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五妖媚-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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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中告诫自己,将来到了京中,绝不给严怀朗丢脸,不能让别人笑话他眼光不好,错把庸材当良才。
她的加倍勤勉在严怀朗看来自是乐见其成,可却苦了同行的纪向真。
从前只有纪向真一人在严怀朗跟前听教,偶尔趁严怀朗不注意时稍稍打混偷懒,只要没出大差错,严怀朗也不过是略施薄惩就揭过了。
可如今月佼手不释卷,十分显眼地衬得他仿佛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毕竟少年心性,总还有些知耻争胜之心,于是纪向真也强令自己将玩心略作收敛,跟着用功苦读起来。
****
几人在香河城停留了两日,便又继续朝京城进发。
严怀朗发现,自出了香河城后,月佼就染上了看书时一定要嗑瓜子的毛病。
小姑娘端正盘腿坐在案前,目光专注地看着桌案上的书页,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
只是手中随时捏着一颗瓜子,扁扁横放在贝齿之间,有一下没一下地咬个稀烂。
一旁看书的严怀朗目不斜视,只是沉默地自摊在手边的纸包中抓走一把瓜子,姿态闲散地慢慢剥开。
“你那不叫嗑瓜子,”对座的纪向真实在看不下去了,抬头对月佼道,“你是嚼瓜子吧?”
月佼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口中哼哼道:“这样没有声音,就不会打扰你读书呀。”
纪向真“啧”了一声,嘲笑道:“你该不会是……不知道怎么嗑瓜子吧?”
“妖女嗑瓜子,自然跟旁人不一样,有、有什么好奇怪的。”月佼有些恼怒地朝他一瞪,又将头埋了下去。
其实他说的没错,她是真不知道怎么嗑瓜子。
不过这不能怪她,红云谷没有“瓜子”这个东西,她之前见过的那些江湖人也没谁有闲心嗑瓜子的。
在香河城见纪向真嗑瓜子,她觉得甚是有趣,可又不好意思仔细问他究竟怎么嗑的,就怕被嘲笑这点小事都不会。
见她嘴硬,纪向真还想接着嘲笑,却被迎面一颗瓜子壳准确击中眉心。
严怀朗头也不抬地冷冷道:“看你的书。”
纪向真忙不迭将书竖起来挡住全脸。
月佼得意地皱了皱鼻子,扭头冲严怀朗感激一笑,却惊讶地发现他已经无声地剥出一堆小山似的瓜子肉,全堆在纸包的一角。
“你怎么剥了又不吃呀?”月佼看着他漂亮的长指不疾不徐又剥出一颗完整的瓜子肉,忍不住偷偷吞了吞口水。
严怀朗并不看她,只淡淡道:“不爱吃。”
月佼心中有一个想法蠢蠢欲动,却不好意思说,于是嗓音狗腿带甜:“那你干嘛剥呀?”
“闲极无聊,打发时间。”严怀朗波澜不惊地将书翻过一页,还是不看她。
月佼讪讪“哦”了一声,将脸转回去继续埋头苦读。
她看着书上的字,嚼着手上那颗面目全非的瓜子,心中抓心挠肝。
这个人,怎么也不客气一下说“既你喜欢就拿去吃掉”啊?不像话。
不友好。
今日的严大人不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伙伴周末快乐!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二更在22:30之前,爱你们么么哒。
本文将在明天入V,昨天在文案上挂了通知,怕有些小伙伴没有看到,所以这里再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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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捉虫)
出香河城约莫三里处,有一截官道是通过山间的。
马车才进山间道不久,严怀朗剥着瓜子的长指微顿,他身旁那个原本凝神看书的月佼也忽然抬头,脱口而出:“有人跟着我们。”
纪向真茫然地抬头,侧耳听了一下:“是辆马车……凑巧同路吧?”
“不对,打出城起就跟在咱们后头的,”月佼一脸严肃凝重,“那辆车比咱们这辆要小巧,按理说可以轻易越过我们走到前头去,可是它一直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我总觉得有古怪。”
她面上的凝重让纪向真禁不住绷直了腰背,紧张兮兮地看向严怀朗。
不待严怀朗发话,月佼作势起身,口中压低声道:“为求个安心,我还是去瞧瞧吧。”
她是坐在里侧靠近车后壁的位置,要走到车帘处须得先绕过左手边的严怀朗。
于是严怀朗拍了拍手上的瓜壳残屑,淡淡道:“接着看你的书。”
语毕,不紧不慢地下了坐榻,往车帘处去了。
月佼眼见机不可失,迅速抓了一把瓜子肉塞到口中。
纪向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心道,这妖女脑子究竟怎么长的?故弄玄虚唱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偷吃严大人的瓜子?!
