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六扇门大佬递烟-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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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刃穿心都不足以让柯宗山露出一丝惨痛的神色,他望着段崇的眼神里充满了愉悦。
李元朗说得对,他就是要看到李氏宗族相互戕害,毁掉祖辈的千秋基业,天下生灵涂炭、尸殍遍地才会让他觉得痛快。不然也太不公平了,为何人人都能活得那么好,他的妻子却死了?
柯宗山根本不怕不得好死,他连生都觉得难。
沾着血的手掌抚了抚段崇的脸颊,“此谓玲珑局。你逃不过的。”
……
阴了半晌的天空在下了细细柔柔的一阵绵雨后,渐渐有了放晴的迹象,长空褪去浓墨似的乌云,可也并未迎来灿然的阳光,一派阴郁郁的。
傅成璧听李元钧讲了柯宗山的妻女死在阳晋一战中,半晌静默不语。
就在此时,殷红的信号烟痕将天空从中间划开,处在钟楼上能将此痕迹看得一清二楚。李元钧认得这是千机门用来传信的烟箭,可却是第一次见到红色。
李元钧轻轻凝眉,一拍阑干,身后浮现出多名影卫的身影。
他说:“去查。看看发生了甚么。”
“是。”那些身影回答。
很快,周围又静谧下来,唯有风声细细,掠过耳边。李元钧看着她,问道:“为何不说话?”
傅成璧深深吐息,道:“王爷,如果当真发生过这样的事,或许你该离柯宗山远一点。我不觉得,他会放过李家的每一个人。”
“担心本王?”李元钧口吻显然有些愉快。
“王爷想多了。小心认贼作父。”
她只是不想李元钧和柯宗山联手,到时候真要对付起来,怕就难了。
李元钧沉默了一会儿,眼眸深湛,轻声说道:“无论你在想甚么,我都高兴听你说这句话。”
他不经意间变了称呼,连望着傅成璧的眼神里都渐起了温柔,恍惚间,让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李元钧。
“容妃在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变得疯疯癫癫,父皇觉得我是不祥之人,他甚至抱过臣下的儿子,都没有抱过我。当时只有柯宗山和皇兄愿意与我亲近。”
他说得轻描淡写,事不关己一样,他甚至都没有称呼容妃为母妃,而是直接唤着她的封号。
“认贼作父吗……?”
紧接着,祁山方向的上空再次划出了一道青蓝色的烟痕,这次李元钧却知道发生了甚么。他拂了拂袍袖,一把将傅成璧捉到怀中来,指给她看:“现在他已经死了,你就不必担心了。”
傅成璧极不适地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可她不敢有太过猛力的动作,怕伤及腹中的孩子。可李元钧手劲儿很大,大没有要轻易放开的意思。
“李元钧!”傅成璧恼极,“放开!”
“他死了,你要为我高兴!当然,我准许你现在为段崇高兴,因为他活了下来……”李元钧擒住她的下颌,迫使着这双眼睛直视自己,只看着自己。
触及这双黑白分明的眼轮,李元钧不由失神片刻。
她这样静静地站在面前,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他的影子,让李元钧错觉迭生,仿佛他还能轻易将傅成璧纳入怀中,舔着她小巧的耳廓,教她为此处取个名字。这种错觉比记忆还要遥远,只是那副模样算是印在他心上了,颇为可爱。
“青雀,只要你肯回来,我可以放过他。”
段崇有恩师、父亲、兄弟,他甚么都没有,只有青雀。他也可以甚么都不要,只要她。
李元钧手抚着她的脸颊,低下头贴向她的唇,语气含混却又不容置疑的承诺,道:“朕愿意许给你一切。”
“……你放了我罢。”
李元钧僵住。
傅成璧侧过首避开他的吻,眼眸中流转着潋滟清光,“我不知你为甚么恨牢了段崇,可当年在鹿鸣台,我不是为他而死的……你记不起没关系,你只需记得我不欠你的,此生也不想与你再有任何瓜葛就好。我是段崇的女人,如果你再敢轻辱于我,我就让下面待命的人放箭。”
“你敢!”李元钧捏住她的脸,眉宇轻怒。
“王爷大可一试。”
她的一字一句都如利刀割在心上,痛不可遏,怒不可遏,李元钧一手掐起她的脖子,咬牙问道:“他到底有甚么好?!值得你如此?”
“王爷——!”蓦地一声报横入。
李元钧盯着傅成璧乌润盈泪的眼眸,恨不得将她掐死作罢,到底不舍,怒火中烧的目光逐渐冷却下来。他渐松了手,不耐烦地问:“甚么事!”
