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一哥王阳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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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童年的不幸遭遇留下的心理阴影,朱元璋对贪官的仇恨是现在很多愤青无法体会的。如果你有幸生在明朝洪武年间,如果你有幸成为一方大员,最幸运的是你已经躲过了李善长、胡惟庸、蓝玉、郭桓等大案要案的牵连。好了,恭喜你可以上任了。首先,你会受到老朱的亲切接见,当你离开时,他的谆谆教诲会在你的耳边时时回响:朕行先教后诛,不是不教而诛。尔等若是不听话,硬是要贪,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到任以后,会有专人安排“皮场庙”一日游(友情提示:饭前参观)。这里悬挂的都是贪污了60两银子(相当于现在3万元人民币)的前任地方官,这些人先是被挑筋断指,折磨至死。然后生扒活剥,将皮剥下后填上稻草、石灰做成“皮统”供后任瞻仰。
即使这样,老朱仍不放心,设立了十三道御史、六科给事中,处处布防,纠察百官。
于是乎,有人怒了:“老子不当官总行了吧!”
确实也有人直接挂印而去。但是同志们不要忘了,老朱的行事风格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当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时,马上匠心独具地颁布了“诽谤朝廷罪”和“戴死罪办事”,前者用老朱的话说就是“奸贪无福小人,故行诽谤,皆说朝廷命官难做。”后者更是明朝的一道奇观。很多犯罪的人过堂,上到衙门才发现当官的也戴着镣铐,和自己一模一样,后面还有人监视。被判死罪的官员先给下面跪着的犯人判死罪,自己再到朱元璋那去领死。
现在大家可以想象王纲的境遇了。站在朝廷的立场,世有遗贤,肉食者之耻。王才子名气那么大,不去做官,你老朱同意,那些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文官们也不会同意。于是,王才子连《陈情表》都没来得及写,就被人带到了京城。据当地百姓回忆,王才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王才子。直到多年以后传来消息,王纲在广东增城征讨苗人的战役中光荣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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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人事有代谢 往来成古今
王纲死的时候,王彦达只有16岁。命苦不能怨政府,他咬咬牙,用羊皮裹着父亲的尸体,将其背回了家。
烈士家属王彦达寻思着父亲为国捐躯,朝廷怎么着也得褒奖一番吧。然而,现实很黑很残酷,由于朝中无人,王彦达没有得到任何国家补偿,再加上王纲生前为官清廉,家无余财,深感“死个人都死不起”的王彦达差点准备卖身葬父了。
备受打击的王彦达开始相信宿命论,本着我命由天的心态得过且过,躬耕养母,读书自娱,临死的时候还不忘告诫儿子王与准:“不要终断我们书香世家的传统就OK了,不指望你当官!”
王与准果然有乃父之风,闭门谢客(其实也没几个客),很快读完了家里所有的书,并且鄙视科举,拒绝引荐,专心致志当隐士。
如果王与准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倒也罢了,但可惜他犯了和他爷爷同样的错误——迷上了算卦。从此,人们经常看到乐于助人的王与准给乡里乡亲免费算卦的身影,而且由于他天赋极高,一算一个准(不然怎么叫王与准),结果,麻烦来了。
当地知县听说了王与准的名字,想让他帮自己算算前程,便派人登门邀请。可王与准平生最厌恶的就是那些目无王法的县处级官员,再加上本地这位县太爷向来不得人心,经常派衙役秘密潜入京城,威逼恐吓揭发他丑闻的邸报提塘官。于是,王与准深感考验自己气节的时刻来临了!大义凛然的他当着来者的面把卦书烧了,恶狠狠地说:“我王与准不是那种趋炎附势,妄谈祸福的算命先生!”
可叹王与准聪明一世,却不明白一个最浅显的道理:事可以做绝,但话不能说绝。
还好王与准虽然直,却不傻,他清楚惹恼了县太爷肯定没好日子过,搞不好哪天种完地回家的路上就给人黑了,便带足干粮,跑到附近一座四明山的山洞里躲了起来。
县长抓不着人,气得直骂娘,正巧朝廷的钦差来到浙江“督有司访求遗逸”,招揽贤才。县长大人的政治敏锐性还是挺高的,他立刻跑到钦差面前告黑状,说:“王与准认为朝廷亏待他爷爷,长期仇视政府,并和他几个儿子共同发誓一辈子不考公务员。”钦差一听也怒了:“靠,公务员咋了?公务员也是人,都是爹生妈养的!”
