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上-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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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颐和愣了一下,回头看见轩辕珺向他走来:“轩辕……你回来了?”
“嗯,最近仲观源让我回来的。”轩辕珺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道,“虽然我还是比较喜欢呆在人世之中啊。”
己颐和皱起眉头:“你回来了,那么人道那么怎么办?”
轩辕黄帝是人族出身,轩辕珺最近也被仲观源派到履天坛去佐政,己颐和一直以为仲观源是想帮人道一把的。
轩辕珺听了这话有点认真起来,她疑惑地道:“不知道,反正仲观源让我回来就回来了,这家伙真奇怪。”
己颐和一直跟在仲观源身边奔波,所以也没留意其他几位五帝后人最近在做什么,他问道:“怎么奇怪了?”
“让我去履天坛盯梢啊。”轩辕珺有点不耐烦,“盯了人家好几年,什么事儿也没有,后来又让我回来了。真是看不明白他在搞什么。”
“仲师让你盯着谁?”己颐和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一点线索,“对了,重羲他们呢?”
轩辕珺想了想,很快就回答道:“一个履天坛内门弟子,名叫清尘,看着挺讨人喜欢的。至于重羲他们,好像也分散在各大宗门吧。”
那是云青的棋。
己颐和觉得仲观源对云青的态度越发扑朔迷离了。他和云青相处时似乎心情一直不是很好,看礼数也不像是面对青帝的样子。现在他还特地派遣五帝后人去盯着云青的人,对她的每一步棋都关注得不得了,完全可以用“戒备森严”来形容。
如果她不是青帝,那么一定是青帝这个级别的对手。这个猜想让己颐和有点害怕,碧落黄泉已经陨落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对抗她?
仲观源走在天阶上打了个哈欠,他步子慢悠悠的,不紧不慢。
也不知这么往上走了多久,云中出现一池,池子边缘由纯粹的神力凝聚而成,池水中倒映出三千世界,天地众生。池子边还站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穿着打扮也极其相似,乍一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他们一人怀抱玉璧,一人手持宝珠,均是鹤发童颜,神色渺然。
仲观源上前躬身施礼:“捧璧前辈,擎珠前辈。”
这两个老人如同石雕一般目视前方,眼中空无一物,两个相同的声音同时传入仲观源耳中:“文曲不必多礼。”
仲观源有些忧虑地问道:“道棋近日可还平静?”
“圣人陨落,天地翻覆,可算不得什么宁静。”
仲观源闻言望了一眼池水,上面的景象瞬息之中便有万千变化,且池子周围还有神力与雾霭干扰,单是看着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想要上前一点看个清楚,但是那两名老者手中玉璧宝珠瞬间光华大放,将他往后逼退。
“文曲僭越了。”沉沉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但是其中的压迫力却是十足。
仲观源后退到台阶之下,垂首道歉:“多有冒犯,还请两位侍棋前辈勿怪。”
两位老者连眼珠子都没有转过,他们的声音再次传入仲观源脑海:“接引天宫进展尚缓,不知文曲返回天宫有何要事?”
这两位侍棋人就站在道棋旁边,对仲观源所做之事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现在四极天柱是建起来了,离宫别馆也合二为一,但是阴阳四合尚未重定,五行清浊尚未重分。只有天地重新开辟一次,天宫这样的庞然大物才能借此大变动重返世间。所以说仲观源的进展还是比较慢的,在这种关头他跑回天宫,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仲观源欲言又止,过了会儿才咬牙道:“这次特地重返此处,只想问一问前辈,道棋之上可曾见着……云青?”
静默。
死一般的静默。
两位侍棋人仿佛一瞬间变成了真正的石雕,他们不再说一句话。
仲观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个问题:“不知此番陨落的圣人是哪一位?”
“鬼道圣者。”两位老者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仲观源攥紧了手,眼神中忧虑之色越发深沉。果然是这样,侍棋人不能说出任何与那个人有关的任何事情。他无法上前查看道棋,而知道道棋情况的侍棋人却在有意隐瞒,整件事顿时就麻烦起来。
他只能随口又问了些其他事情:“几件祭器可有变化?”
