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之初-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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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红颜取乐,不为情痴,不因情狂,翩然独立,自在逍遥。
自小便被冠以风流的名号,是个男人“一夜风流”的产物,他的正室一直无所出,却与一风尘女子一夜得子,有了我。沦落风尘,世俗礼教,怀胎十月,娘带着一个女子所有的痴和怨,在我诞生的那一刻,香消玉陨。
生养于花街柳巷,一个乞儿,只靠娘生前的姐妹们接济,世态炎凉,人性丑恶,全在幼时饱尝。自小被人嘲笑有娘生,没爹养。没人相信风尘女子口中的真言,我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孽种。耶家除了老夫人,没有人认同我的存在,我是他们眼底的污渍。
儿时叛逆,不肯承认她是我的奶奶——耶家唯一在乎我存在的人,我一直叫她老太婆,天性孩子气的她反而不像一般老妇人那样刁钻刻薄,她很开心的把我抱在怀里,说她最爱的女儿——我的姑姑,也是那样没大没小的叫她的。
六岁那年,耶家老堡主和我那个不负责任的爹相续死了,我没有预期的开心,靠在破庙的墙角,呆看着屋顶洞里漏下的鹅毛般的雪片,瑟瑟发抖,忽然,温暖而慈祥的体温温暖了我,抬头,我已在老太婆的怀里,她只是疼惜的看着我,然后笑着说:
“孩子啊,现在就我一个死老婆子了,没人敢阻止,走,跟我回去,从今天起,你就是耶家的少堡主。”
那天以后,我成了耶家的少堡主,再没人敢在我面前指指点点。我常常一掷千金,挥霍无度给身边的人,甚至是乞丐,不断在败金中享受报复的快感。金钱与我如粪土,欢场风尘的爱恨痴迷,留不住我冷却的心。
多情之人最无心,无意之举最伤人。日逍遥,夜风流,心如浮萍,游离漂泊,我无需定所。我一直坚持叫自己“耶风流”,流连温柔暖枕,就是要嘲讽道貌岸然的耶家。什么爷爷,什么爹,都是狗屁。他们想以清白君子自居,我偏要成为他们活生生的臭名。
老太婆的身体越来越差,虽然有武艺健体,可是她的神志却间歇性的混乱,返老还童的孩子气日渐严重,思女成疾,她时常带着家丁,跑到大街上,当众抢人,说是她的爱女。开始大家都惊慌失措,但我后来当众宣布,凡是被老太婆错抓回来的,隆重款待,三日后送回,并赠黄金千两。自那以后,冷耶城一片祥和,我依旧吃喝嫖赌,老太婆依旧抢劫抓人。只是我们祖孙,被武林官府定为败家典范,臭名远播。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做了浪荡子弟,红帐暖床,醉生梦死,游戏人间,和烟花女子各取所需。我风流,却不下流,从不招惹良家女子,直至她被老太婆强行拉入我的生命,我竟然开始对一个女子,有所眷恋,拼命故作潇洒,却害怕终是她艳丽人生的匆匆过客。
风尘客,红颜劫。
她便是我此生的劫数,同是寻欢之人,她一直放纵,而我却学会了收心。初见时的平淡无奇,后来竟是那般千娇百媚,灵气逼人。
“老太婆,明天就是你八十大寿了,你怎么又乱跑啊?”回到堡内,听管家说老夫人又抓回来一个女子,不过这次不是本地的,本来死活不肯被抓,一听是我的名号,就乖乖跟来了。
“乖孙子,快来看,我又找到你姑姑了。”我总奇怪,这个老太婆怎么一说这句话,永远那么充满激情。
“乖孙啊,你看你姑姑‘枫华’是不是很漂亮啊?当初她可是冷耶城里第一美女,我的女儿哦!”
我姑姑是美女不错,可眼前这个看见我,就象看见美食般口谗的女子也只是个中等样貌,老太婆的品位看来又低了。因为她只记得女儿年轻的样子,所以糊涂以后,都是带和姑姑当年相仿年纪的女子回来。
在老太婆房里见过我姑姑年轻时的画像,穿着枫叶一般火红的长裙,的确美的风情无限,人如其名——“耶枫华”,艳如枫火,昭华娇人。可惜和我娘一样,所爱非人,未婚先孕,被她爹——老堡主赶出家门,再无音讯。
“姑姑是吧,管家,把她送到贵宾房。老太婆,你现在乖乖去休息一下,否则我就把姑姑再送回去。”
“好啦,我现在就去。好女儿啊,你听,你侄子和你一样,都叫我老太婆。那好吧,你先去房里看看,我晚上去看你啊!”好容易,在老太婆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把眼前这个女子安排走了,并示意让管家把报酬跟她说清楚。
深夜,后院。
“风流,听说老太婆又抢回来一个女儿。”
“是啊,这个月的第七个姑姑了。明天就是她80大寿了,你还不肯跟她相认吗?”
