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百年经典散文·风景游记卷-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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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去。
啊,美极了,壮观极了。
我再回头向西边望去,只见西面的山峰、树木、庙宇、楼房,也全都罩上了一轮金晃晃的红光。还有那从渔村里飘起了的乳白色的炊烟和在山林中飘荡的薄纱似的晨雾,也都变成了金晃晃红彤彤的颜色,像一缕缕色彩鲜艳的缎子,在山林和楼房之间轻轻地飘拂着、飘拂着。于是,那山峰、树木、庙宇、楼房,就在这袅袅的炊烟和晨雾之中,时隐时现,似真似幻。看着眼前这迷人的景色,我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童年时代,置身于渤海南岸的渔村海滩上。一时间,我竟然忘记了我眼前的这幅带有神奇色彩的幽美画面,究竟是北戴河中的海市呢,还是海市中的北戴河?究竟是实实在在的人间呢?还是那虚幻缥缈的仙境?
“啊,美极了,太美了!”我的身旁,有人在大声赞叹了。
我回头望去,原来是陪同那个老学者的年轻姑娘。她双手抱在胸前,仰脸望着那从大海中升起的太阳,现出异常激动而又惊奇的神色。她那充满了青春活力的美丽的脸,在朝阳和霞光的映照下,红彤彤的显得更加鲜艳,更加美丽,真像一朵盛开怒放的三月桃花。
是的,美,实在是太美了。老实说,著名的中外海滨胜地,我看到的虽然不能算多,可也不算太少。青岛、烟台、普陀、南海自不消说,波罗的海海滨也曾到过。日出呢,也不止看过一次,在那一万公尺以上的高空中的飞机上看到过,在那黄山后海的狮子峰上看到过,也在那视野辽阔的崂山顶上看到过。可是,为什么这儿的山,这儿的海,这儿的日出,我觉得比起上面我所看到过的那一些都更使我感到美?为什么?
我正在思索之间,仿佛应和着我的这个思想似的,那姑娘又回头看着那位老学者,提出了我心里正在想着的这个问题。
“爷爷,这儿十年前,咱们也曾来过几次,可是为什么今天我觉得它比过去更美了?为什么,你说呀。”
那位老者没有回答孙女的问话,却兀自高高地仰着头,眼睛一动不动望着那金晃晃红彤彤的东方海空。用他那洪亮的声音,朗朗地吟哦出下面的诗句:
云开山益秀
雨霁花弥香
十年重游处
不堪话沧桑。
“好,好诗!”我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因为它正好道出了我们的共同感受,也回答了我正在思考的问题。
那姑娘嫣然一笑,连连地点着头,用她那银铃般的声音,重复和品味着这诗句:
“云开山益秀,雨霁花弥香。对,是这个道理。”接着,又把头摇了几摇,蹙着眉头说:“不过,后面的那一句我不同意。它有点伤感的味道。你瞧,云开了,雨霁了,太阳又重新出来了。眼前的景物这么美,老是伤感能行吗?”
“对,好孩子,你说的对。一切都过去了,不应该伤感,也没有时间伤感,应该抓紧这大好时光,奋勇前进。我不老,我觉得我更年青了,我还可以和你们那些年青人比赛一阵子,怎么样?”那老学者说罢,哈哈大笑着,伸开胳膊把孙女揽在怀里,爷孙两个,说着笑着,大踏步地向着前面走去。金晃晃红彤彤的朝阳和霞光,映照在他们的身上,使得他们的全身也都金晃晃红彤彤的煞是好看,他们就在这初升的阳光下安详地坚定地走着、走着,一直走进了那桔红色的山林深处,不见了。仿佛,他们和那金晃晃红彤彤的朝阳和霞光溶化成为一体。……
这又是一幅多么美好的图画啊!
而这,却又是我童年时看到的那个海市蜃景中所没有的。
是的,那海市虽然也很美,但却绝对没有像今天的北戴河这样美。
然而,这样美的又岂止是北戴河呢?
