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北山向阳-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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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很希望帮孩子找到爸爸的,有人还忙里偷闲,画出了那姑娘平日跟男生的交往表。然后大家一个个排除锁定,然后感叹,真他妈便宜这小子了。
随着六月份的来临,这件事终于淡了下来。都火烧眉毛了,即使孩子是自己的也顾不上理了。
所以这件事雷声大雨点小的收了场,只是会在后来的同学聚会中隐约的被提及,那时候却切切实实的没了关切度。大家的烂账都是一堆,八百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哪里理得过来。
苏志国特地跟部队调了三天假期回来陪考,急啊,高考是仅次于嫁女儿的事啊。就连顾爷爷也停了手边的工作,每天在家督促着顾奶奶,就怕她都什么东西给孙子拉下了。
终于,岁月的神偷出现,把教室前那个写着“100”的牌子,偷去了“1”。
高考的那天晚上,各科的老师轮流着给他们打电话,有鼓励也有帮助,顾容与和维拉整理完最后的知识缺漏,出了院子里透气看星星。
好宁静的夏日夜晚,百米开外,是各家的华灯初上。因为教养都是很好的,家里的杂声几乎都没有往外透。只有路边宁静的小道上,偶尔会有车灯闪过。亮了一下便暗了。
高中是那么充实与温暖的存在,当我们还睡眼惺忪的时候,高中提了裤子就走了。明天就开始高考了,感觉似乎有些沮丧。
他们很久都没有说话,有时候想起了什么,在喉咙里嘀咕了一声,又氤氲而去。
她来这里两年了,可转眼回头看,似乎并没有走多少路,时间就怎么安安静静的走过。
维拉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在不久前把铃声换成了《追梦人》——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不知不觉这尘世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
维拉心中有些难受,歌词听得有些恍惚,顾容与提醒了,她才接起了电话。电话是一个同学打来的,她跟维拉能说得上几句话,她说维拉怎么办好像我的数学题好多题型都还没掌握我很担心如果这个城市容不下我我真的不知道去哪了。
维拉细心听着她说话,安慰她的声音无比温柔。
女生说着说着就哭了,她说好像高中除了念书还是念书,平时抱怨的哭过也骂过,欢笑的时候特别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想离开了。
感觉好像是自己需要克服很大的困难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那时候我们是参与者而不是旁观者,第一次那么努力地拼搏。
后来维拉挂了电话,泪水也扑簌扑簌地掉。
顾容与用掌心一点一点地帮她抹去了眼泪。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跟你吃一碗学校门口的牛肉面,水饺,肉馄饨,麻辣烫,关东煮,麦芽糖。在秋天的时候坐在你的自行车后,接住两片仿佛是从天上飘下来的梧桐叶晃荡着脚遮住眼睛。
维拉说,我老嫌弃这校服土,可是真的要脱下了了却舍不得了。
她说,我记得很多细节,在我们去学校的哪条胡同里,有一个老奶奶老爱在我们上学的时候开一道门缝儿,好像看到我们笑她就特满足。我知道冬天的灯怎么亮起来的,也知道夏天的太阳什么时候暗下去。我喂过学校的流浪猫,诅咒过教导主任,可我现在居然觉得她比流浪猫还让人心疼,她的儿子也在高考,我看见过她在下课的时候急冲冲地跑回家里给儿子熬骨头汤,熬好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又要过来监督我们自习了。我一个人打扫过整个教室,我知道教室后面的那扇窗户是坏的,我报修过好几次,可他们老不来。冬天的时候很冷,在窗户上哈一口气就能画画,擦掉白雾可以看到你在下面跑步。
我也曾在课上无数次走神,看着窗外的操场发呆,想想我会去上什么大学,几年后的我又会在哪里,然后就对自己走神特愧疚。冬天屋里的暖气总让人昏昏欲睡,我总爱打开一点窗户,手指都冻红了,可是脑子却可以很清醒。夏天的时候总埋怨风扇里自己那么远,却又存了心思想看风扇是怎么样砸下来的。
容与,有时候我甚至想再复读一年,我太怕这样的将来的日子会被时间洗刷久了会变质,我怕自己再也发现不了生活给我那么细微的感动。
容与啊,我是真的害怕。
顾容与把维拉揽进怀里,两人的心仿佛倏尔就满了。
这个时候除了他,再也没用人能给她说出世界上最动听的安慰。
他说,我珍惜任何时候的你,哪怕岁月哪天会糟践你的脸庞,哪怕哪天维拉的心变大了变得复杂了,只要她还懂得微笑,那她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儿。
女孩儿吗?
