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事全文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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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戏就像只被人捏在手里的牌,谁想和牌,杜新梅就把这支牌打到谁哪儿去。还只道是,像他这样命的人没一个是逃的脱的,却不料沈涓生此时却衣冠楚楚的坐在正席上接受别人的贺喜奉承。他凭什么!
“那位就是我以前的师父,方玉烟方老板。”敬罢了酒,涓生指着台上的方玉烟低声说着。孙正德举目看台上那个粉衣的旦角:“妆化的倒是极精致,依我看还是你的扮相青出于蓝。”
四姨太坐在对面淡淡的看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台上的方玉烟,心情突然大好。举杯走到孙正德和涓生面前:“我敬将军和涓生。之前老六的事儿,虽与我无关,却也因为我对她平时嘱教看管不够,让她险些害了涓生,我在这里正式赔个不是。”
涓生看了孙正德一眼,起身端着酒杯:“四娘何必自责,跟您无关的事儿,您这样客气太折煞我了。”
四姨太举杯一饮而尽。涓生也要喝,四姨太挡住他替给他一杯汽水:“你这身子不好,酒这东西就不要喝了,喝些这个意思一下就好。”
孙正德笑盈盈的看他们对饮。喝罢了酒,四姨太拿帕子揩了揩嘴:“我有点不胜酒力,先下去休息一会儿。”
“好吧,别勉强。”孙正德点头,四姨太往戏台上看了一点,浅笑着离开。
杜新梅坐在一边喝着闷酒,想当初也是X省的商会会长。但是盲目的扩张新店加之股票投资失败,万贯家财如今仅剩下两家起家的丝绸铺子。以现在的实力,在座的高官富贾没一个对他看得入眼。他连给孙正德敬杯酒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几杯闷酒下了肚,他看着台上的方玉烟,眼下就只能指望着他能替自己打开些出路。但是这孙正德收了沈涓生做义子。说是义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只是个幌子。以涓生的年纪和样貌,方玉烟实在没有什么胜算可以爬到孙正德的床上。
“杜老板吗?”丫头锦儿走到杜新梅身边。
杜新梅立即放下酒杯站起来:“是的是的,有什么吩咐?”
“我们四太太想见见您,跟我来吧。”锦儿领着杜新梅往四太太的房间去。院子里的宾客众多,这公馆的房子里一下子清静许多,走着路都能听到回音。杜新梅跟着锦儿走到四姨太的房里:“杜老板来了。”
“杜老板,请坐。”四姨太看着杜新梅,嘴唇衔着笑。从她的笑里杜新梅蓦然看到了一丝希望。这里并不是沈涓生的地盘,不喜欢他的人还是有的。只要他杜新梅努一努力,方玉烟也不是没有机会赢过沈涓生,至少也可落个平分秋色。只要这样就好,他便有东山再起之日。
“方老板的戏唱的真是不错……”四姨太笑着,让锦儿送来一盏茶。
杜新梅故意装傻笑着。四姨太看得出他是个精明人,喝了口茶:“我是个戏迷,以前也买过方老板的唱片。不晓得,我若是想请方老板教我唱戏,方老板肯不肯。”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杜新梅大喜。
二十二、以退为进
踏雪被一串吊嗓子的声音吵醒。穿上衣服下了楼,客厅边的偏厅里方玉烟正在教四姨太吊嗓子。她漠然的看着四姨太,扶着栏杆去大太太的房里请安。昨天下午就见四姨太的丫头锦儿把杜新梅叫走,果然她开始打主意了。她轻轻的嘁了一声走到大夫人房里。大夫人正在绣花,见她进来淡淡道:“都要吃午饭了,才起来啊。”
“嗯。”踏雪揉了揉惺忪睡眼:“还想继续睡的,愣叫那戏子吵醒了。这四姐又发的什么疯啊?”
