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刑师-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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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蒂诺哼了一声,松开手。
“一辈子?”他恶狠狠地说,“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提上裤子,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抚了抚还没干透的头发。莱卡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动也不敢动,紧紧背靠铁栏杆,後背都快压出一条条竖纹了。
达蒂诺打理好自己,又帮莱卡系上扣子。他边扣扣子边说:“不过谁叫我是贤明仁慈的国王呢。今晚就先放过你。”扣好最後一颗扣子後,他吻了一下莱卡的面颊,“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补回来的!”
当天晚上,达蒂诺没有再强求莱卡,也没有趁莱卡睡着的时候把他拉下床按在地上做──莱卡担心他会突然袭击,所以一夜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入睡,直到凌晨才打了会儿盹,还没休息多久,早起铃就响了。
达蒂诺像从前那样和莱卡一起去食堂吃早餐,并且享受监狱众人的注目礼。莱卡则因为太过惊慌,整个早餐过程都如坐针毡,生怕达蒂诺突然发难,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压倒他。幸好老亨利来解救了他。老人一面念着圣经里有关驱邪的语句一面走到莱卡和达蒂诺的桌子旁边,告诉年轻杀手他可以回图书馆工作了。
扫描图书条形码的枯燥工作让莱卡暂时忘记了达蒂诺的反常。可好景不长,才过没多久,他就开始心猿意马。昨天和今晨的种种情形如同幻灯片似的在他脑海里轮播,同时也让杀手困惑不已。
达蒂诺这是怎麽了?突然大发慈悲,放过他了?难道他居心叵测,在筹划什麽,所以欲擒故纵?
莱卡越想越糊涂,沈浸在思绪中,数次扫错了条形码,遭到老亨利的严厉斥责。“才几天没来图书馆,就连怎麽干活都忘了吗?”
“对……对不起,亨利,我在想事情,所以一时没注意……”
“想事情,哼,现在的年轻人哟!”老人白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稀里糊涂地过了一个上午,到了午餐时间,莱卡和老亨利结伴去食堂。在排队领餐的队伍里,莱卡看见达蒂诺就在前方不远处──正和阿特.金说话。强壮的黑人男子频频点头,他比达蒂诺高多了,得低着头讲话。
莱卡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被自己的念头震惊了,就连负责打饭的囚犯给他添了个甜橙都没发现。
──难道达蒂诺不再渴求他的身体了?反正他有那麽多炮友,这是要抛弃他了吗?!
第二十一章
达蒂诺甚至没来和莱卡一起吃午餐。不过让莱卡稍感安慰的是,他也没和阿特.金在一起──金发的暴君独自霸占了食堂的一个僻静角落,没人敢坐在他周围,那儿仿佛百慕大三角一样笼罩在奇异的磁场里,以致无人胆敢接近。
莱卡当然也不敢靠近。他想,如果达蒂诺已经厌倦他了,这时候他再凑过去,那岂不是自讨没趣?所以他干脆也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时不时偷偷往达蒂诺那边瞟上几眼。
这顿午餐食之无味,就连那个甜橙都没让莱卡的心情好起来。所以当在监狱里总是欢快的黑人小夥凯.拉蒂摩尔坐到他对面时,他听到对方的问候是:“哇哦,你看起来脸色好差,是不是昨晚消耗过度啦?”
莱卡“哢嚓”一声捏断了手里的塑料叉子。凯缩了缩脑袋。“达蒂诺被关了一周,肯定饥渴到不行,我猜昨晚你肯定过得很辛苦吧。”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仿佛自己是什麽名侦探,刚刚推理出了一个不得了的结论一般,“我听说你们在浴室就搞上了?哎呀呀,达蒂诺可真是一分锺都等不了。太同情你了!瞧你的脸色,苍白得好像厕所的卫生纸一样。啧啧。”
他越是说,莱卡的脸色越是苍白,而这越发让黑人小夥确信莱卡被达蒂诺强要了一晚上,现在一提起这事,他还心有余悸呢!
出於自己的考虑,莱卡也没反驳他。就让这家夥这麽误会好了!杀手心想。消息会从凯这里传出去,然後监狱里的人们会知道我仍然是达蒂诺的男……那什麽!而男那什麽的身份可以帮我打掩护,让他们以为我没有威胁……
莱卡心念电转,面上却一言不发,这更加让黑人小夥以为他累到连话都懒得说。他同情地拍了拍莱卡的手肘:“如果你需要什麽药,尽管来找我好了,对於被达蒂诺……咳,被他那什麽的人,我一向给最优惠的价格!”
