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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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见我竟说出这样的狂言,连忙说道:“朕岂敢胜过尧舜……子明莫要乱说。”
我自知失言,也不敢分辩。我那种比法,是秦始皇的自谓,若为奸小所趁,麻烦就大了。连忙谢了罪,却听皇帝在那边说道:“既然双亲不在,子明的婚事,就由朕给你做主。”
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告退回家,去商议武学条例。
议立武学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使,因为别说我对现代军事院校的体制知之甚少,就算知道,也不可能照搬。既然置办武学的事情交给了我,我所创立的武学,和皇帝想像中的,一定会有不少差别吧,怎么样让这些东西和宋代的军事现实结合起来,以有效的提高宋代的军事水平,也是一件头痛的事情,而皇帝却只给我了一天的时间。因为在他眼里,武学不过是用来给武科考试预备人才的,而不是现代意义的军事院校。
回到府中,曹友闻和吴从龙早已告辞,只李一侠、司马梦求在弈棋,吴安国、秦观却在观战,一人帮一边,手舞足蹈的,口中也不停交锋,比下棋的人还投入些。见我回府,众人便弃了围棋,随我到书房中坐下。
李一侠问道:“子明公,皇上有何旨意?”
我看似淡然的说道:“皇上让我主持武学。”
此话一出,司马梦求还好,吴安国和秦观早就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我,兴奋得手足无措。
司马梦求取笑道:“镇卿、子游,置武学已如此,倘若让君等上阵,又当如何?”
吴安国和秦观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连忙红着脸坐下。
李一侠又问:“子明公有何计较?”
“我的意思,既然皇上让我主持武学,那我就要创立一个全新的武学制度,让这武学为我大宋造就无数知兵善战的将校。”
司马梦求却冷静:“石相虽然雄心壮志,以天下为己任,然而武学一事,事涉忌讳,还当谨慎从事。皇上欲兴武学,显见今上之志不在小。倘能成功,则可以为皇上分忧;然若有不慎,为奸人所趁,则只怕有不测之祸。”
李一侠也说道:“不错,纯父的意思学生很赞成,子明公不可失之大意。”
我微笑颔首,“无过兄和纯父所虑不错,我正要你们几位帮我参赞,拿出一个条陈来,明日好回禀皇上。”
第十七节 武学(二)
当下我便和这几个人讲叙我大概的构想:“今我大宋有二十三路辖府、州、军、监二百八十七,县有一千一百三十五,我辈议立武学,若事事求全,务求武学如儒学一般分布到一千一百三十五县,则非国家之利,实国家之害。况且本朝崇文抑武,风气日滋,倘若以武学与儒学等齐,必受朝野非议,事反而不可行。所以我想若立武学,则除东京、西京之外,仅及二十三路,以免扰动国家。于东京、西京分别置东京讲武学院、西京精忠学院,其下则二十三路各设一武学,为明上下之别,各路武学仅以‘学校’名之,而二十三路武学学校之名,我欲奏请皇上以大宋建国以来功勋卓著的大臣名讳或封号赐名之……”
我看了看李一侠和司马梦求,二人眼中皆有赞同之意,秦少游和吴安国则有倾慕之色了。
“……凡两京学院,武生当在一千人以下,而各路武学,更当在三百人以内……”
“石相,这生员只怕太少……”秦少游一听到这学生招得太少,心里便急了,连忙置疑。便是吴安国,也有附和之意。
我笑道:“少游,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各处武学倘人数过多,以今日本朝重文轻武之习气,则难免于鱼龙混杂,且易遭非议。总之本朝之例,则武臣不能胜过文臣,这各路三百人,只怕还有人不答应呢。”
“不错,石相所虑极是,学生更以为,本朝兵员五十余万,实则有不少空饷及老弱残兵,这两京加各路武学则可有生员近九千名,执政断难答应。这中间还须得稍作更张才是……”说话的却是司马梦求。
我看到他比我还谨慎,倒是吃了一惊,只听他继续说道:“学生以为,莫若两京武学学员,由各路武学生员科考而来,则庶可免执政之非难。倘若执政还是反对,更可以将两京学院生员数减至六百,各路生员数减至二百。”
眼睛溜溜转悠一会儿,李一侠补充道:“纯父所言极是,须知太学定额亦不过九百,倘若武在文上,必招致清议,可依王相之三舍法,各路学校三年卒业,方可以考两京之学院,两京学院亦须三年卒业,方可以由朝廷授以武职。”
这下吴安国就急了:“如此,则朝廷武举又当如何?”他对武举显然有浓厚的兴趣。
“既然要办,就办得漂亮一点……”我沉吟道,“我当向皇上进言,废除武举。”
四人吃惊的望着我,以为我疯掉了。
“只需能说服皇上废除武举,则生员之数,执政无法非议。文臣反不反对,尚还难料,但是武臣断不会反对……”
这一下既便是司马梦求和李一侠都认为我有点神经不正常,我要废除武举,武臣反而不会反对,反对的反而可能会是文臣?
