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笛的彼方-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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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想进城……想去找野火,你带我去。”
玉绪被她的气势所慑,稍稍移开面孔。
小夜情急之下变得口齿不清,一叠声问道:“找到魔主就能偷走狐笛吗?不止是你的,连野火的也能偷吗?魔主失去狐笛,是不是就杀不成野火了?”
玉绪愕然望着诘问自己的少女。
苦苦追问的小夜眼中,此刻浮现茫然无措的神情。
“……可是要怎么做呢?要如何找出魔主?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既然没学过辨识术,等到遇见对方时,我能认得出那个人吗……?”
玉绪噗嗤一笑,小夜愕然住口。女子不再发出一贯略带嘲意的讽笑,而是坦然率真的笑声。
“你可真老实呢。”
玉绪眼神犹带笑意,望着她说:“难怪野火为你动情,原来你们本性如此相像啊。”
玉绪不再掐住少女,改叉着腰说:“你的灵眼若能准确认出魔主就太好了。反正先带你进去,既然我奉魔主之命,到时就说是把你逮住拉进城的,这个藉口大概行得通吧。”
玉绪说着,又半调侃地附带说:“从你的个性来看,像我这样卖个人情,等我遇到危急时,你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反正你被魔主杀了,对我也没好处。”
大公居城有广阔绿地和城廓围绕,是一座纵横整条街的宏伟建筑。
春望之子小春丸,将在大公承认下成为有路族的领主后继者,这场认明仪式将在获封领地的所有领主面前举行。清晨时,已有多位领主各自带领儿子及重臣从正门入城。
东边小侧门上,有一大群艺人在待命,他们聚集于此,等候认明仪式告一段落后表演祝贺舞艺。
戴着金缕绣纹的朱红面罩、仅露出双眼的正是主要舞者,人数相当可观。
这群女子从大清早就在等候敞厅整备就绪,她们时而在侧门旁的茂林解手,或到附近茶坊设的小摊上喝茶。
此时,有两名舞者边聊边来到树林中。
“两位姑娘……”
听见有人搭讪,两女四下张望,只见有个美貌女子在树下招手。
“你们的面罩破喽。”
两女伸手往脸上遮布一摸,发出惊呼:“唉呀,讨厌!真的破了,怎么办呀?”
躲在树丛里的小夜心下暗惊,她们的面罩根本完好无缺。
玉绪巧妙地哄她们取下面罩、褪下外衣,然后,对着只穿平常小袖服的两名舞者微微一笑。
“天气真好呢,暖洋洋的,这种日子教人好困喔。”
她柔声说完,呼地吹了口气,两女转眼软倒在地,舒舒服服发出鼾息。
“小夜,你抬那个姑娘。”
尽管感到同情,但这不是为她们抱屈的时候,小夜唯有顺从玉绪的指示,将两女藏在树丛里。
“到晚上自然会醒。好了,快穿戴起来。”
玉绪递给小夜面罩和衣裳,自己摇身变成睡在树丛里的女子。
她面不改色带着小夜,混入那群在侧门待命的艺人中。
不久,有人来通知艺人们进城,在大敞厅下的庭苑等候。
小夜战战兢兢地混在人群中穿过侧门。
与玉绪在一起,自己迟早落入那名可怕的术士手中,如此一来,将饱受折磨至死。纵然恐惧,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野火,甚至让她丧失逃走的意志。
野火想做什么呢?
走向铺磨石的宽敞大道,前方出现苍翠松林,彼方有一座广池,是大公从远山引雪水修筑的苍天池。池底清澄可见白沙漂摇,池面舟舫浮泛,船身绘有朱金描纹,船首的形状相当奇特。
未曾见过的禽鸟在池中嬉游,金鲤不时从水面翻花消失。
从水池望去,位于城内四方的钟楼唯见两座,更远的北面钟楼隐约露现浮影,小夜总算了解这座城的规模十分宏伟。
终于踏进内城廓,白漆墙将庭苑区隔成迷宫,苍松枝影在墙面摇曳。走在路上,正前方出现覆盖乌亮瓦宇的馆邸,必须大大伸展双臂,才足以表现这座豪邸有多壮阔。
只见大敞厅门户皆敞,踏入白沙庭苑中,可望见众位领主已整齐列座在大敞厅两侧。
厅间正中央,有两人背向庭苑凝神端坐,从远方即可认出是春望和小春丸。
玉绪说野火化身成大朗,他在何处……?
众随从坐在大敞厅的下位处,小夜发现原本不可能在此出席的大朗。
(找到了……)
变成大朗的野火,究竟所为何来……?