“毫无变化。”
两位侍棋人的声音完全重合,而且不带一丝起伏,这让仲观源听来分外憋闷。当他听见“毫无变化”之时就感觉更加憋闷了,他有些激动地质问道:“既然这些东西根本没用,那你们为何让我冒这么大风险去取?”
“青帝遗命。”两位老者也不生气,只见那玉璧宝珠微微反光,忽然又听见他们传声道,“人世尚余天书未曾就位,还望文曲早日送还此物。”
仲观源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冷静下来:“这是自然。”
两位老者沉寂下去,也不作回应了。
“云青不死,诸道难存,还望两位前辈谨记自己是为何立于此处,天宫又是为何而建的!”
仲观源说完最后一句话便直接拂袖而去,也不听这两个石像如何答复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瓜分道种,蚕食道统
圣人陨落,异象迭起,日月齐暗,有灵万物哀哭不止。
此时的东海苍穹之上,有一座黑色云城笼罩,城中魔焰滔天,鬼火森森。
在一片昏蒙之间,有些微的光亮浮于城中,这光亮犹若晓日皓月之残辉,细看又似阴阳未判之混沌。光中有人虚坐,眉心灵明通透,背后无数虚影闪过,每一位都是曾经纵横天地之间的大能。天空中伴随陨石与血雨降下了凡人所不得见的光芒碎片,这些闪烁着的碎片与云城中的光明一交接就融为一体。
光明之下还有几个人盘膝而坐,这几人闭目凝神,气息浑厚,皆已合道。
不多时那点些微的光亮就变得跟烈阳一般,这光虽然浩大辉煌,却不给人刺目之感。一眼看去直接从眼里照进神魂,照得整个人都通透起来,神魂纯净如新生。
云青端坐于光明之中,以最精微的感知找寻逸散于天地间的道种,然后将它们接引到自己身上。
鬼道圣者陨落,那么鬼道道果会自然凋萎,分化为道种,为鬼道埋下大量新的修行者。而身为道种容器的圣人本身,不论生前修为何等精深,死后都难逃还道于天。这会让鬼道暂时失去圣人庇佑,但是并不代表这个道统就结束了。从凋萎的道果中传下的道种就是传承的延续,这些道种孕育在修行者的每一次呼吸吐纳之中,无数年后终究又会壮大起来。当这种壮大抵达天道所能容忍的极限时,圣人将会再一次现世,归拢道种,重塑道果。
近十万年以来,修行者们一直活在这样的循环中。
现在云青正试着截断这个循环。
她将原本应该分散到世间的鬼道道种聚拢起来,然后与自身融为一体。不是像圣人那样塑为道果,而是直接将它们完全地吞噬掉,化为自己的力量。
地上那些因为圣人陨落而忽然开启灵明的人又一次陷入昏昧,不久前他们脑海中闪过的明光仿佛是幻觉一般,一瞬间就消失了。那一个个灵明,一颗颗道种,全部都化作亮闪闪的碎片,一直升入空中,又被云青周身的明光所吸引。两者相融,明光越发强烈,那些更为茁壮、更为强大的道种也被吸引过来。
还不够。
除了新生的鬼道道种,还有失去了圣人庇佑,并且正茁壮成长着的道干。
这片光明逐渐泛开,先是充填了云城,然后漫过云城继续往外延伸。
于是,在日月星辰都消失的黑暗中,光明出现了。
一尘不染的光几乎覆盖了整片东海,它抚慰沸腾着的海浪,修复着靠海的疮痍大地。那些岩浆翻滚的裂隙中长出茵茵青草,那些被陨石砸出的坑洞中填满了碧波绿水。腐烂的尸首被焦土填埋,血雨落地就化作无根之水,湿润的土地开始萌芽出植被。
这个世界一边被破坏,一边又走向新生。
随着这片光明蔓延,越来越多的道种融入其中。入道成道种,道种化道干便可称小圆满,道干成熟即可合道。这时候,一些羸弱的道干也开始被吸引了。
东海之上不少散修躲入自己宗门,开启护法大阵,只盼能逃过这场浩劫。他们盼着盼着就看见了大片天光,这片光亮中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将他们的全部心神都勾走了。
只是一眼,等他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心中灵明晦暗,彻底变成了凡人。
云青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鬼道摧垮。