“还能什么疯啊?”大夫人嗤笑一声:“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
踏雪打了个哈欠:“想用那戏子跟沈公子争宠?那年纪也大了点吧。”
“你没瞧见那戏子今天打扮可妖了。”二太太笑道:“女人跟女人争风吃醋的看多了,这男人跟男人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看着新鲜。”
踏雪跪在大夫人身边替她捶着腿。就知道因为老六的事儿,老四绝对不会善罢干休,果然。她算计涓生的话自己也绝对不能坐视不理。如果有她帮助涓生,涓生的赢面就要大得多。
方玉烟一直教四姨太唱到下午,孙正德的车子从外头回来。四姨太朝方玉烟打了个眼色,方玉烟清了清嗓子,唱着《牡丹亭》里游园的其中一段:“没乱里春意乱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孙正德听着这一路迤逦的唱段走进客厅,猛瞥见偏厅里的方玉烟诧异了一晌。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神情凄婉哀怨,正沉浸在戏文里。论长相,他比不过涓生。只是眉宇之间比涓生多了些妩媚的颜色。看到孙正德正看向这边,方玉烟眼里一点波光从他脸上掠过。孙正德心神微微一漾。四姨太陪着笑脸:“将军回来了。这位就是昨天来咱家唱堂会的方老板。”
“哦。”孙正德方忆起他叫方玉烟,涓生提起过,教过他唱戏。
“我正求着方老板教我唱戏。”四姨太笑盈盈的打量孙正德的表情。
“好好,以后常来,不必客气。听说涓生也从你学过戏。”孙正德笑道。
方玉烟垂下眼,欠了欠身子:“是。瑞茗是个好旦角,只是他都不爱唱了。”
“嗯。”孙正德呵呵笑着,转身往涓生的小楼去。四姨太看着他的背影狠狠的瞪了一眼。
孙正德走到楼上看到涓生正坐在窗前,从后面抱住他:“怪冷的,在这儿做什么呢?”
“听方老板唱戏。”涓生回过神看着他笑了笑:“方老板的戏越唱越好,忍不住就出神了。”
“呵,以后让他多来府上,你可以跟老四一块儿学。”孙正德笑着托着他的下巴。涓生的长相果然是无可挑剔,只是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叫他不敢造次。真是奇怪,看他背上的伤也知道他是被人怎么样调教过,在自己眼里涓生就是玉一样的人。生怕力气一重,他就碎了。需小心呵护。
涓生依在孙正德胸前,呼吸和心跳都很平稳。似乎他已经习惯了靠在孙正德身边,孙正德心里有少许满足。
“凄凉菏寺春将晚,罗快轻飘月影寒。红儿扶我芳径转,宝香三瓣祝平安……”公馆里几乎天天都飘着方玉烟的声音,连着一个礼拜。每次都唱到孙正德回来,打了个照面就走,也不多说一句话。
踏雪吐了个烟圈站在窗口:“他还真是上心,看来是不达目的誓死不罢休。”
“随他。”涓生坐在摇椅,听着这不用花钱的戏翻看着手里的书。
“哼。”踏雪冷笑了一声,将烟头掐灭:“老四约我们明天都去看电影。”
“嗯,也让锦儿给我送了张票。”涓生合上书淡笑:“我倒还没看到电影,正好。”
踏雪微微瘪嘴,看得出涓生已经胸有成竹。她拍拍涓生的肩,离开涓生住的小楼。
车子停在公馆的门前,四位太太加上大夫人的丫头丹子和涓生何九,两辆车声势颇大的往大光明电影院去。上演的是部美国的电影,叫什么名字,涓生不太清楚。他坐在车子里淡然看着车子穿过S市的大街小巷,来到大光明电影院门前。电影院的经理等在门前将他们带到包厢里等着电影开场。电影院里黑洞洞的有些阴沉,涓生透过黑色看到四姨太的目光在他的脸上狡黠的闪过。他淡笑,等着电影开演。
方玉烟穿着月白的长衫,连外头的马褂也是月白色的,腰上挂了块淡绿色的美玉。头发小心的伺弄过,脸上打了层粉,整个人看起来白晰干净,略带些妩媚俏丽。他在镜中仔细的打量过自己,走出淡水胡同的那座二进的小院往孙公馆去。公馆的大部分下人也都放了假,只有两个士兵在站岗。见方玉烟来也不拦他,直接放他进去。方玉烟抱着怀里的一只小礼盒小心的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毫无疑问,这里没有人。他单手提着长衫慢慢的往涓生住的那幢小楼里踱去。小楼的门都是虚掩的,他冷笑着轻轻推开看着这楼里的一应陈设,无一不是精致华丽。扶着楼梯走到楼上,涓生的房间也没有上锁,屋子里浮着淡淡的檀香的味道,偌大的铜床铺着厚厚的褥子,雪白的没有一丝污垢。方玉烟对着床啐了口唾沫。