莱卡撂下断了的叉子:“那你能不能给我搞一个透明的罐子来?”
凯睁大眼睛,他的黑皮肤让他的眼白显得格外多。“透明罐子?这是什麽新药吗?我听都没听过。”
“不是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需要一个透明的罐子。”
凯的表情更惊恐了:“达蒂诺又想玩什麽新花样?罐子play?听起来好稀奇,我完全没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play……”
“妈的,该死,不是床上那档子事!”莱卡非常想把盘子里的沙拉塞进凯的嘴里,让他别再这麽口没遮拦,“我就是想要一个透明的罐子而已!”
“那你要什麽材质的?塑料?玻璃?如果是什麽NASA专用宇航材料的罐子我可没法搞到手……”
“普通的就可以了!塑料的玻璃的都行!”
“那你何必来找我?”黑人小夥子摊开双手,“厨房里有很多那样的东西,每天都要把一大堆厨余垃圾扔掉。你去厨房肯定能找到很多你所需要的罐子,还能任意挑选尺寸形状呢。而且──”他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萨姆,你还记得他吗?就是达蒂诺从格雷格手下救出的那个人。他就在厨房帮工。如果你去找他,他会很乐意帮你的。别说仅仅一个罐子了,就算你想要一大堆罐子来挂满一棵圣诞树,他也能帮你搞到手……”
“谢谢,凯。”莱卡把餐盘一推,站了起来,“我这就去找萨姆。”
厨房也有狱警守着。见到莱卡靠近,狱警端起枪,扬了扬下巴:“这里是厨房,小子,”他说,“滚远点。”
莱卡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尽量表现得很规矩。“我找萨姆。”
“你是弗罗多吗?”
“我真的找萨姆有事,长官。”莱卡没理会狱警的打趣。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支香烟,递给狱警。狱警咧开嘴,表情像在说“你小子还算懂事”,接过烟,塞进自己衣兜里,向厨房偏了偏头:“进去吧,不过只能十分锺。”
“足够了。”莱卡咕哝道。他推开厨房大门,扑面而来的是油烟和食物的气味,以及油烟机的轰鸣和碗碟碰撞的响声。厨房有三名专业厨师,还有七八个囚犯帮忙打下手。莱卡看了看他们忙碌的身影,从中辨认出萨姆。
“嘿。”他走过去拍了下萨姆的肩膀。瘦小的男子像受惊的松鼠一样跳了起来,差点把一锅洗碗水泼到莱卡脸上。等他认出了莱卡,他显得更局促不安了。
“呃,你、你好。”萨姆结结巴巴地说,“你怎麽进来的?”
“我找你有事。”莱卡握了握萨姆的手,小夥子因为惊讶,手臂僵硬得像块石头。“我叫莱卡.莫奈。”
“我、我认得你,你是达蒂诺.纳卡雷拉的……”他把後半句话咽了下去,眼睛里仿佛写了“哦上帝啊我知道这不好受,那悲惨的经历我就不提了”一行字。“你找我有事吗?”
“听着,我想请你帮个忙,”莱卡朝厨房中的橱柜示意,“我需要一个透明罐子,大概这麽大。”他比划着一个麦当劳可乐杯的大小,“材质无所谓,塑料或者玻璃都行。主要是要透明。”
“你……你要那个做什麽?”萨姆战战兢兢地问,“你要打碎玻璃然後割腕自杀吗?”
莱卡差点吐出一口血。这小子把他想成什麽了!他不过是要个罐子而已,为什麽凯也好,萨姆也好,老是喜欢往奇怪的地方想?!
“不是……”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不用管它的用途,给我就是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是达蒂诺让我找个罐子的,别忘了,他可救过你的命!”先动之以情,“而且如果他想,随时都可以把你的命收回来!”再加以威胁,“所以少罗唆,快给我找个合适的罐子!”
萨姆果然动摇了。“好吧……”他在厨房的橱柜里翻翻找找,最後拿出了一个瓶口沾着奇怪颜色黏液的塑料广口瓶,“你看这个行吗?”
莱卡接过罐子,狐疑地指着瓶口的黏液:“这是什麽?”
“果酱。你把它洗洗就好了。”
莱卡依旧怀疑地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广口瓶。萨姆以为他不想自己动手,於是抢过瓶子,亲自把瓶子洗了个干净。“这样总行了吧?”
