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事全文完-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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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暂时没有货源,将我推到商会总会长鲁先生那里。鲁先生却一定要逼问我棉布的用处……”
“那……不能说吗?”
坂口隆一缄口,又饮了一口咖啡。
杜新梅悠然看着他,压低了嗓子:“我有朋友告诉我,现在虽然刚刚入夏,但各军队已经开始赶制秋冬的衣物。坂口先生莫不是在去日本的军队筹措布料?”
坂口隆一警觉的看着他,未置可否。杜新梅嘴角微微弯起:“不仅仅是我知道,鲁会长和陈会长他们都已经知道,所以你想通过他们是不可能买到布料的。”
坂口隆一眉头深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坂口先生能否信得过在下。若是信得过,我倒是可以去替你想想办法?”
坂口隆一倏然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杜新梅。杜新梅轻飘飘的笑着:“我是个生意人,赚钱才是硬道理。什么政治战争都跟我无关,谁需要货物,我就卖给谁……”
“真的?”
杜新梅悠然的点了点头。
“如果真的可以弄到,我们不介意价格是否比外界贵。”坂口两眼放光的看着杜新梅。杜新梅微微蹙眉:“坂口先生这是讲的那儿的话,我虽然贪财,却也是讲诚信的。只要以后有生意能够经常照顾到在下,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若是杜先生能帮我解决这个燃眉之急,以后若有生意必定优先考虑杜先生。”
“一言为定。”杜新梅笑盈盈的伸出手。坂口握住他的手:“保险起见,可能还需要让你见一见我们东洋织造会社的社长。杜先生,您不介意吧。”
“当然不。”
“那好,我电话通知您。”坂口隆一毕恭毕敬的送上自己的名片。杜新梅也拿出一张名片与他交换。
事情进展的超乎想像的顺利。杜新梅从凯悦咖啡厅出来,背着手哼着方玉烟戏里的段子慢悠悠的晃荡回家。他已经打听到陈会长最近刚调了一大批布料给孙正德的部队制作秋冬衣物。中国军队的生意,估计是轮不到他了,如果能做成日本军队的,也足够他扬眉吐气。况且,这天下以后还不知道是挂青天白日旗还是膏药旗。
到是很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邹慕槐,涓生站在窗口看着那茂盛的金木樨呆呆看着。上回他好心好意的说替他想办法让他逃走,结果让他拂了人家一遍好意。其实自己想的本也不错啊,那种书呆子公子不能理解罢了。涓生郁郁的咬着嘴唇。近来因为方玉烟杜新梅的事,也都没有时间去理会这许多。他还真真是越来越适应孙公馆的生活。已经很轻易的融到里面,跟这些太太先生们勾心斗角。
涓生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露出厌恶的神色。只是这个世界不允许人做人简单罢了,若是都像邹慕槐那样出身多好,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走在大街上谁都得恭恭敬敬的尊一声:邹医生。
涓生鼓着腮帮子,越想心里越是郁闷。一阵凉风吹来,他微微有些瑟缩。风里夹杂着金木樨叶子的清香。涓生看着木樨树突然吃了一惊。为什么他在这个时间会想到的是邹慕槐而不是立轩?立轩不才是他心里份量最重的那个么?曾经沉重的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以为自己会死在对他的思念里。
涓生走到留声机前放了张唱片进去。放好唱针,留声机里飘出清越委婉的唱词:锁深闺每日里蛾眉蹙损,鸣不高飞不远枉字莺莺!小红娘搀扶我大佛殿进,问如来你叫我怎度芳春?……
立轩带他去听的戏就正好是这出《西厢》。涓生的神思沉到戏曲里,恍惚飞到了很久之前。久到那一年郁白秋的寿辰,舅妈从省城请了个戏班来,于是立轩天天拉着他往戏园子里跑。去看人家怎么唱戏,怎么上妆。他头一回叫人化了个旦角的妆,立轩看得痴痴呆呆的,说若他是崔莺莺,他便做那个张生。果然,儿时的话都是做不得数的。他现在连立轩身在何处都不知道。邹慕槐虽然说X市沦陷之前,他被撤走了。但谁又知道呢?邹慕槐是个好人,总不肯叫他有半点担心。那明显就是个让他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话。只求老天保佑立轩不会遇到像孙正德这样的军阀,被抓起来秘密处决。
何九端着一壶茶上来,蓦然看到涓生坐在窗台边上,眼泪流了一脸。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儿,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放到他手边。
涓生见有人进来连忙擦了把眼泪,笑了笑:“听得入神了。”
何九没有言语,将茶盏递到他手上。涓生轻轻抿了一口。
“邹医生在替大夫人瞧病。沈公子近来有什么不舒服的没有,要不叫邹医生顺便过来看一眼?”