小夜蹙起秀眉,逐一检视这群随从,想确定野火的主人——那位敌国术士是否有列席?万一在场,自己能否像认出灵狐或“叶阴”一样有感应?
或许距离过远,还是术士不同于灵狐或“叶阴”。小夜只感到人群气息,终究无法发现对方。
“……怎么办,我认不出来。”
她低声喃喃,玉绪哼了一声。
“算了,别着急,眼睛放亮点,万一发生状况,气氛起变化,说不定就可以识破他。”
从某处传来哆、咯的太鼓声。
廊缘更下方的白砂上铺着赭红毛毡。乐师列坐在此,轻快将横笛按在唇上。
调匀呼吸后,几重和鸣的纤细笛韵彷从地面涌起,响遍厅庭之间。
“大公驾临——认明仪式开始了。”
玉绪在小夜耳边轻声说道。
四诅咒之力
大公出现后,大敞厅列坐的众人齐首俯伏在地。
坐在三面开敞、天井高挑的大敞厅中央,会有我身渺小的错觉。
小春丸额冒冷汗,低俯着面孔,紧盯地板上铺的花草织纹榻榻米。
初绽的樱花随处乘风飘香而来。小春丸对此无动于衷,只面朝上座,聆听大公的足音和衣声响起。
阒静的大敞厅中,一个宏亮的声音回荡四方。
“众卿免礼。”
缓缓抬头,望见沉金色屏风上绘着淡绿鲜竹。屏风前,有位身着雅服的老者盘膝而坐。
春阳照入厅间,老者胸襟以下浮显一片光明。他坐在略高的上座,面容隐在微暗中。
出乎意料的是老者身躯十分矮小——倦懒眼睑下的双瞳,湛着熠熠冷光。
威余大公环顾众家臣后,不徐不缓地说:“我国花期最早的贵狭野,樱花即将绽放,诸位功在社稷,方有如此丰穰之春。”
大公说着,凝视端坐在面前的春望父子。
“在座有位年轻武士,日后将继为国之栋梁。诸位,这不是可喜可贺?该好好正视他才行哪。”
小春丸成为全厅瞩目的焦点,感到浑身僵硬。
“有路春望素性坦诚,刚正不阿,这已是众所皆知。但不知何故,他始终家运不济,目前后继者不幸去世,又曾遭丧妻之痛,连身为忠臣的侄儿也英年早逝。”
大公语气轻描淡写。对于春望和盛惟之间的深仇大恨,在场的众位领主可说是无人不晓,皆感受到大公语中带刺。
尽管如此,汤来盛惟连眉梢也没挑一下。
大公同样不瞧盛惟一眼,只静静又说:“春望为了维护骨肉,警戒已到了略显偏激的地步,这也是情非得已。长年来,本公以为眼前这名年轻武士已不在人世。不过,正如诸位所见,有路小春丸安然无恙,就在本公面前。”
大公凝视着有路春望。
“欺君罔上罪无可恕,然而,本公深知你护子心切。可说是人之常情,依此,本公准许小春丸继承有路春望的领主之职,决意采行认明仪式。”
领主们严谨端坐、文风不动,大敞厅中唯有大公的声音回响。
忽然间,大公略转柔和的语气说:“有路小春丸,好漫长的十年哪。”
这番话,深深冲击小春丸的内心,涌泪刺痛鼻芯,他不禁伏下面孔。
好漫长……光凭这话,怎能道尽所受之苦?