“启禀王爷,宫里、宫里出事了!”
李元钧停顿了片刻,彻底松开傅成璧。
傅成璧眼前有些发昏,倒转着扶住阑干,咬得唇上全是红痕,好容易才镇定下来。等回首望过去时,李元钧已经离开了。她失笑一声,看了一眼林立的箭手,又渐渐仰首望向澄澈的长空。
还是来时的轿子,慎重小心地抬起来,随行护卫收下箭,跟在轿子后无恙地回到了段府。
傅成璧在钟楼上吹了风,回来后时不时咳嗽,用过热茶后,差去打探消息的人回禀说段崇还未回到皇城。傅成璧听着恹恹的,抵不住疲累,堪堪睡到黄昏后才转醒。
用过晚膳,傅成璧将一干人屏退,就着小灯看书。看了一个时辰,消沉的睡意又涌上来,索性半伏在榻上小憩。
夜中。晚间凉风轻拂,门被轻轻推开的时候,傅成璧就醒了。可她没动,将脑袋埋到臂弯当中,闭着眼睛装睡。
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应当褪去轻甲的声音,紧接着就又恢复了安静。脚步声轻得几不可闻,近了才听到一些,她慵懒零落的发上覆下一只温暖的手掌,说话似乎比走路都要小心翼翼,“怎么在这儿睡?”
一旁落下的书也教他拿起来,翻来覆去瞥了两眼,“这是乱看甚么书呢……”
“明月?”他抚住傅成璧的肩头,将她捞到怀里抱起来,想着将她抱到床上去睡。不想还不及他直起腰,怀中人的手就环上他的脖子,轻笑着往他脸上蹭,“女儿家看甚么书,你都要管?”
段崇了然她方才在装睡,好气又好笑,复而将她放回榻上,轻压上去,牢困在怀中。
他盯着她灵眸笑了笑,提醒道:“你看得是我的书。”
“你都是我的了,还分这样清楚的呀?”傅成璧招着他躺在自己身边。
他温驯地躺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摩挲不断。傅成璧听着他的心跳声,今日郁结的委屈在心腔中汹涌起来,好不容易才狠压下去,手将他搂得愈发紧。她轻嗔道:“去那么多天,怎么也不教人传句话的?”
“此去随行的都是向家带出来的军师,纪律严明,不好徇私。”
“哦……”傅成璧嗫喏了几声,就没说话。她想着今日在钟楼上,李元钧说过甚么赢了输了的,想必段崇和柯宗山应当是要在祁山交手的。她很担心,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问他。
段崇问了她几句近来如何,她有些心不在焉,说答不答的。
“怎么听着没精神?”段崇侧过去身看她,“要不要去睡?”
就知道睡……傅成璧暗暗怨一声,想张口去咬他,没料一眼就瞧见他颈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她惊了惊神,“怎么受伤了?”
段崇顺着她的手指摸了摸,才觉出些微疼,想来是在宝殿中交手时教剑扫了一下,并无大碍。
“真出事了?”傅成璧从榻上坐起来,俯身仔细去察看他这道伤口,焦急不定,“疼不疼呀?”
段崇望着她的眉眼,小怔片刻,在魂铃阵中都能从容举剑的人这会儿抚上伤口,拧着眉倒抽了一口凉气。
“疼。”
第146章 入怀
傅成璧就要起身; 去寻些药膏过来。段崇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拉到怀中,唇贴向她的额头说:“不用做别的; 这样就好。”
“别闹。”傅成璧红了脸; 推搡着他的肩; 轻声说,“总要涂些药的。”
段崇不放; 凑过去亲吻她,凉薄与柔软的唇片进退交缠,难舍难分。此时的傅成璧就显得更为被动一些,可她也欢喜; 任段崇索求,待他情浓时才唔声逃开。
他拿傅成璧没办法; 任由她轻巧地下了床去,从一个小盒子里取来药膏; 又坐回榻边; 指尖拈了些许,轻轻抚到他颈子的伤口上。傅成璧目光专注认真,全心全意都注视着他。
段崇凝望着她的脸庞,眼神深邃又通透。傅成璧不经意抬了抬眼; 不防跌进他深潭似的眸子里; 脸上不由地再热了热; 问他:“侬看甚么?”
“当然是在看夫人。”段崇眉眼浮了些笑影,握住她的手指; 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方才骗你的,其实不疼。”
“你别乱动,还没涂好。”傅成璧咕哝着抽出手,抚着他颈间伤痕,轻声道,“换我都要疼死了。”
段崇眸色暗了一暗,道:“之前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他话中所指的是那晚车马发狂。
“又没说这个。”傅成璧晓得他还心怀芥蒂,恐他再自责,转而问道,“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三清观的道法大会,还顺利么?”
