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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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亮看了朗朗一眼,“你还说我油嘴滑舌?你才真是油嘴滑舌呢。”
“这不是油嘴滑舌,这是我的职业道德。你们出钱请我陪你们聊天,我得让你们如沐春风才行啊。”
陈明亮的微笑消失了,变得有些沮丧。“你不用老提醒我这个吧?我又没打你什么坏主意。”
朗朗用指尖在他脸上轻轻划了划,轻声细语地,“你长得这么帅,我恨不能打你主意呢。”
明知道她是职业习惯,陈明亮的心还是动了动,他苦笑着说,“你要真这么好心,就带我回家吧。”
朗朗笑了,“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我现在最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他顿了一会儿,从朗朗的烟盒里抽出一枝烟,“房子装修得特别好,都是高档材料,家用电器也是最高级的。可我呆在家里总觉得全身不自在。好像我女朋友还住在那里似的。上中学写作文时一到结尾时就写什么什么影响深远之类的,现在她对我,对那套房子就是‘影响深远’。”
“你把女朋友形容成这样儿,我都有些嫉妒了。”朗朗沉默了一会儿,笑了,“她很漂亮是吧?”
“没有你漂亮。”
朗朗娇俏地打了他一下,“她叫吴芳?”
“不不,不是。吴芳是另外一个人。”
“是新女朋友?”
“不是,但是朋友。”
“已经有新朋友了,还做出一副苦瓜脸给谁看呢?”
“今天我向她求爱,被拒绝了。”
朗朗立刻做出无限同情的表情,“这就难怪了。”
她的态度中有很多虚伪的东西,但不讨人厌。
“你们俩真的很奇怪,长得很像,但又截然不同。我也形容不清楚那种感觉。”陈明亮有些迷惑,“她也喝绿茶。”
“你真的让我好奇极了,改天带她来让我见见好不好?”
“试试吧,”陈明亮想起吴芳离开时,决绝的动作,“不过把握不大,今天下午我狠狠地把她得罪了两次。”
朗朗笑了,“是吗?给我说说吧。”
吴芳消失了
吴芳消失了。
陈明亮每次打电话,电话那边总是服务台小姐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移动电话已关机……”
陈明亮有些魂不守舍的,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是爱情?应该不是吧。他们之间见了这么多次,回想起来,从没有一次意味深长的凝眸,吴芳似乎是一个不知柔情为何物的女人。除了一个断断续续的故事,他什么也不了解她。连故事也还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
张昊也看出他反常,“你认真了?真要找个干面包似的女硕士?”
“谁干面包?你女朋友才是干面包,你也不管管,看她那头发烫得跟方便面似的。”
“完了完了完了,一听你这么说话我就明白了,”张昊看着陈明亮,“你一被女人套牢,就立刻丧失立场,重色轻友。”
“她哪有色可重?干巴巴的……”
张昊笑了。
“笑什么笑?”
“你神经病啊,我笑你还管?”
陈明亮一边掏手机打电话一边冲张昊瞪眼,“不许笑。”
张昊不理他。
电话还是不通。
别的树也不让我上吊
陈明亮找不到吴芳,整天来张昊的单身宿舍泡着。张昊一看见陈明亮,做出要撞头的表情,“我说,你就饶了我吧,行不行?”
陈明亮给他看手里的冰淇淋:“天气这么热,我是来给你送冰淇淋的,不识好歹的东西。”
“我不想吃冰淇淋,我就想自己呆一会儿,可以吗?”
“可以。你让我天天陪着你我还不一定答应呢。”
张昊倒头就睡,陈明亮一点儿也不见外地把沙发上的衣服扔到床边,坐下吃起冰淇淋来。
张昊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终于扛不住,坐了起来。
陈明亮笑了,把一盒冰淇淋递过去。张昊接过来吃。
“跟你商量件事儿。咱们换换房子怎么样?”
“换房子?”
“我搬过来,你搬过去。”
张昊看着陈明亮,那是他准备结婚用的新房,“你真是疯了。”
“哎,我那是三室一厅换你这么个破地方,你还不愿意?!”
“没错儿,我不愿意。”
“那就没法子了,”陈明亮变得理直气壮的,“我只能过来打扰了。”
张昊气不打一处来,“我真受不了你。不就一个柳颖吗?没了这棵歪脖树,咱还不上吊了?!”