“哪个邹医生?”涓生眉心微动,不露声色的问。
“小邹医生,邹院长的公子,替你看过几次病的那位。医术也不错。近来邹院长忙,府上的三病两痛都是劳他跑来跑去。”
“大夫人有感冒还没好吗?”涓生抬眼看何九。
“大夫人还没好,二太太又病了。所以太夫人才传话过来叫你这段时间不用去请安。邹医生已经来过三四回来,两位太太总算好的差不多了。”
涓生的眉心不禁纠结在一起,放下手里的茶碗:“我还好,也没觉得哪儿有不舒服的。”
何九哎了一声,下楼去了。涓生看着院子外茂盛的树完,微微瘪嘴。他竟然往这里来过那么多趟,他一点都不知道。难道他还真的生了他的气了吗?不见也罢,反正这颗心里装的是立轩,也容不下他了。涓生幽幽的叹了一声,继续听着留声机里的段子。
二十九、守株待兔
生意八九不离十,杜新梅亲自往周边的乡下走了一趟。有许多小的织布厂,却没有哪一家能一口吃下上百万尺棉布的生意。而且未见定金,谁家也不肯轻易接手。他也不想分散到几家厂去做,搞不好谁家走漏点风声,商会那边他又不好解释。毕竟还需仰人鼻息。他只得再走远一点,去到外省的地方看看。X市他最熟悉,可惜已经叫日本人占了,虽然这笔生意的买主也是日本人,但商毕竟不同于兵。他走水路到X市下面的各小县城。漕县还没被日本人占领,虽然生意不景气,漕县的郁家到底家大业大还在苦苦支撑。郁白秋以前在X市与他有过些交情,虽然上次拉他替自己的百货公司投资没有成功,但好歹也没有撕破脸皮。何况,他也是方玉烟的恩客之一。
杜新梅打着如意算盘敲响郁府的大门。
下人很客气的领着他来到客厅,郁白秋被一个齿白唇红的小厮搀着出来。才一年多不见,他本来清瘦的身子骨更加清瘦,两眼凹陷无神。杜新梅淡笑了笑,瞥了一眼他身边的那个小厮,长像倒是俊俏,只是显得有些土气。眼神闪烁,看着郁白秋总是露出一丝怯意。
“郁老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郁白秋坐在太师椅上冷冷的看着杜新梅。猜到杜新梅大老远的过来,必定是有求他,心里寻思着拒绝的借口中。
“郁老板自上次X市一别,都没什么变化嘛,身子都还好吧。”
“不坏。”郁白秋斜着眼阴恻恻的看着他:“杜老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杜新梅干笑了两声也不再绕弯子:“我现在接手了一笔大生意,但苦于货源,所以向郁老板求救来了。”
郁白秋点了个水烟吸了一口:“什么货?”
“棉布。”
“要多少?”郁白秋睨了他一眼。
“一百万尺应该是要的,估计还有多。”
“我这个人做生意很干脆,两毛钱一尺,只要杜老板先付五成做定金,一切好说。”
杜新梅倒吸了一口凉气,先付五成当定金,就是十万银洋。他还真是狮子大开口。郁白秋轻轻笑了笑:“漕县距离S市那么远,杜老板找货都找到我这里来的,看起来这货还真是很稀缺。”
“奸商。”杜新梅心里忿忿然骂了一声,却又不好在面子上难看,赔着笑脸跟郁白秋讨价还价:“这量这么大,郁老板就不能便宜些?再说先付五成的定金,生意场上也没有这规矩啊,通常都是三成……”
“规矩都是人定出来的。”郁白秋将水烟吸的咕咕响:“这年月生意不好做,都不知道日本人什么时候会丢个炸弹过来。钱也好,货也好,有东西拽在手里总是安心些。再者说,如果不是因为杜老板是熟人了,我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杜新梅忍着心里的怒意,又走了两县。到头来能一只吃下的,也只有郁家了。杜新梅悻悻然回到S市。刚一到,小伙计就拉着他:“那个日本人来了好几趟了,都没找到你。”
“没跟他说,我下乡了吗?”