闹得他还以为有人要行刺呢,啧。
抬眼见纪向真一脸调侃地拿手指隔空冲自己点了点,月佼两腮鼓鼓地飞快嚼着,以眼神威胁他不许声张。
纪向真也算有义气,看懂她的眼神后,只翻了个白眼冲她拱手以示佩服,便视若无睹地埋头继续看书。
月佼扭头确认严怀朗还没进来,便飞快伸手又抓了几颗瓜子肉,迅速塞进嘴里,而后心虚不已地低头做用功状。
完了,她也不是个好人了,她偷东西了……这小破爪子,怎么就没忍住呢?太不像话了!
良心备受鞭笞,月佼索性将羞惭又后悔的热烫脸蛋埋进书里,怦怦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那么一大堆!小山似的一大堆!只少了……一点点,应该看不出来……吧?
不对不对,严怀朗是把那些瓜子肉堆成了尖尖小山的模样,她方才一把抓走了那个尖尖,这会儿小山都成平顶了!他又没瞎,怎么会看不出来?
要不……自首吧?
就在月佼内心天人交战之时,严怀朗自外撩开帘子返回车内,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下,“后面那辆车上的人也是进京的,不用担心。你把脸贴在书上做什么?”
月佼慌忙坐正,暗暗吸了好长一口气,这才转头对他心虚地笑笑:“你怎么知道,也是进京的?是你认识的人吗?”
满面通红,声音微抖。
“算是认识。”是前两日才见过的那个苏忆彤。
严怀朗不动声色地觑着月佼那副心虚气弱的模样,心中暗自摇头失笑: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之前搅和洞天门那动静大得江湖皆知,也没见她怵过半点,这会儿偷吃一把瓜子却像杀了人似的沉不住气。
他真是时常摸不透她心中“是非对错”的准绳究竟是个什么样。
莫非,他在她眼里……很凶?比邪魔歪道的洞天门还凶?
****
月佼反复拷问了自己的良心,总觉得“不告而取”这件事很不君子。
于是她鼓起勇气坐直身,转头看向严怀朗,准备开口自首认错。
一直若无其事的严怀朗余光瞥见她看过来,便抬头迎上她的目光,故作疑惑道:“有事?”
口中说着,顺手将纸包上堆了瓜子肉小山的那一角转过去,推到她面前。
月佼见状,更加无地自容了。原本想好的自首的话惭愧地哽在后头,半晌出不了声。
“怎么了?”
她那副自责煎熬的模样让严怀朗心中一软,语气不自觉地放柔许多。
那过分温柔的嗓音让纪向真大惊失色地抬头望过来,却被他冷冷一眼又瞪了回去。
月佼想认错,又怕严怀朗会因此觉得她品行不好,于是颤巍巍抬手指着书上的一行字,迂回婉转地讷讷道:“‘君子可欺之以方’,是什么意思?”
严怀朗想了想,轻声道:“你方才的做法就是。”
为了偷吃瓜子,对他这个君子欺之以方。简而言之,就是耍诈。
他眼角眉梢那隐隐的笑意没藏好,月佼这才明白他根本什么都知道,故意逗自己玩儿呢。
虽然事情追根究底还是她不对,可一想到自己的故作聪明、鬼鬼祟祟、自责后悔、坐立不安……所有蠢样子全被他看在眼里,她就莫名觉得委屈到生气。
气自己为什么不能落落大方地问一句“我可不可以吃”,反而做出那么多蠢事。
她希望自己在他眼里一直是很厉害的,不希望是蠢的啊。
好丢脸。
见她扁着嘴坐回去,委屈巴巴翻书沉默的样子,严怀朗忍住笑,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我闲着没事剥了这一堆,你帮我吃了吧。”
“不帮。”月佼正满心别扭呢,闻言看也不看他,闷闷拒绝。
哦,是“不帮”,不是“不吃。”
严怀朗不屈不挠地又道:“不是朋友吗?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你、你找我帮忙,”月佼将手中的书重重又翻过一页,满目冷艳地哼道,“可你没有求我。”
对面的纪向真瑟瑟发抖:妖女你就作死吧,还求你?!