于是钦差大人一声令下,东厂西厂纷纷出动,先扣押了王与准的三个儿子,再本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指导方针,对四明山展开地毯式搜索。
许多年后,大洋彼岸的林肯说了句名言:“宁可给一条狗让路,也比与它冲突让他咬一口好。如果被咬伤了,即使把它杀掉也无济于事,得不偿失。”翻译成精炼的中文就是“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
得罪了小人的王与准此刻别无他法,只好上演新一轮的《亡命天涯》。可惜饶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追兵。就在王与准向深山里钻的时候,一失足掉到了山沟里。
有的人一失足成千古恨,有的人一失足传为千古佳话,王与准属于后者。
机会像条狗,追不上,赶不走。当追兵找到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王与准时,大家一致认定他完了。没有人知道,王与准的机会来了,改写历史的契机也到了。
遍体鳞伤的王与准被带到钦差面前。钦差虽然冲动,却也不是昏官。他见王与准“言貌坦直”,不像是反革命分子,便向他了解了来龙去脉,又着人四处走访。调查结果表明,王与准是个助人为乐,刻苦钻研的好青年,于是钦差便放了他们全家。又见王与准的二儿子王世杰很有出息,便道:“你们一家子都当隐士,太不给朝廷面子了,不如让你的儿子代替你出仕?”
王与准经此一难,思想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他不仅欣然应允,还给自己取了个“遁石翁”的名号,以感谢伤了他脚的石头。
王世杰作为特招生,从此有了秀才的出身。
正好这年大考,王世杰去参加考试。按规定,考生必须散发*接受检查,以免夹带作弊的东西。世杰同学觉得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连考场都没进就走了,把他妈给气的。由此观之,到了这一代,王家人的思想已经逐步趋向入世。
王世杰他妈的临终遗言是:“尔贫日益甚,吾死,尔必仕。勿忘吾言!”但终其一生,王世杰都没实现这个理想,历史把目光投向了他的儿子王天叙。
5 圣人童年很华丽(1)
王天叙就是那个喜欢竹子的竹轩公,王云他爷爷。史载此人细目美髯,风度翩翩,与人交往亲切和蔼而又不可侵犯。再加上博学多才,与人为乐,立刻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儒。
大儒王天叙给许多豪门旺族当过家教,也给很多勋贵子弟取过名字,但在给王云取名这件事上,他犯了一个错误。
荒诞派大师加缪认为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而真正值得讨论的人生命题也只有一个——小孩最开始怎么称呼自己。康德早就提出,小孩如果一定要表示主语的话,他会用别人称呼他自己的那个称呼来称呼(有点绕)。比如他不会说“我要什么”,而是说“宝宝要什么”“贝贝要什么”。大人在旁边说“给他,给他”,他也会说“给他,给他”,而不会说“给我”。
突然有一天,这个小孩学会说“我”了,对一个人的一生而言,是一个划时代的瞬间。康德有一个说法,他说在这个时候,他的心中像是升起了一道光明,从此再也不会回到他从前说话的那种状态去了。从前他只是感觉到自身,而现在他思维到自身了,意即自我意识确立了。实验表明,自我确证很早就出现了,最晚也不会超过4,5岁。
那我们的王圣人情况如何呢?实在有点对不住大家,心中无“我”的王圣人从出生到他五岁,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不爱说话的小孩并不少见,如果不是智障或者天生聋哑,那就是百年一遇的天才儿童,这些人外表看起来呆若木鸡,其实大脑正一刻不停地高速运转,根本没工夫理你,他才懒得开口。
事实上,王家人也一直用后一种可能安慰自己。
王云五岁那年的一天傍晚,和小朋友们在田野间玩耍得正欢,一个鹤发童颜的和尚朝他们走来。和尚谁也不理,径直向王云走去。到了跟前,把王云仔细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道:“好个孩儿,可惜道破!”说完就走了。
众人不解其意,但又觉得事有蹊跷,便将此事汇报给王天叙。
王天叙捋了捋胡须,皱着眉头瞎琢磨起来。突然,他眼前一亮:云者,说也。好个孩儿,道破了天机。王云这孩子果非凡人!心念及此,王天叙激动地跳了起来:“快给王云改名字!”
