呆的看着窗户外头。一抹清冷的光落在窗棂上,照得窗棂惨惨的无神的发白。
“那我跟他,孰轻孰重?”邹慕槐饶是不死心,一定想问个究竟出来。
涓生没有比较过。一个是让他无论多艰苦都可以一路隐忍的人。一个则是可以让他放心的卸下心里所有痛恨的人……
他不说,邹慕槐也不再去追问。幽幽的吐了口气,站起身:“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下楼去了。脚步在木制的楼梯上踏出寂寥的声音。
四十八、隐约
唐辉拿着药和水端到立婷的面前。立婷看了他一眼,接过来吞下,喝掉。苏曼站在一边默默的研究这对奇异的兄妹。从见面开始,极少说话。与其说是陌生,到不如说是一种怪异的东西牵绊着他们,让他们联系而又隔膜。更奇怪的是唐辉的妹夫,跟唐辉照面都不愿意打。自从离开了医院,就再也没有来过。
“若觉得没事,我送你回去。”唐辉说。
立婷点了点头,从病床上坐起来。刚垂下两腿,唐辉蹲下身子替她将鞋子套在脚上。
立婷幽幽的吐了口气,站起来。
“我送她回家。”唐辉对苏曼说。苏曼扁着嘴从口袋拿出几张钞票塞给立婷:“眼下,我也不知道买些什么。自己看着缺了,叫你先生买吧。”
立婷看了唐辉一眼,唐辉点点头,她也就不推迟的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一路之上,风呼呼的从两耳边刮过。唐辉时不时的侧过脸看这分别三年的妹妹。她从三年前那个张扬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一个臃肿的小妇人。虽然她还很年青,比苏曼还小两岁,神情却已经有些苍老。看这张脸,便可以想像得出她经历过多少风霜雪雨。
唐辉凝着眉,心里又漫过一丝酸楚。他看了一眼立婷的肚子:“孩子……”
“孩子不是涓生的。”立婷淡淡的说。
唐辉有些意想不到,立婷也懒得解释。
黄包车停在家门前,唐辉小心的扶着立婷下来。房东打开门探出个头来:“沈先生没一起啊,他一早就去了教堂呢。”
立婷微怔,又看了一眼唐辉,不再言语。他又躲了。唐辉无可奈何的扶着立婷上楼去。他们简陋的小家,空间逼仄,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涓生蜷坐在邹家的院子里。邹慕槐不在家,这个时间他大约正在日本人的医院里忙得焦头烂额。昨天夜里到最后他都没有给邹慕槐一句话,让他走的那样凄惶。想到见面兴许会尴尬,却还是不知不觉走到他这儿来了。不想回去,只怕这时候唐辉正在跟立婷叙旧。不想碰到他,不想让他的伤口再被他剥开来,把那些红肉血淋淋的翻出来给他看。涓生蜷着身子坐着,一晃一下午过去了。
门前想起汽车马达的低低的嗡鸣。涓生抬起头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四周黑漆漆的,停在门前那辆车的车灯亮的突兀。刺得他睁不开眼。闭了好一会儿,慢慢睁开点缝,邹慕槐走到他面前:“瑞茗,你一直在这儿?”
“嗯。”涓生站起来,蜷得太久,身子都是麻的。邹慕槐扶着他,握住他冰冷的手。看到他还留在脸上的口水印笑起来,拽过袖子替他擦去:“若想睡觉怎么不进去,在这儿睡,着凉了怎么办?”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涓生往门外看了一眼,那辆车缓缓的开走了。
“那是……”涓生看着那车的尾灯。邹慕槐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商人,日本人想跟他做生意。”
“怎么跟你在一起?”涓生有些好奇,转而发现自己好像问得太多。
邹慕槐搓着他冰冷的手,对着手呵了口热气:“我被叔父叫过去替他做翻译,那人是个地主,说话口音极重。谈完顺路送了我一程。”
“原来如此。”涓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吃饭了吗?”邹慕槐抬起他冰冷的脸。
“嗯,吃过……”涓生的话音未落,肠子不争气的咕嘟了长长的一串。邹慕槐哑然失笑,拉着他走进客厅,从柜子里翻找出许多罐头、奶粉、饼干、面条,还有难得一见的苹果。他把这些打了个大大的抱裹塞到涓生的手里:“本打算给你送过去,正好你来了,一起带过去。”
“慕槐……”
“要不先吃点,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立婷还不知道吃饭了没。”涓生看着墙上的时钟,已经七点多,他在这里耽误将近一天。
“那走吧。”
涓生点点头,自然的跟着他身后。邹慕槐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握着他的手插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暖意自口袋一点一点的传递给身体。涓生紧跟在邹慕槐的身边,偶尔侧脸看一下他的样子。漆黑的夜,看不清轮廓,那灿若星辰的眼却是极明晰,宛若满天最亮的那颗星。