我笑道:“武臣武臣,当今朝廷能有几个武臣?不知事理的要明哲保身,有见识的不会反对,守着私利的也明白,我这个法子,其实较之武举,更合他们心意……我怕就怕有人拿祖宗之法来压我。”
见他们不解,我细细说道:“……方才无过兄与纯父所议,点醒了我,各路学校,为别于王相之三舍法,不如分别称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通俗易懂,三年级之后,方可卒业。能通过科考者,可进两京学院,若不能通过科考,只要能卒业,就可由朝廷授武职,为厢军校尉。若能进两京学院卒业,则可以由朝廷授武职,以充禁军校尉。又,凡欲入各路学校,皆须通过考试,每年一次,由枢密院主持。”
“今三年之内,两京学院无法从各路学校取人,则自此三年之内,两京学院之生员由武举及军中比试、推荐录用,如是,则可以给世人一个印象,凡进两京学院者,皆是能带兵能打仗的健儿……”
“若依子明公的说法,则此辈卒业后,难居卑位。”李一侠有点担心。“而若其卒业后,品秩相差太远,必起纷争,此非良策。”
“李兄所虑不错,学生以为,军中所取之人,品秩不宜太高。”司马梦求对此深表赞同。
吴安国却有另外的担心,“今日大宋之弊,在于将骄卒怠,虽然皇上主持御试,奖励骁勇,然百年之弊,非一朝可除。所办武学生员,若从军中招致,只恐流弊丛生,若不从军中招致,又恐难免于物议。学生以为,大人与其请皇上废除武举,不如请皇上于禁军之外,效法汉武帝,组建羽林八军,平时捍卫帝京,战时可为精锐。而这羽林八军之将官校尉,全由武学卒业者中选拔充任。”
“镇卿说的虽然不错,但嫌操之过急。”我心里不是不同意他的想法,但是这时候时机还不成熟,组建一只新军,不是说做就能做的。
这样,几人议论条除,反复推敲,终于把武学的条陈拟好,最后由秦少游执笔,写了一份札子。第二天我就赶去面圣了。
我看着皇帝细细的读着那份《置武学札子》,心里暗暗思虑札子中的条陈是不是恰当,这份札子的所列的内容,可能远远超出皇帝的预期了。
我在札子中提出由两京讲武学院、精忠学院为金字塔塔尖,二十三路讲武学校为基层的武学模式,两京讲武、精忠学院各六百生员定额计一千二百人,二十三路讲武学校各二百人计四千六百人,总计五千八百人的军事学校规模,应当说并不过份。而卒业优秀率我规定不得超过百分之四十,也就是说,三年之后,每年可以有四百八十名优秀军官从两京讲武、精忠学院毕业充入军队,以一只十万人的军队而论,每二百人就可以得到一个优秀军官,而且随着时间的积累,这种优秀的科班军官会越来越多,加上普通卒业生,以及普通战士军功的升迁,完全可以保证军官供给。而凡是未能通过的优秀考试的,在平时则到一只特殊的部队“校尉军”服役,他们享受相应的军官待遇,但是那只部队全部由军官组成,随时可以充入部队。因为人数并不算多,国家财政也负担得起。
而二十三路讲武学校中,能够升入两京讲武、精忠学院的,每年不到百分之二十七。其余的卒业生全部调到“校尉军”服役,但依然享受相应的军官待遇,随时都有铨补地方武职的可能。
而同时我强烈要求废除武举,因为百分之四十的优秀率这一条足以取得武举的效果,这样子也可以断绝武人除军功、武学以外的仕进之路,让他们不得不进入讲武学校谋求出路。同时两京与各路武学,均由枢密院负责,最初几年由两京讲武、精忠学院通过优秀考试的学员,可以暂时到各路讲武学校任教导官。
至于武学所应教授的内容,却基本上由司马纯父、吴安国、吴从龙拟定的。无非是兵法军阵、军纪操守、操典演练之类,不过考核方法比较惨酷罢了。我本来就对打架之类的事情一无所知,倘是火枪队,我还可以从电视上给一点意见,但是这个古代这么古老的打仗方法,我是一窍不通的。我根本不知安个营也可以有无数的讲究,连个厕所的位置都要规定。我很聪明的闭上嘴,特别是当他们说要把散手当成训练科目的时候……虽然无知,但是我还是知道散手练起来不是玩的。我能提的建议,就是举行一些实兵演习、负重操练之类。为了避免暴露我的无知,我每提一个建议都要小心翼翼。
我当时心里暗暗发誓,等到有了火枪,我一定要大露一把,让你们明白我石越也是个“军事天才”!