选自《旅游天地》,1980年第3期
·175·
风雨醉翁亭
何为
何为(1922~),浙江定海人,散文家,剧作家。著有散文集《青戈江》、《织锦集》、《临窗集》、《何为散文集》、《北海道之旅》等。
幼时背诵欧阳修名篇《醉翁亭记》,辄为之神往。那四百来字的文章用了二十一个“也”字,那统率全文首句“环滁皆山也”的非凡笔力,那“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成为生活语言中的常用典故,在在都使人心折。去秋我应邀首次到滁州,终于领略了一番文中历历如绘的琅山胜景,觉得这一片名山名水早被欧阳修写完,不知该从何处落笔。
想不到今年十月我又有滁州之行,以醉翁亭命名的首届散文节就在那里举行。不同于上次秋阳明丽,这次是秋雨连绵。同行的市委宣传部长举伞笑着说,《醉翁亭记》写尽琅山的四季景观,以及山间晨昏晦明的变化,唯独没有着笔于雨景。这一“点评”使我憬然有所悟。
那天驱车出城,在琅古道下车步行。湿漉漉的宽阔青石板道长约二里许,道傍两侧,浓荫蔽空,如入苍黑色的幽寂之境。时或可见古栈道的车辙,使人想像遥远的岁月。行经一座绿苔斑斑的古老石桥,举首可见林木掩映的亭台楼阁,有一组苏州园林格局的建筑紧靠崖壁下,这就是传誉古今的醉翁亭所在地。
醉翁亭在宋朝初建时,其实不过是一座孤立的山亭。史载九百多年前,欧阳修被贬谪到滁州任太守,为琅山的秀丽景色所迷醉,在职约两年三个月时间,感怀时世,寄情山水,常登此山饮酒赋诗。琅古刹住持僧智仙同情欧阳修的境遇,尤钦佩他的文才,特在山腰佳胜处修筑一亭,以供太守歇脚饮酒。欧阳修时年仅四十,“自号曰醉翁”,即以此亭名为醉翁亭,其传世之作《醉翁亭记》盖出于此。
雨中走向醉翁亭,恍如进入古文中的空灵境界,有一种超越时空的幻异感。过了古桥,骤闻水声大作。原来连日多雨,山溪水势湍激,水花银亮飞溅。小溪流绕过一方形石池,池水清澈澄明,此即欧文中所说的“酿泉”。掬水试饮,清甜无比。不知道这立有碑刻的“酿泉”是否即太守酿酒之泉。
将近千年以来,沧海桑田,历经变迁,最早的醉翁亭只能存于欧文之中了。然而,山水犹在,古迹犹在,醉意犹在。人们是不愿《醉翁亭记》中抒情述怀的诗画美景在人间消失的。
想必是为了满足远道而来访古寻幽者的愿望,现在的醉翁亭发展为“九院七亭”,又称“醉翁九景”,都是历代根据欧文中的某些意境拓展兴建的,远非曩时“太守与客来饮于此”的山野孤亭可比。例如门楣上题着“山水之间”和“有亭翼然”这一类小院,其名皆取自欧文。这组建筑中,多半又以“醉”与“醒”为主体,后者如“醒园”和“解醒阁”,似乎欧阳修常常喝得烂醉如泥,非醒酒不可。其实未必如此,这位太守自己说得很明白:“饮少辄醉”,“颓乎其中者,太守醉也”,我看都是一种姿态。他的本意“在乎山水之间也”,即使带有一点醉眼朦胧中看人生世相的意味,实际上也是十分清醒的。
今之醉翁亭位于正门的东院,是一座典雅的飞檐亭阁。亭侧的巨石上刻着篆书的“醉翁亭”三个大字,碑石斜卧,宛然似呈醉态。斜风细雨,在亭内亭外徘徊良久。旋即到亭后的“二贤堂”。这“二贤”有几种说法,一种较为可信的说法是指欧阳修和苏东坡。这里有一座新塑的欧阳修高大立像。屋外漫步时,忽然觉得,有些古迹还是“虚”一些,回旋的余地大一些,更能激发思古之幽情,归根结柢这也是爱国主义的感情,我如是想。
从“二贤堂”向西至“宝宋斋”,进入明建砖木结构的狭小平屋。屋内有两块青石古碑,嵌于墙垣之间,高逾七尺,宽约三尺。两碑正反面刻着苏东坡手书的《醉翁亭记》全文,每字足有三寸见方。“欧文苏字”,勒石为碑,稀世珍宝,何等名贵!然而在那灾难的十年间,竟有愚昧狂暴之徒以水泥涂抹古碑上,铁笔银钩,几不可辨。这两块巨型碑石,既是历史文明的见证,又是野蛮年代留下的印证。游人驻足而观,无不为之长叹。虽然近年来另建六角形仿古“碑亭”一座,将“宝宋斋”中的古碑加工拓印后另立碑石于此,然较之原件逊色多矣,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了。
首届“醉翁亭散文节”开幕式的会场,设在碑亭后侧的解醒阁内。解醒阁是仿明代建筑,与醉翁亭各处一端,一醉一醒,遥相呼应。是日也,来自南北各地的散文同行们济济一堂,大有为散文事业扬眉吐气之概,是一次难得的盛会。有几位老朋友未能如期赴会,未免遗憾。会上相继发言时,我只管眺望廊檐外的雨景。琅山的层林幽谷,浓淡深浅多层次的绿色,在烟雨迷离中化为漫天绿雾,令人目迷神驰,酩酊欲醉。忽发奇想,这次冒雨游醉翁亭,上溯近千年,当人们追踪当年欧阳修在琅山与民同乐的游迹,岂不是介乎时醉时醒或半醉半醒之间,才能约略领悟其中的况味么?