“说了,他们可着急了,一天好几个电话。叫你回来了赶紧往和平饭店的701房去。”
“好好好,哎,都是催命鬼。”杜新梅马不停蹄又往和平饭店跑。小日本急成那样,看来现在是奇货可居。价钱只需跟零售一样,他们必定也会同意的。横竖也都是抢的中国人的钱,再由中国人赚回来,很应该嘛。杜新梅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坐在黄包车上忍不住笑出声来。只需一转手,他就净赚一倍。所以先付给郁白秋十万的话,东拼西凑也能凑出来。
走到和平饭店的701室门前,杜新梅还没抬手,门已经打开。开门的正是坂口隆一,一看见他如见救星,立即拖着他走进房间。
“杜先生,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您快请进来。”坂口隆一把他拉进房间。杜新梅摘下礼帽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个穿着日本浴衣,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在擦拭着一把锋利的倭刀。听了坂口的报告,他微微转头,人中处蓄着日本人标志的人中胡,细长的眼睛里露出一缕寒光。杜新梅擦了把额头的汗,弯着腰笑眯眯的看着那个的人:“在下杜新梅,是鸿运丝织品公司的总经理。”
“这位是我们社长,三井诚。”坂口隆一介绍着这个日本人。
“幸会幸会……”杜新梅呵呵笑着伸手想与他握手,三井诚却并没有这个意思,继续小心的擦拭着手里的倭刀。杜新梅的手僵了一会儿,又收了回去。
“杜先生请坐。”坂口隆一招呼他坐下,三井诚一边擦刀一边散淡的问他:“听说杜先生手里有布?”
“是的,不知道贵方需要多少。”
“杜先生近来为什么不在您的公司?我们一直派人找您,您怎么现在才出现?”三井诚声音突然一厉,似乎并不急于要布,而是板着张脸大兴问罪之师。
杜新梅陪着笑脸:“我估计贵公司需要的布匹数量很大,所以我提前去找了找货源。”
“您去找之前为什么不知道坂口,我们一直在到处找您。还以为杜先生只是戏弄我们,一走了之。”三井诚突然将刀锋对准杜新梅。杜新梅惊出一身冷汗。
“不敢不敢,未跟坂口先生打招呼确实是我的不周。我以为只需个一两日,只是周边没有足够的货源,我又不想从多家进货,所以就多耽误了几天。”
三井诚的脸色稍缓,收刀回鞘。坂口隆一将刀放回刀架。杜新梅这才端起茶碗来喝了口茶,小心的擦了把额上浮起的薄汗。都说日本人不好打交道,这样看起来还果不其然。人都是求着别人做生意的,他们却对着唯一的卖家颐指气使。
“不知道贵方现在有没有确定,究竟需要多少尺棉布。”杜新梅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问三井诚。
“我们统计过,第一批决定要五十万米,也就是一百五十万尺。”坂口隆一将一份文件放到杜新梅面前,上面盖着日文和汉字混杂的印章。
杜新梅心里微微一漾,一百五十万尺,比他预计的多了五十万尺。如果从郁家拿货,要预付十五万大洋。市价四毛一尺,刨去运输人工,二十五万的尽赚是保守估计。
“但是……”坂口隆一看着杜新梅:“杜先生能保证我们的货如期如时到位吗?”
“那是当然。”杜新梅看着坂口呼三井拍胸保证:“我出来的这几天,已经找到可靠的货源。”
三井诚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我对杜先生这种不打招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缺乏信任。”
“三井先生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赢回您的信任?”杜新梅微微蹙眉。
坂口隆一又放了一份合同在杜新梅面前:“我们已经寄所有希望在杜先生的身上,所以保险起见,我希望杜先生拿出十万块做为保证金,存在我们的这个公用帐户。我们已经将这次所有的货款存在这个帐户,只要杜先生的布匹全部运到,我们将这个帐户完全改成杜先生的名字。”
“保证金?”杜新梅微怒,纵横商场也几十年了,还没见过卖家要给买家保证金的。日本人的行事作风果然怪异。
“是的,我们已经不跟杜先生讨价还价,按市价来购买。六十万银洋已经打入我们公司和贵公司的联名帐户,只是需要杜先生拿出区区十万而已。如果货物不能按时到位,这笔款将做为对我方的赔偿。如果如期到位,里头的一共七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