对,是女孩儿,因为我一直记得她心里有过这样一个不老的梦。
维拉和顾容与的考场不在同一个学校,但是却坚持着一起吃了早饭。
然后各赴沙场。
高考的那几天,苏志国坚持要在学校外陪考,维拉多次拒绝无果,还是随了爸爸。这样的陪伴,他那么重视。而且他能陪女儿做的事太少了,每一次,无不珍惜。
原来,这就是有爸爸的感觉吗?即使你已经决定自己打拼了,他依旧为你撑起一片天。只是希望你在自己的世界遇到了雨天的时候能意识到,依然有一个晴朗的世界为你遮风挡雨。
准考证带了吗?铅笔带了吗?橡皮呢?我们给你买一瓶水吧,要考好长时间呢,万一渴了怎么办?
这样的疑问把心里的一丝焦急打得烟消云散,维拉答卷的时候行云流水的,写完了就看看腕上的表,再重头开始检查。
考试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宿命的铃声响起。
维拉走出校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一家人都站在外面翘首看她,心里可急可急。一家人,除了不能回家的向彤,一个不落。他们甚至没有打板凳,没有打伞,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就只看着里面,心里假设无数种状况——维拉还好吗?紧张吗?有不会的吗?
任何情绪在看到他们的瞬间都转化为感动。
于是,再也不会害怕孤独。
最后一科考的是化学。
那年的化学题比以往的都要简单,不过可惜的是,化学作为维拉的强项,太简单反而不好,分数拉不开。
不过,终究是考完了啊。
那天他们在私人菜馆吃过中饭,苏志国就赶着回了部队,他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回来的,怕孩子在经历那么大的事情的时候感觉心里没有依靠。
维拉和顾容与见到对方的时候,什么都没有问,看着对方平静而雀跃足以说明一切的眼神,终于放了心。
接下来是填志愿。
第二场仗,一点都不比高考简单。
本来觉得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有了差错。
第一卷 我找得到的从前 Chapter。48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维拉觉得自己挺幸运的,他们刚好碰上那几年B市高考改革,是知道分数后才报的志愿,比前几年高考前抓瞎报志愿好得多。
分数出来前他们跟老师报了估分,程老师跟他们说,应该是高了Q大录取线五十分的,所以怎么填都是没问题的。分数出来后真的是应了她的估计,因为化学,分数真的没能拉开。
事已至此,他们也觉得无所谓了。考上就成,状元不状元么,无所谓。
本来觉得该是尘埃落定的事情,在填志愿的那些天扬尘万里。
顾老皱着眉头看着孙子的志愿书,摇头了,“不要填Q大,填G大。”G大是国内最好的一所军校。
顾容与咬着唇,“爷爷,Q大是我的梦想,我不想改。”
顾老板了脸,“你跟我说说,你的爸爸妈妈和爷爷都是干什么的。我们家虽不如杨家将满门的忠烈,但是我们顾家的小辈总共就你一个男孩子,你不继承你爸爸的衣钵,是想让他魂归何处?”
这话说得有些大了,顾奶奶看着孙子惨败的脸色,心疼了,“你吼什么吼,我的孙子自己有主意。你就是一个老顽固,当初要不是因为你……之安也不会走上那条路,不会年纪轻轻的就死在了战场上。咱们家现在就剩一个容与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如果之安还在,第一个就让容与去军校!”
“你还敢提之安……”
顾老皱眉,越过顾奶奶,鹰隼似的眼睛看向了顾容与,“两个选择,一个直接去部队,一个填G大,但是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去当特种兵。”
“我不同意!”顾奶奶大了声音,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你固执了一辈子,当年也是这样逼迫儿子去当了特种兵,现在儿子死了,你就逼孙子!你知不知道,我们顾家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了啊!”