醉翁亭院墙外,迎面一片森森然的参天古木,树冠巨大如华盖,俯临着奔流不歇的山溪。据植物学家鉴定,这片榆树迄今只见于琅山上,人称“琅树”或“醉翁树”。我以其树名寓有纪念意义,随手采撷一片带回来。
·176·
灵洁九寨沟
艾煊
艾煊(1922~2001),安徽舒城人,作家。著有报告文学集《朝鲜五十天》,散文集《碧螺春汛》、《艾煊散文集》,长篇小说《乡关何处》、《山雨欲来》等。
一
青翠的,连绵无尽头的山脉,一搿两爿,分裂成了屏风式的两排,互相对望,相守相伴,情意缠绵。夹在两排山屏当中的,是一条高高低低,弯弯曲曲,蜿蜒千里的深峡谷。千柔百曲的岷江,在这条深谷的底部活泼奔舞。由松潘高原,层层梯次跳跃而下,过都江堰,越川西平原,直到溶入长江。
岷江是绿白两色相和相间的陡河。碧绿的江水,涛头上镶饰一朵朵亮白的江花,从四千米的高原,亢奋地奔向低低的川西盆地。
去九寨沟的这条车路,是天帝设计的。步步依伴着岷江,成就了一条飘带似的,和岷江一样柔曲的公路。我乘坐面包车,伴着岷江溯流而上,直达江源的星宿海。
许多藏民牵着藏马等在路边,欢迎人们骑着如猫般温驯的马,轻松地跋涉于岷江源的沼泽中。
越过此分水岭,另一条河,朝着与岷江相反的方向急速流下,这便是白水江。幽绝灵绝的九寨沟圣水,也汇入这白水江中。
悠悠天路远,骑鹤飞九沟。
青翠幽静的岷江峡谷,是天帝安置所有生物共有共居的和平乐园。人若独占,难免会遭天帝谴责。1933年8月,天公震怒,地动山摇。无辜的叠溪镇,被整体揿进深谷的岷江江底,注成了又一个高山湖泊。六十年后的此时此地,我立在岸边俯瞰。湖面平静,湖水无言。碧青的湖水,外表温柔,但在水面下四十公尺的深底,潜藏着一个小镇的悲惨故事。
二
九寨沟,阴晴晦暝,四时景色不同。山美,树美,云美,雪峰美,瀑布美。最美的是大大小小串珠般的,一百一十四个梯级湖泊。这些有灵性的神秘小湖,来自天上,流注到距我们头顶三千公尺的高空,凝汇成令人看了心跳的明洁圣湖。
湖水,清澈见底,洁净无染,透彻明亮,但又不是单纯的亮白。它透明的色调,竟会是五颜六色,落彩缤纷。
水晶无影。九寨沟的湖水,和水晶同质,无论多么深,都可窥透湖底。水草有生命,水底岩石也有生命。就连原始林中枯死后沉入湖中的树木,也起死回生,在湖水里重新获得了生命。
天下湖泊多矣,但一湖之水难分两色。惟九寨沟的这些小湖极为奇妙,一湖晶亮的水,竟分成为好几片互不混同的色块。蓝,绿,黄,红。每一色,又化开来,洇染成了若干深深浅浅,透明无影的色阶。藏青,宝蓝,淡蓝,墨绿,翠绿,浅绿,鹅黄,金黄,紫红,桃红。
这湖水色泽的五彩,自何而来?这些绮丽美色,并非山岭、流云、花树的倒影。色阶丰富的恬静神秘水色,你,来自何方?
九寨沟的高山梯级湖泊,湖水是由高处倾泻式的往下流淌。但无一丝一毫躁动感,看不到它在忙忙碌碌地奔流。水表平静无波。
世间万千湖泊,往往在月光下才显示出很美。九寨沟的小湖,阳光照耀下的湖水,也和月光下的湖水一样,温柔,平和,宁静。
湖水澄澈,明亮,多色。像是多民族幼儿园中,各种肤色儿童,睁大稚气纯真透明的眼睛。湛蓝眼珠,釉黑眼珠,亮褐眼珠。
这里是俗尘世界,并非天神的仙游苑。如此美的俗世山光,如此美的俗世凡水,除此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