“还凑合。”莱卡摇了摇水淋淋的瓶子,甩去上面的水珠,然後他拍了拍萨姆的後背,在小夥子耳边低声说:“如果有人问起你这事……”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萨姆的声音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聪明。”莱卡颔首。
他走出蒸腾着热气的厨房,守在门口的警卫疑惑地瞄了眼他手里的瓶子。“弗罗多,你从霍比屯里搞了个什麽回来?”
莱卡冲他摇了摇瓶子:“万瓶之王。”
警卫拿枪戳他:“快滚吧!死小子!”
【注】我觉得弗罗多、萨姆和万瓶之王应该不需要注释了吧……
第二十二章
莱卡回到囚室的时候,达蒂诺正惬意地躺在床上,手里举着一本精装的《白鲸记》。他的糖果像星星一样散落在枕头边上,有几片糖纸被他折成了爱心,还有几片就在那儿放着。
莱卡走过去,用空瓶子撞了撞《白鲸记》:“喂,这个给你。”
达蒂诺把书平放在胸口,眼睛往上一挑:“干什麽?”
“给你。”
金发青年困惑地看着那个广口瓶:“给我这个干什麽?”
莱卡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不是你让我去找个瓶子的吗?!”
“啊?”达蒂诺无辜地看着他,“我说过这话吗?什麽时候的事?我怎麽完全不记得了?”
“就在你和格雷格打架被关禁闭之前。”莱卡提醒他。
可是达蒂诺仿佛罹患了老年痴呆症一样,一脸茫然:“哎呀,我真不记得了。肯定是我的记忆力出问题了,要麽就是你记错了。”
莱卡脸上发热,有种真诚待人却被人糟蹋了心意的感觉。他收回手:“那我就把瓶子还给……”
达蒂诺劈手夺过瓶子,将《白鲸记》看也不看扔到一旁,扒开瓶盖。“反正你都拿来了。”他将床上那几个折好的爱心丢进瓶子里,摇了摇。瓶子很大,爱心却很小,数量又少,几个小纸片孤零零地躺在瓶底。
“没关系。”金发青年盖上瓶盖,“我还会折更多的。”
莱卡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眼睛微微眯着,嘴角也微微往上弯起,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显然是很高兴,但是离杀手所预想的“欢天喜地、神采飞扬”还差了许多。莱卡不由的沮丧起来。
金发青年又剥了一颗糖,开始折糖纸。他修长灵巧的手指把那张小小的锡箔纸叠起来,经过一系列奇妙的翻折,变成了一颗银色的爱心。他折纸的时候莱卡一直观察着他手指的动作──真是妙不可言。达蒂诺注意到莱卡的目光,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你还在这儿干什麽?想睡午觉吗?”
这口气,明显是在赶人。莱卡撇了撇嘴:“我去操场看他们打篮球。反正我也不能上场,过过眼瘾。”他扬了扬绑着夹板的右手。
“喔,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户外运动,去吧。”达蒂诺把新折好的爱心装进瓶子,又拿起书,专心致志地读了起来。
莱卡完全被晾在了一边。他气鼓鼓地踢开囚室的牢门,连声“回头见”也没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操场边的电话亭不排长队的日子屈指可数,峡谷监狱的犯人们再穷凶极恶,也有需要联系的家人和朋友。莱卡现在正是长队中的一员,跟着等待打电话的犯人徐徐向前移动。好不容易等到前面只剩一个人了,但那人却话唠个不停,不断同电话那头的人(莱卡判断那是他女朋友)说着恶心肉麻的甜言蜜语,比莎士比亚戏剧中长篇大论的独白还要冗长。莱卡毫不怀疑,若是将他们俩的情话记录下来,准能出一本厚厚的大部头。
莱卡不止一次用力咳嗽,提醒前面的人快点结束他的甜蜜电话粥,但对方沈浸在爱情的喜悦中,根本没理会莱卡隐晦的抗议……当那人终於因为没钱续费而遗憾地挂掉电话时,莱卡的耐心已经濒临极限了,这让他拨电话的手指格外用力,险些把数字键按得崩了出来。
他先拨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转接到一家电话服务公司,然後经过一系列加密算法,转接到渥太华的另一家电话服务公司,接着转接到夏威夷、里约热内卢、久留米市,又乘着电波上卫星游了一趟,最後接入一家心理诊所的专家医师的私人电话机上。
“喂,您好,这里是比加菲尔德心理咨询室,请问您有预约过吗?”
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声问。
“够了,思想者,别来那一套。是我,迷雾。”莱卡压低声音。
电话那头沈默了一会儿,片刻之後,思想者热情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呀,你好久没有联系我了,是在出任务吗?”
“没错。”
“会打我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