他很担心严大人下一刻就会把妖女捏成小肉团子,从车窗扔出去抛尸荒野。
然而严怀朗的的反应完全出乎纪向真的意料。
严怀朗轻咳一声,又冷冷一记眼刀朝纪向真迎面飞去,吓得他连忙又拿书挡脸。
确定纪向真不敢再偷窥后,严怀朗才轻轻碰了碰月佼的手肘。
见她气嘟嘟扭头看过来,他眼中噙了温柔得能让人化掉的笑意,伸出修长两指在桌面屈成跪姿,以口形无声道:求你。
原本带着恼意的月佼见状,一个没忍住,咬唇笑出声来。
余光瞥到纪向真那蠢蠢欲动的头颅,月佼慌忙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吧,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上,就帮你这一回了。”
她大概以为自己说这话时的神情是高贵冷艳的。
严怀朗点点头,垂眸翻书,不想让她知道,她那副面红红憋着心满意足偷笑的模样,实在很难冷艳起来。
他以余光注视着身侧那个笑眼弯弯的小姑娘,看她双手合十盯着面前那堆瓜子小山,明明乐不可支,却又不愿被人发现的神情——
他深深以为,松鼠在看到自己的窝里储满冬粮时,大抵也就是这般模样了。
欢欣的月佼并未察觉身侧的人在偷偷注视自己,只是满足地无声喟叹一记后,小心翼翼拈了几颗瓜子肉放进口中。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几颗瓜子的味道和先前不同……莫名有些甜滋滋。
之后,严怀朗满面云淡风轻地边剥瓜子边看书,月佼专心地边吃瓜子边看书,那堆瓜子小山始终如故,许久也没见少。
两人谁都没有再看谁,彼此之间也无过多交谈,可温暖的车厢内却像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蜜香味。
躲在书后什么也没瞧见的纪向真虽不知对面两人在搞什么鬼,但他能确定,那两人之间,一定有鬼。
他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这般急迫地想要早日抵达京城。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之气包围——
甜!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二更成就达成,被病气击倒的月总顽强地扶住了flag,希望大家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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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快乐,爱你们的月总撒下很多小心心,然后去吃药了QAQ
第二十一章
大缙同熙三十九年,腊月初四; 大寒。
星回之月; 天沉,似将有雪。
“今日当真会下雪吗?”
月佼与纪向真合力搬了一张书桌; 小心翼翼安置在廊下避风处。
红云谷地处东南山间,终年温暖潮湿,与京城的气候全然不同,几十年也未见得能下一场雪。
月佼是从未见过雪的,因此她自进京那日起便对下雪这件事万般期待。
重活一世; 她总愿将前世没有见识过的事都经历一遍。
“这我哪儿说得准; ”纪向真拍拍手,叉腰调侃道,“诶; 你不是妖女吗?你掐指算算啊。”
月佼白他一眼,回身进屋去往小手炉中添了炭火,才又小步跑了出来; 在廊下的书桌前端端正正坐下,支着下巴歪头笑望着院中几株盛放的红梅。
这间宅子是月佼进京后赁下的,位于京城西边的弦歌巷。
不过是独门的一座两层合院,可月佼一人独居倒是绰绰有余。
当初她随商行的伙计也看过好几处宅子,这宅子并非其中最便宜的,可她打从站在门外看着第一眼; 就觉宅这子外俊内秀,甚合心意。
正房为平顶; 前有木构披檐,柱廊上复瓦屋顶;明柱有方月普栏荷叶,欠板雀替和挂落;砖花栏女儿墙、院中扶疏花木……当真是小却精致,随意哪一处都叫她越看越喜欢。
她在京中也不认识旁人,又不舍再破费雇洒扫仆从,一切只能自己动手打点。严怀朗自回京后似是忙得不可开交,本说从家中遣几个人来供她差使,却被她婉言谢绝,于是纪向真便每日主动过来帮着她些。
到今日总算一切妥当,窗明几净,诸事规整,这才一起搬了书桌在廊下烤火看书。
一阵风过,卷起寒梅的馥郁芬芳扑鼻而来,带着凛冽的凉意。
月佼赶忙裹紧了身上的雪披,又总觉得后脖颈进着凉风,索性将雪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