壁炉侧面高大的衣柜上镶着块跟人等高的穿衣镜。里头分明的映着他那张嫉恨的脸。他的确很嫉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厮,凭什么可以得到这些?他拿着摆在书架上的一只古董花瓶翻看着,忿恨的摔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
“谁?”背后蓦的响起孙正德的声音。方玉烟一惊,转过身来怯怯的看着他:“将军……”
“原来是方老板。”孙正德见是他没有生气,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拿起来看看,没想到失手了……”方玉烟蹲下身子去收拾地上的瓷片。
“别动,我来。”孙正德拦住他,自己蹲下身去捡。话音还未落地,便觉指尖一痛。方玉烟抓起他的手指,指尖冒出大颗的血珠。他想收回手,方玉烟用力捏住,将他的手指衔在口中。孙正德蓦然一惊。方玉烟吮净指尖的血,看清只是一个很浅很小的伤口。他拿着帕子替孙正德裹起来。
“谢谢方老板。”孙正德低声说。
方玉烟看着他,妩媚一笑。
气息暖暖的飘过脸颊,让孙正德有些痒痒。他抬头看着方玉烟,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看,方玉烟的眉宇间夹杂着一抹沧桑与倦怠。正是这抹沧桑和倦怠,又从骨子里勾出一丝风尘气。这丝风尘气,显然是在蛊惑着他心底里的欲念。他倏然抱住方玉烟的腰。方玉烟惊叫了一声被孙正德摁倒在床上。
“将军这是做什么?”方玉烟挣扎着。
因为涓生的伤势,孙正德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男人。一碰到方玉烟,情欲立即侵占他的脑子。他将身体挤进方玉烟的两腿之间上下齐手。方玉烟挣扎了片刻,半推半就的抱住孙正德,手指轻飘飘的挑开他的扣子,亲吻着他的脸。
涓生看着电影里那些高鼻子的洋人提不起兴趣。电影院里黑沉沉的气氛也让他有些压抑。他走到大夫人面前低语了几句,大夫人看了一眼四姨太。四姨太的眼睛在暗处闪闪发光:“不舒服就先回吧,没事。”
“那我先告退了,几位干娘慢慢看。”涓生跟何九一起走出电影院,坐车回到孙公馆。
戏码是早就预料过的,只是没想到场子选在他的卧室。四姨太也算是处心积虑,深怕他看不到。涓生冷笑着走到门前听到房里一浪接一浪的呻吟声,微微恶心。何九额头微汗,看着他不知所措。
涓生推门径直走了进去。孙正德一早听说涓生跟着太太们去看电影,却不料他突然回来。大惊之下从床上跳起来,扯过被子裹住身子。涓生淡淡一瞥,方玉烟赤裸裸的躺在床上,目光里带着一丝戏谑。他无动于衷的冲孙正德微微鞠了一躬:“打扰了。”说着牙关突然一咬,舌尖被他咬破了一点。他捂着嘴,在帕子上印出一块血印。孙正德大惊。涓生收起帕子,退出房间把房门关好。
“涓生。”孙正德额头一汗,追着他出门,涓生已经一路走出了小楼。孙正德看了看自己还光着身子,急忙回到房间里穿衣服。方玉烟看着他那急冲冲的样子,冷冷的哼了一声。孙正德看了他一眼,把他的衣服扔给他:“快走。”
“将军原来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方玉烟谑笑着穿上衣服。孙正德叹了口气,摘下手里的一只镶着祖母绿的戒指扔给方玉烟,人便追着瑞茗去了。方玉烟捡起床上那颗戒指,狠狠的扔在墙角,扣好衣服离开。
何九追着涓生,想把他拦着他又不好动粗,涓生一路往大门口走。刚走到大门前,看守的士兵得了何九的信号,架着枪拦住他。何九追上来:“沈公子,不要义气用事。”
涓生回头看到孙正德已经追过来,挺着身子冷冷道:“打死我了,落个清静。”
士兵们也晓得他在府里的份量,不敢来硬的。涓生推开两杆枪,孙正德追上来一把将他抱住,夹在腋窝里就往屋里拖。方玉烟从房里出来,冷眼看着面前的人拉拉扯扯。涓生看到他,愈是气忿,挥手给了孙正德一记耳光。孙正德懵住,所有人都惊了一吓。涓生也愣了一刹,看着自己的手脸色苍白如纸。蓦得身子一软,昏死在地上。孙正德连忙抱起他送到小楼里,差人叫医生过来看病。
立婷拿出烟卷刚叼在嘴上,孙正德给拔了下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的涓生。
“活该。”立婷没好声气的看了他一眼:“口口声声说是喜欢,才没两天就跟人家的师父不干不净。要偷情还不挑地方,换做是我,直接从楼上的窗口跳下去死了干净。”
孙正德一手抱着立婷的腰,一手捏住立婷的两片嘴唇:“你不是借题发挥吧。”
“哪敢。”立婷看了一眼床上的涓生,低声在孙正德耳边说:“醒着呢,就是不想看到你。”
孙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