一段路,到了咸水巷子口。涓生扯住邹慕槐:“到这里就好了。”
“好吧。”邹慕槐松开他的手将沉重的包裹递给他:“好好休息,好好……”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涓生笑起来。邹慕槐每次都这样不厌其烦的叮嘱他。
邹慕槐微微扁嘴:“那我走了,你进去。”
“嗯。”涓生走进家门,回头看,他还站在那里,心底漫过一阵温暖。
看到房门关上了,邹慕槐才转过身长舒了口气举步回家。昨天夜里将涓生逼的那样紧迫,今天还能看到他,还能这样如常的跟他说话,心情豁然开朗起来。他决定不再逼他了,都任他自己去选择。是他也好,是立轩也好,只要涓生过得好,那就好。
邹慕槐勾着嘴唇慢悠悠的往家走去,隐约觉得身后掠过一阵冷风。转身来看,什么都没有。他耸了耸眉。
涓生轻手轻脚的上楼,怕吵醒立婷,往常这个时间她都已经睡觉。
“涓生。”立婷听到涓生回家动静,从房里奔出来,扑倒在涓生怀中。
“立婷,吃过饭了吗?”涓生放下手里的包裹抱歉的看着她。他为了避开立轩把她扔在家里,都没有想到她还是个孕妇,才刚刚从医院出来。
“涓生……”立婷的身体微微颤栗着,靠在他身上稍稍平定下来。
“怎么了?”涓生捋开她耷拉在额前的头发,额头上浮着一层薄汗。他一惊,扶住立婷:“肚子痛?”
“不。”立婷总算了平伏下来了,轻轻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不安稳起来。总觉得附近有人鬼鬼祟祟的……”
涓生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外头空空的。昏黄的路灯照着巷口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远远的似乎有汽车的喇叭声传来,倒更显得巷子里静的厉害。他关好窗子拉好窗帘:“没什么人,可能是昨天笑儿得那一场虚惊让你心有余悸吧。”
立婷未置可否。下午送立轩走的时候,的确感觉到附近有个人影晃动,叫她泛起一丝不安。
“我下次早点回来,要是怕了你就找房东太太聊聊天。”涓生轻声说。
“嗯。”立婷点点头,坐回到床上。涓生收拾着那包裹里的东西。
“你去邹医生哪儿了?”立婷看着罐头盒上的日本字问涓生。
“是。”涓生有些不好意思。
立婷幽幽的看着他把那些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在不同的抽屉里,失神的笑了笑。他去找邹慕槐,他躲着立轩。他独不记得有她。她始终只是徘徊在他的周遭进不了他的世界。
涓生收拾好东西倒了杯水,拿了些吃的一边嚼着一边回了自己的房间。屋子里暗下来,立婷听到自己的泪水落在被单上,打得“啪”的一声,而后晕开来。
平田进三还没有回来。邹慕槐坐在客厅里,下仆替他倒了杯茶便各忙各的去了。平田进三今夜要在官邸里请那个中国商人吃日本料理,又要他来替那个满口乡音的中国商人做翻译。他不能推辞,一下了班就过来。结果双方主要角色都还未登场。邹慕槐有些无所事事,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打量这间官邸。除了一楼那间和室,这间官邸他陌生的很。从外头很气派的三层洋楼,里头空旷的没有一丝活气。他撇着唇踱步到二楼。二楼是平田进三的起居间、书房的所在。经过书房门前,邹慕槐多看了一眼。先前唐辉拜托他打听一下日本人药品运输的情报,他满口应下。应完了才发现,打听个情报需要涉及到的事情方方面面。负责这方面的人是谁?运输是否要通过军方?会用什么样的途径?他都一无所知。但若仔细的想一想,连棉花与布军队都想全面控制,药品则应该更为重要。
他轻轻的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书房里存放的书非常多。除了少数的日本书外,绝大部分都是中国的线装古书,还有许多字画。想来都是巧取豪夺过来的。邹慕槐凝着眉,在书桌的抽屉里小心的翻找。这里虽然存放了一些文件,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重要的应该都在办公室的保密柜中。邹慕槐略略失望,将这些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放还回去。小心的走出书房,冷不丁看到那个跟平田谈生意的中国商人郁先生正站在二楼的走廊里站着,欣赏挂在墙上的油画。
邹慕槐心下兀自一惊,旋即冷静的看着他,陪了个笑脸:“郁先生到的真早。”
“呃,原来是平田公子。”那位郁先生回头看着他,笑了笑:“平田大佐召见,我又怎敢迟到。这虽然是中国的土地,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