段崇沉默片刻,半起身环住傅成璧,抱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柯宗山去了。”
傅成璧暗暗心惊,想起李元钧说得话,支支吾吾地问道:“你……杀了他么?”
“杀了。”他嗅着傅成璧发间淡淡的香气,凝着眉不知想在她身上寻求甚么,可声音却持得古井无波,“不过他死前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傅成璧先是惊得茫然了一阵儿,下意识间连背脊都僵了僵。
他敏锐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抱住她的手紧下好几分,像是极为不安,又竭力压抑着情绪,问道:“明月,你怕我?”
“是真的吗?”
腰间一下泛起微痛,令傅成璧蹙了蹙眉,她轻嗔道:“你弄疼我了。”
段崇蓦地松了一下手,却不舍得完全放开。他怕傅成璧会因他的身世就躲得远远的,再不理他。傅成璧见他眉眼间有失落,却以为他在因生父是柯宗山一事失落,毕竟换作谁大抵都会如此。
段崇迟疑许久,决定否认:“假的。”
他在千机门有熬不住的时候就会想象自己的父母是甚么样的人,之后拜入齐禅门下,他就再没有想过他们。他一直拿齐禅当做父亲,即便这人看上去总一副不着调、靠不住的样子,可至少是一个真心诚意爱护他、照顾他的长辈。
段崇以为,能为人父者,至少能如齐禅这般。
段崇道:“明月,我是杀了人,可我不像他。你莫怕。”
傅成璧疑惑半晌,这才明白段崇在担心甚么,敢情这傻子一声不吭地回到府上,并非因生父是柯宗山而难过,而是怕她知晓此事后会嫌弃他?
傅成璧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贴着他的脸颊亲吻了几下,问道:“恐我害怕,怎么又非要同我讲这件事的?”
段崇教她吻得神容都木了木,愣愣地回道:“你是我妻子,该知道的。”
“这会儿倒是明白了。”傅成璧浅浅笑了一下,又正色说道,“他真当你是儿子,怎舍得教你去作恶的?他那样坏,你不要认他。”
“明月……?”
傅成璧声音细若呢喃,“你是我的夫君,我怀了你的骨肉,只盼着与你长长久久还不够,怎会怕你的呀?”
她笑眼里的亮光在黑夜中闪烁不定,却在他心中汹涌似海。段崇一下捧住她的脸颊,低头吻得虔诚又深情,嗓音低沉诱人似的说道:“你现在要了我的命都成。”
“这说得算甚么话?”残余的阴翳因他这句话一下逐散,傅成璧失笑不已。
段崇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这会儿彻底有了精神,缠着傅成璧温存半晌,又半伏到她的腿上,耳朵贴着小腹听。
“我不在的时候,他闹你了没有?”
傅成璧轻俏道:“没有。哄得久了就学乖了,跟他父亲一样。”
段崇轻蹭着她,鼻息间有轻微的笑意,“我希望这小家伙像他父亲,别像我父亲。”
傅成璧笑出声来,“臭美得你呢!这样大声,小心教剑圣师父听见,要拧耳朵的!”
段崇听她在耳边言笑晏晏,蓦然想起“清风出袖,明月入怀”一句,又怎会不希望能如她所愿,就这样与她一直到天荒地老?
柯宗山临死前那句“此谓玲珑局,你逃不过的”还在脑海中徘徊。玲珑局,意为永远解不开的局,除了走向布局者既定下的结局,别无他法。
傅成璧又轻问道:“你当真一个人先回京的么?可曾禀过向将军和皇上?”
段崇回了回神,这才解释道:“三清观中的道士已经全部由向将军收押,余下诸事有沈鸿儒在安排,明日皇上回京,特派了我先回来准备接驾的事宜。”
傅成璧想起了钟楼上听到的话,问道:“可去皇宫看过了?今日听说宫里好像是出了甚么事……”
段崇点了下头,“去过了。好像是进了贼,睿王已经令宫中上下戒严,不许任何人进出。至于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只能明日等皇上回京时再问了。”
皇上离京前,将宫中防务交给睿王代掌,宫中遭贼,定然要他负责处理的。
怪不得今日在钟楼走得那样快……
夜浓上许多,段崇哄着她去床上睡觉。明日一早段崇就要去点兵迎驾,又是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的,到底疲累,沾上床没多久呼吸就沉了下来。傅成璧却不成眠,借着月色看他的眉眼,神色怔忪。
就是不知她与李元钧的事还能藏多久。倘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