于是,王云的正式名字王守仁宣告诞生。
王守仁果然跟王云大不一样。在一个平淡无奇的下午,王守仁他妈郑氏坐在床上做针线活,父亲王华全神贯注地复习公务员考试,王天叙则展开宣纸,笔走游龙,尽情挥毫,物我两忘。一切井然有序,波澜不惊。
王守仁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觉得自己成了空气,顿时索然无味。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发了会呆,忽然张嘴大声朗诵起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一开口如黄河绝堤,一发不可收拾,把四书五经里的名句都背了出来。
三个大人全给雷到了。
王天叙跑出来抱起兀自喋喋不休的王守仁,问:“你从哪学来的?”
小守仁眨了眨那双大眼睛,道:“父亲念书时听见了,便记在心里。”
众人惊愕不已。
这一年,王华参加进士考试,高中状元,举家迁居到北京。
为了使王守仁接受更好的教育,王状元花了大笔“择校费”把他送到了一所师资力量雄厚的重点中学念书。
王守仁同学领悟很快,能举一反三,其聪明程度让老师们倍感惊讶,可是不久之后,老师们就发现了不好的苗头。据同学反映,王守仁不是个好学生,不愿意在私塾里坐着,却喜欢舞枪弄棍、读兵书,还经常讨论稀奇古怪的问题,写一些莫名奇妙的东西。有人曾在他的课桌上发现一首打油诗:
5 圣人童年很华丽(2)
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
如此古怪的诗在当时的科学条件下没人能读懂,于是老师们一致判定这孩子思想有问题,准备找他单独谈话。
可没过多久,问题少年王守仁就主动找到老师,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成了他一生的真正起点。
问题是:“何为第一等事?”
注意,这标志着少年王守仁已经开始考虑人生的价值问题。多么不俗的孩子!可惜,一个庸俗的老师给了一个庸俗的答案。不过正是这个答案成就了王守仁早熟的名声,也留下了这个故事。老师回答说:“唯读书登第耳。”这和我们今天教育小孩要考重点大学差不多,虽然善良,但却没有自己独立的思考。
王守仁摇了摇他的大脑袋,不以为然地说:“登第恐未为第一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
一个十岁就立志要当圣人的小孩,翻遍古今中外的史书也找不出几个,更何况是在明朝那个盛行“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时代。
有梦想不足以使一个人到达远方,但到达远方的人一定有梦想。
许多年后,当王守仁冥思苦想,追寻生命中那颗“良知”时,儿时的这段朦胧的插曲让他恍然大悟——良知天然呈现,不用去外界寻求。何为第一等事?问的好!问出了人为什么活着,做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什么样的日子才值得去过。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找不到一双合脚的鞋,从这一点发散开来,王守仁进一步得出“心外无物”的结论。真正的生活在内心,只有内心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而这一切,都源于他儿时那看似荒诞不经的一问。
同时,这件事也让老师和同学见识了王守仁的机智和口才。从此,纵横家王守仁在同学中间享有很高的威信,经常趁老师不在教室,带领同学们浩浩荡荡跑到学校外面玩耍。这帮逃学威龙一般被分成两派,每派都有自己特制的旗帜,由王守仁统一调度。
于是一声令下,只见两派人马左冲右突,大呼小叫,变换阵型,宛若战场。
正当王守仁兴奋得手舞足蹈时,一张阴沉的脸出现在他背后,“战场”上的小朋友登时都僵在了原地。王守仁还在忘乎所以,但也慢慢觉察到气氛不对,他缓缓转身,看见了此刻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王华。
王华自从当了状元,便被分配到翰林院深造,每天的工作就是泡一壶茶,坐下来学习学习文件,领会中央的最新指示。
恰好这天单位没有下达文件,王华便提前下班回家,于是,王守仁被逮了个正着。
王华强压着自己想捶人的冲动,怒道:“我们家世代以读书为乐,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