顾容与再也听不下去,夺门而去。
谁能告诉他,他应该怎么办?
哪怕被现实折磨得直不起腰来,可是一想起父亲的微笑,再大的苦处都能忍受着。他能坚持的东西真的不多了,为什么总要一样样地拿走?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金钱,权势,所有在顾氏光环下给予他的东西他都可以不要。如果这样,麻烦他们,可不可以帮他把爸爸给找回来。
维拉刚刚敲开顾家的门,就看到隐约流过泪的顾容与。之前的好心情收敛了许多,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哭,好像一瞬间,阳光都散了。
维拉抓了他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顾容与什么都没有说,赤红着眼,双手紧紧地揽过了维拉。她是他今生最后一块浮木,如果再不抓住,这辈子只能是浮萍了。
楼上的吵架声太大,维拉才听了个大概,她更紧的抱住了顾容与。
“乖,你乖,你不要哭啊……顾爸爸,肯定因为自己是一名军人而自豪的。”
她用那样孩子气的语言哄她,似乎要用尽世上所有的关怀。
她知道,这个男孩的眼泪,不会是为了那一张薄纸上的志愿,因为再不愿意,也构不成一个大男孩哭泣的理由。
“没关系,我们好好想想……也不是非Q大不可,我说过的,天涯海角都跟着你。”
顾容与在窗沿上坐了一夜,路灯泛着橘黄色的光也照了他一夜,夏日的晚风清凉,可是怎么吹,都难以抹去心上的尘埃。
多少年积攒下来的往事再度涌来,那些年的记忆里只有一个无知逍遥的顾容与,爸爸给了他那么骄傲的资本。他说容与,如果你坚持着你的目标,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可是爸爸,我不想全世界给我让路了,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风筝敢自由的漂泊是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牵着它看着它,可我的线早就断了,所以任性不起来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他需要像一个男子汉一样去担起家里的责任,当顾家只剩下他一个后辈的时候,就注定没了选择。
父亲像巨人一样离去,却在他的心中伫立成了一座佛,给他他光芒万丈的一面,却留下一个再也触摸不到的真身。
去军校是爷爷想看到的,那么爸爸你呢?
你是不是也为自己是一个兵而自豪?
这些年,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坚强与温润,仿佛见过了他的眼泪便能明白过来。是那么沉痛的过往把他变得伟岸与沉默,他只能以最强大的姿态伫立在天地之间,像一座山。
只是真的,有一些不甘啊。
那一夜,他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的,直到天边破晓的时候才做了决定。
按着你的道路走,那么你是不是也在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呢?
那么多年来,敢砸缸的只有司马光,可偏偏,谁也成不了司马光。
维拉是怎样都要跟着他了,她的追随,是欣慰也是沉重。
如果去的军校,至少她不会被他延误得那么彻底。G军大的计算机系在全国是数一数二的,她去了不委屈的。
他们都,何其有幸,何其不幸。
Q大和B大的电话都打到了他们的家里。含蓄地说了自己的学校有多好,不报有多么可惜云云。
维拉听了只是点头感谢。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无论顾容与去哪,她定是要照着他的志愿抄一份的。
海晴也打了电话回来,她虽然也倾向让孩子填军校,但是还是说了,主意都是他自己拿的。
海晴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比谁都难过一些,她看着容与那样改变过来,不是不心疼的。之前他爸爸那样宠孩子,给了他翅膀再硬生生地折断,多么无奈。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在苏家,长辈的干预相对少了太多。
爸爸妈妈都打电话回来说随她填,维拉估摸着他们应该是觉得她只在Q大B大里选了,所以念哪一个都是没问题的。
“爸爸,如果是G大呢?”
如维拉所料,那边沉默了。
“去G大对女孩子还说会很辛苦,维拉你要考虑明白了。”
“嗯,我明白的,我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可是,毕竟是家长,长的心眼永远比孩子多了些,“容与是不是也填了G大?”
“嗯。”
苏志国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