“不能认,我怕她问我娘在哪,我无言以对。就让她老人家自欺欺人,安度余年吧。”
“你不是在信上说,除了祝寿,还要找人是吗?”
“是的,她是一女子,叫宋词。魔宫的人正在追杀她,我不放心。”
“宋词?让岚枫你心系的女子,我很有兴趣一睹芳容。”
二八 凄寒冷夜
“放心,我一定让老太婆开心。”拍胸脯向老管家保证,终于把他送出门。
“为什么来耶家?虽然你总疯疯傻傻的,但你可不是一个为美色而延误正事的人。”
“你说呢?刚才不救我,现在躲进来躺我床上!”踹开床上的翼,一个很不雅的八字躺着,不看他,自顾自地盯着纱帐内飞舞的拂晓。
“我怕动手,暴露行踪,那就死定了。”
“已经死了!”
“什么?”
“那个叫暖儿的剑上有毒,大概是一种慢性的巨毒,当日以为只是小伤,等我今日才发现中招,也只有等死了。”
“什么?”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不顾男女有别,近距离的看着我。
“你没发现吗?拂晓也中了剑上的毒,透明的翅膀已经开始发黑了。”仿佛故做无恙的努力已被看穿,她泄了一口气,虚弱地,缓缓落在我手心。
“不会的!”尽量安慰自己,却双手哆嗦,去捧我手心的拂晓。“妹妹,哥不会让你出事的,不要丢下哥哥。宋词,那我们怎么办?”
“凉拌!炒青菜好不好?”我苦涩一笑,起身准备出去,伤口隐隐的痛,不想被他看见我紧皱的眉。
“还有心思开玩笑?!”放下拂晓,奔过来,拼命的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摇晃。
“小蓝,我好想小蓝!”意识沦陷前忽而强烈的思念,原来对他的思念早已埋下伏笔,酸酸的,腐蚀我。迎合疼痛,伤口再次裂开,黑血涌出,闭上眼的那一刻,看见拂晓焦急地向我飞来…
第二日,寿筵上,歌舞妖娆,人声鼎沸。
“我不管,我就要我女儿。”老太婆竟在大厅斗争广众之下,噘着嘴,撒起娇来。
“我已经让管家去叫了六次了,你女儿还是没出现,女人家,应该在拭唇描眉呢!”他见过的女子大多是艳丽的女子,从不敢想象女子不化妆该是什么样子,其实很好奇,那样姿色平平的女子,会怎样登场。
“对哦,我的宝贝女儿要打扮美美的给我贺寿!”开怀一笑,象孩子一般。宾客席上的岚枫也仿佛受到感染,会心一笑。
“老夫人,小女是‘风香玉院’的柳媚儿,今为您贺寿,以一曲献丑。”天姿国色,摇步生辉,只是眉间的世故,已无单纯。
“好惹人的模样啊,真好看!”受到老夫人的赞扬,欣喜不已,弯眉慢慢上扬。
“就是没有我女儿漂亮!”老太婆一语惊人,气死人不偿命,眉心立刻抽筋。
曲终人静,欢愉的喜气久久没有退散,柳媚儿和伴歌的舞女纷纷跪在宴前等待赏赐。
“娘,女儿枫华不孝,劳您挂念,祝您老福如江海,寿比日月(此世界没有东海,南山,所以即兴改了贺词)。”
低头作揖,声如莺语,清亮动人。抬头扬眉,眼波流转,摄魂夺魄。一袭黑色风衣,长及鞋边,一江春色,尽掩其中。长发束顶,只一马尾,以蓝绸系之,高高的,如一柱甘泉缓缓而下,徐风时至,发丝飘逸。
佳人登场,宾客哑然。不为红颜艳傲群芳,只为佳人独一无二。
“你是?我姑姑?!”得意一笑,风情无限,轻眨一下右眼,秋波暗送,媚惑众生。无须浓妆艳抹,我依旧是最注目的风景,看脚边跪着的舞女咬牙切齿的样子,就知道被嫉妒死了。
我在心里轻笑,繁华过后,我还有多少惊艳的资本。一时妖娆,千秋孤寂,白骨坟头,谁为我燃那一柱断魂香?