就在她准备更进一步接引那些完全成熟的道干时,北方一道碧光冲天而起。
煌煌极阳的宫殿一点点升入空中,万千神明的虚影环绕在它左右,十万年前诸神纵横天地的场景真实地展现在北方天际。被众神虚影所拱卫着的,是身着青色羽衣的碧落之主。
虽然只是离别宫中遗留的残像,但是那位神明柔和庄重的形貌却清晰如生时,一身繁复古朴的青色羽衣也是纤毫毕现。
云青去过一次离宫,去过一次别馆,两回都未能见着这青帝遗容,这次肯定是有人将他残余的神力激发出来了。云青心念电转,天机转瞬之间演算于心。仲观源返回天宫未还,所以不会是他出手威慑,那么除他之外,此方世上能够重新召回青帝虚影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世上最接近青帝的修行者,百载之前继承帝印的谢遥。
云青睁开眼,凝视着北方的碧光,周身光芒渐渐收敛。不一会儿,覆盖在东海海域上的光芒就已经全部纳入她的身体,这片海域再次回归黑暗,唯有北方那道碧光贯通天地。
阿芒飞到她身侧,然后双翅忽地一展,将她的视线与碧光隔开。
“多谢。”云青轻声道谢,复又闭眼。
阿芒身上散发出苍青色的光芒,这光芒稍稍隔开了谢遥唤出帝影时咄咄逼人的光辉。
云青微叹:“太刺眼了。”
阿芒的双翅笼罩着她,眼中毫无神采,动作却带了一丝急切。
云青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谢遥的光……实在是太刺眼了……”
虽然是青帝的虚影,但是光芒本身却与施展神通的谢遥息息相关,所以辉光源于谢遥的道心,而非青帝本身。青帝所代表的是春天,是万物生生不息,那柔和而温暖的光芒中永远暗藏着对万事万物的垂怜,凡是所见之人皆会心生欣喜。而谢遥的光中没有情感,只有冰冷的统御万物之力,以及至高无上的大道规则。
两代碧落之间相差太多,也不知他们谁能走得更远。
“怎么停下了?”座下几人中忽然有人开口。
云青从空中落下,与他们一同盘膝而坐,她看上去与平常毫无二致,完全不像是刚刚聚敛无数道种的样子。
“碧落在威慑,他多半也想做同样的事情……”云青想要回头再看一眼北边,但是阿芒也随着她飞了下来,一展翅膀就把光挡得严严实实的。
宋离忧睁开眼,神情中带着质疑:“他一个人怎么能扛得下你聚敛道种的速度?况且只是威慑,又没真动手……”
“罢了。”云青打断他想说的话,轻叹道,“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去吧,稍作避退也无妨。”
宋离忧看上去很不解,这时候他旁边的清尘也开口了:“如今这代碧落尚未登临圣主之位就如此行事,等他上登青云之后您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啊。”
他话虽说得不紧不慢,可其中的忧虑之情还是溢于言表。
云青平淡地答道:“那也是他上登青云之后的事了。”
见她是打定主意要避谢遥锋芒了,宋离忧便怫然道:“这会儿不争,那他登临碧落之位不是指日可待吗?”
云青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等那时再说吧。”
“还等那时?”宋离忧受不了她这死样子,当下就放开了嗓门,“等他真成了碧落你可别被打哭!”
清尘老好人当惯了,见两人之间对话越发尖锐,于是立刻咳嗽一声准备打个圆场:“这个……避其锋芒自有避其锋芒的理由,宋道友还是冷静下来听她说说吧。”
宋离忧对着云青冷笑:“那你倒是说啊!”
“没什么。”云青闭着眼睛,神色沉凝,“求道不易,且让他走下去吧。”
扯淡呢,还什么求道不易!宋离忧只想揪着她前襟让她好好看看刚刚那些被她夺走道种的人。
他嘲道:“你还知道求道不易呢?让他走下去不是得挤死更多人么?”
云青又叹气:“你何苦纠缠不放?”
“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