而此下最要紧的是皇帝的态度,因为札子我要求写得详细一点,几乎把秦观手都给写断了,看的人虽然不可能有写的人那么累,但也够皇帝看的了。更何况我提到废武举、创立“校尉军”这样的大举措,他还得想一想呢。
终于等到年轻的皇帝看完了奏扎,我见他轻轻的把奏扎合上,苍白的脸上泛上一丝红晕,低着头似乎又想了些什么,才开口问道:“子明,想不到你精通兵法,大宋开国以来,未曾有如此详细的奏扎,且文笔秀气中有着刚强,刚烈中还有妩媚……莫非有闺中人相助?”
我脸一下子就红了,因为奏扎中不仅仅是条例析论,更有引经据典的,旁征博引,我知道秦少游同学的文笔好,没想到连一篇讲武学的奏札中,都能让皇帝看出“妩媚”来,真是不可救药的才子。
我赶回道:“皇上,臣不敢相瞒,这兵法操典之例,是臣新近收的幕僚司马梦求、吴从龙的建议,这奏折,则是出自高邮才子秦观之手。微臣是文人,并不懂兵法。”我故意滤掉李一侠和吴安国,李一侠是个宰相长史的料,暂时我离不开他;吴安国性子拗,现在推出来,肯定有麻烦。因为我知道这样的事情,不经过枢密院是不可能的了。
皇帝见我红脸,不禁好笑,说道:“所谓物以类聚,原来子明身边还有这等奇材异士。”
“这几人都是年轻的士子,也颇有报效陛下之志,只是这些人不喜欢科考,臣便有怜才之意,正好收入府中,原就想有机会再推荐给陛下。”
“既如此,明日你把这三人带来,废武举和置校尉军,皆是大事,正好和枢密院计议。”
我知道皇帝要试试他们的才华了,连忙答应着,又替他们谢了恩。
第十八节 武学(三)
当下我又和皇帝说了一些民间的趣闻闲谈,不久就告退回府。
石福赶着马车在汴京城里穿街过巷,我掀开车帘,微风徐来,在这炎热的夏季里,享受那种难得的清凉。我一向没有什么排场,出行一般就是带着石福和两个书僮,虽然可以衣着上的荣耀显然可见我的身份,但是如果仅从马车看来,没有人会知道这里面坐的是当朝炙手可热的人物。有一次碰到一个京官的仪仗经过,我就让石福避让了一下,结果被御史知道,把我和那个京官都参了一本,说我们两个失上下之礼,被皇帝笑了我半天。但是我天性不喜欢那种等级森严的礼仪,参便随他们参吧,我是依然故我。
不过汴京城只这么大,官员和命妇却有不少,走在路上碰见,那是再正常不过了。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就在城门前的街道上,我又需要回避一次了。我也没有费神去打听那是哪个大臣的仪仗,任由马车悄悄的停在一边,等着那长长的队伍通过,小书僮们则满脸的不服气,似乎觉得我这个主人太没有威仪了。从排场上看起来,这次碰上的,绝对官职不小,不过我也懒得理会,只是闭目养神。
呆了好一会,却发现马车还没有动,不禁有些奇怪。我忍不住睁开眼睛,向那个队伍瞧过去,一双清彻的眼睛正好落在我眼里,那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