“看吧,我就说我女儿是最漂亮的!“一脸炫耀,仿佛我是她砧板上的优质猪蹄,自卖自夸。
“你不是在逃命吗?还有空在这勾引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看见我公然卖弄风情,醋意正浓,昔日玩味的笑早已不见,取代的是严肃而愤怒的神情。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我就爱朝三暮四,你以为你是谁,伽蓝比你聪明,他早看清楚我,所以离开我,只有你这个傻瓜,喜欢我这样的女人。”
“下贱!”
他望着我,眼里满是哀伤,与昨晚和风流谈起我时满眼的幸福,形成强烈的反差,却全都让我心痛不已。
“啪!”
对不起,对不起,我在心里默念。低下头,手指火辣辣的痛,忘不了刚才扬手打他时,他眼底的惊愕和绝望。
“今后我们再无瓜葛!”鼓足勇气,再对他双眸时,仿佛是对他,也对心底的小蓝,决绝地说出这十个字。
“啪!!!”
想要立刻转身离开,逃离这里。不料身边跪着的女子故意一绊,我原本的伤口再次因摔倒而裂开。忍着痛,爬了起来,弯腰把鞋脱了下来,瞪了一眼那个女子。
〃啊!”
要知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也从不是有苦淹在肚子里的主。因为道具有限,就用鞋子砸了过去,不管她的惊叫,以及在场人的惊讶,头也不回的走了。出了大家的视线,我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的,手痛的抬不起来,妄想风将泪痕吹干。
“又是何苦?”翼突然出现拦住了我,“昨晚你也看见他们了,对吧?为什么故意让他误解你?”
“如果一切都要结束,就让我在他心里残缺好了,看见他当初因我有多幸福,就怕他以后有多痛苦。只希望他记住,我只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也好早日忘记。”
“拂晓!”
我们正说着话,拂晓摇摇晃晃的飞过来,摔在了地上,翼紧张地奔过去。
“翼,我和她只能活一个,以后你好好照顾她吧!”
心里一惊,抬起头,已不见宋词,一夜过后拂晓由蝶为人,还原天真。那以后,四处寻她未果,于是常常透过拂晓的脸,想起那样一个女子,不曾真的属于过谁,却在每个人心里留下一些不可磨灭的伤口。
二九 炊烟缭绕
嫩芽新枝添新痕,寂寞花开又一春。
以为忘却的,原来一直都深深的记在,被遗忘的角落。纷乱的人生已经无法挽回,那些陪伴过的人,原本以为都会离我远去,于是,决定走远,可是不经意回过头,那些人竟还在原地等我。
躲在树后,看着翼和拂晓又来拜祭我,拂晓神采飞扬,和墓碑说着话,翼背对我站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一年前的那晚之后,翼便带着失忆的拂晓到处找我,遍寻不着,于是为我立了这个碑,定居在冷耶城中,一方面寄托对我的思念,一方面向越无欢昭示我已死的事实,他和拂晓也再没被追杀。
碑下的棺材是空的,以无欢的行事作风不可能不看便轻信,但是他竟然没有再追究,也许即使恨到万分,他也不曾真的想杀了宋词。
立了碑,再没纷扰,原以为翼会带拂晓离开,大家陌路相识,缘尽相别。毕竟他和我唯一的关联,就是我们都爱着拂晓,一个是哥哥,一个象姐姐,大家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和感情。我的残缺成全了拂晓的新生,他本该抱着感恩和释然离开。但是,他竟然在冷耶城住了下来,以卖人物画为生,并且他只画两个人,一个是他妹妹拂晓,还有一个就是与他淡水之交的我——"宋词"。
“谁?”一声清脆,将我思绪拉回。
“原来是哑儿姐姐啊!怎么在这呢?”拂晓眼尖,竟然发现了躲在树后的我。
“哑姑娘!你来了。”回过头,一脸清冷,仿佛刚才也在沉思。“拂晓,是我让她来的,哑姑娘的菜名闻冷耶城,今日你宋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