幼时至今的纷纷思绪霎时涌上他心头,犹如关在小匣子里,好长、好长的岁月。为何非待在馆邸不可?连何时离开都遥遥无期,甚至逼得他乱摔乱砸,忍不住大闹一场。
回想起来,那是处于绝望深渊,凡事不容他思考,失魂沮丧,只在浑浑噩噩度日。
十四岁生日当天,大朗曾经来访,告诉他身世和受诅咒的原委,小春丸方知自己被幽禁在森荫邸的原因……但知道事实,也改变不了现状。
小春丸向大朗表示拚死要离开,死在灵狐利牙下也认命,像个备受呵护的人偶悄活悄死,这种人生豁出去也罢。
然而,大朗并不允许。
他只转述春望的吩咐,要小春丸专心随常行精进武艺,在无法成为保护自身、免受灵狐威胁的武士之前,绝不可以离邸一步。
多残忍的宣告啊,要成为常行那样的剑术高手,尚需十年功底,难道还得在邸内耗上十年……
当他心情跌堕谷底时,守护神出现了,一场梦就此展开。
(守护神啊……)
小春丸在心中渴求默念。
已听不到它的声音,小春丸即将履行“承诺”。时间一刻一刻逼近。
只见大公微抬起手。
“有路小春丸,本公认同你的继承身分。”
坐在大公右斜方的一名家臣迅速起身,捧起大公面前的原木小置台,转身发出簌簌衣响,熟练端着木台走到小春丸面前放下。
木台的紫绸巾上,有一把精美的螺钿镶纹刀。
只听见大公说道:“拜受这把认明之刀吧,立誓效忠于本公,今后继任父职坚守家业,誓死守护领国。”
久那屏住息,凝视小春丸伸手取刀。
果不其然,小春丸身上的咒虫不再传来动静,但他身上的暗示却强烈发自于少年本心,只要小春丸彻底受自身的暗示蛊惑,就算咒虫已除,他仍会按照命令行动。
这一切可得瞧个仔细,绝不能轻举妄动,一旦小春丸照令行事,届时只需向他立刻传送咒念即可。
久那紧紧盯住小春丸的手。
触到冰冷的刀鞘,小春丸窣窣发抖,紧咬住唇。
(守护神……)
快!该履行“承诺”了,只要达成魔咒就会消除,再也不必被关回馆邸。
然而取刀握柄的瞬间,他忽然心生动摇。
那只恶心的虫——万一真是咒虫、真是儿时玩伴的小夜驱除它的话……
牙关咯吱咯吱作响,小春丸使劲握紧刀柄。
(别怀疑,我相信守护神。)
这全是守护神赐给我的梦——给我试炼的梦,亲手诛讨不共戴天的仇敌,魔咒才会永远消除……
闭上双眼,小春丸一按刀口,飕地拔刀出鞘。
他倏然起身,一声高呼:“今报母仇,纳命来!”
便朝汤来盛惟猛冲而去。
汤来盛惟正想起身,小春丸高举白刃箭步冲来,在盛惟身旁待命的武士看似早有戒备,随即拔刀相向。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斜身抢入两人之间,猛力撞开小春丸。小春丸腾空飞出去,那人拔刀直指他的腹部,刀光一闪。
“小春丸……!”
春望奔过来,只见儿子一个筋斗翻落在地,腹部不断渗出鲜血。春望盛怒之下浑身乱颤,扭头注视刺杀少年的大朗。
“混帐东西……好大胆子!”
春望刷地抽出长刀,大朗垂下右手握的血刀,步步后退说:“领主大人,请您保持镇定,小春丸少爷神智错乱,在下是……”
春望压过他的声量,大喝道:“全在你的算计中,孽畜……!”
春望凌厉朝他劈去,大朗从容拨开长刀,正欲顺势上前反击……不料脚下一滑,身子剧烈摇晃。
一瞬间,春望举刀劈下。
小夜正想尖叫,玉绪迅速掩住她的嘴。
“别激动。此刻沉不住气,野火搏命的心血就白费了。”
强劲的刀势自肩头划过腹部,大朗一个跟舱瘫倒在地。他颤抖着,扭身朝盛惟望去,轻声说一句话。
盛惟的脸孔,霎时僵硬如石。
在众人屏息注视下,大朗愈缩愈小,变成一只浑身血迹的狐狸。
“……盛惟,听见没?它叫你主人啊。”
春望说着,一把抓起虚弱的野火后颈,便朝盛惟抛去。
“岂有此理……!”
盛惟顺势接住,满脸紫涨地怒吼:“你是藉口找碴,根本与我无关!”
盛惟满脸尽是嫌恶,使劲把野火扔到厅外。
野火摔在回廊上,缓缓滑落庭苑的白沙地,身子一颤,化成淡烟消失。
(野火……!)
小夜拚命挣扎、挣扎,拂开玉绪的手,朝庭苑飞奔而去。野火已不见去向。小夜跪在徒留血痕的白砂地上,额头使劲摩娑着地面。
一颗心几乎碎裂,脑海一片空白,唯有浑身抖颤不止。
连周遭人群远远围住鼓噪、护卫武士拔刀走近身边,她都浑然不觉。
野火是否死了?如果死去,就这样消失吗?
如此一想,脑海中灵光乍现。
他在“间界”……濒死的野兽会找寻安息之所,野火一定想在出生地长眠。
小夜紧紧闭住双眼。
哇……!人群中发出呼喊。
原来低伏在地的女子身形一晃,忽然消失踪影。
“那个姑娘也是狐狸变的?别唬我……”
一名艺人喃喃自语。
置身在领主的众名随从中,久那避免引入侧目,端坐在最后方,此时正凝神陷入沉思。
(为何不是影矢,而是野火……?)
直到前一刻,行动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