陈明亮一脸苦恼地说:“问题是别的树也不让我上吊。”
越看越顺眼的女人
张昊和女朋友约会时,陈明亮偶尔去找朗朗。
一想起朗朗他就想起钢琴上面那个精致的银色夹子,陈明亮的心就紧一下。
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也和自己一样吗?如果那些男人不是放两张而是放二十张呢?朗朗还是只陪着他们聊天吗?
张昊只见了朗朗那一次,现在,他仿佛从那一场梦里苏醒过来,变得理智了。他对陈明亮去找朗朗很不赞成。
“不是我存心打击你,对她,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吧。这个小女子可非同一般。她是那种森林型的女人,表面上到处都是路,实际上转来转去才发现还在那个林子里原地踏步,根本没路。”
陈明亮心里认可,嘴上不服气,“你怎么知道?”
“别忘了,我比你先到森林里转了一圈儿呢。”
“那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女人,表面上看没路,实际上处处都是路?”
“没错儿。”张昊笑起来,“那叫罗马型女人,条条大路通罗马。”
陈明亮也笑了。
“二者取一个的话,”张昊说,“你还是把精神头儿多往研究生身上放放吧。丑妻近地家中宝。老人的话难听,但管用。”
“谁说她丑?!”陈明亮瞪了张昊一眼,“她是那种越看越顺眼的女人。”
不要再来找我
朗朗也和张昊的意见一样。陈明亮最近一次去找她时,她用温和但坚定的语气劝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聊天了。”
“为什么?”
“对你来说,这种聊天太奢侈了。”朗朗一针见血地说。
陈明亮没吭声。他在吴芳面前的幽默感到了朗朗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他不知道这个陪人聊天的女子有什么好让人紧张的,但他确实紧张。
“如果你寂寞,应该好好找个女朋友。”
“谁说我寂寞?”朗朗微笑。
“……我有女朋友。还是个女硕士呢。上次给你讲的故事,就是她好朋友父母的故事。她还会……用茶叶算命。”
朗朗做出惊奇的模样儿。
“真的,她很让人惊奇。”
朗朗看着他,“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很喜欢她。”
“怎么说呢?她身上有种能让我感觉到亲切的东西。白菜豆腐之类的。”提到吴芳,陈明亮觉得一下子放松起来,“她和你完全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儿?”
朗朗看着他,她在灯光下面的脸有种夺目的光彩。
“你能让男人晕过去。”
朗朗乐不可支,“我是一闷棍,或者药片?”
陈明亮不笑,“你有男朋友吗?”
“几百个。”朗朗大大方方地回答。
“我是指……”
朗朗用手拍了拍陈明亮搁在桌上的手,“别说傻话了。”
的确是傻话。陈明亮心想。他的情绪很沮丧。
朗朗也不说话。她用手托着手里的茶杯,看里面的茶叶。
“给你讲个故事吧。”陈明亮打破了沉默。
朗朗很配合地露出笑容。
陈明亮给她讲了吴芳给他讲的故事,没忘记在最后阐明自己的观点。
“她妈妈因为故意杀人罪判了二十年。很不公平。其实应该算是正当防卫,最多也就是个防卫过当。”
“你怎么这么说呢?那是一条人命啊?”
“她爸爸这种败类怎么能算得上是人啊?人人得而诛之。”
朗朗沉吟了片刻,“其实,我爸就是很没出息的男人。在县城出生的,一个偶然的机会写了个话剧,那会儿还是‘文革’呢,一下子就出名了。成了风流才子,少年才子,调到省里来。那时候也有追星族,只不过不像现在那么狂热。我妈年轻时长得漂亮,被我爸从好几百个姑娘里挑了出来。结果,他这一辈子就写了那一个剧本,就风光了那几个月,我妈跟他结婚以后,一点儿福也没享着,罪倒是遭了不少。我妈总跟我说她是核桃命。结婚前水灵灵的,看着招人爱,结了婚发现是硬核,黑乎乎的,难看,还硌人,再往后,把核砸开了,露出里面的核桃仁儿,才又好了。”
“你就是那核桃仁儿?”
朗朗笑了,“没错儿。”
“你妈做什么工作的?”
“眼下她是一家手套厂的厂长。”
“那你爸呢?他现在干什么?”
朗朗转眼看了看别处,有些不耐烦地说,“他死了。”
“死了?”
“一次意外。”朗朗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咧着嘴“嚓”了一声,“像你讲的那个男人一样。”
陈明亮呆呆地看着朗朗。
朗朗笑了,“跟你闹着玩儿的,当真了?”
陈明亮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不是……我就是……你可别吓唬我。”
“从明天开始,我换到别的地方去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来了你也找不到我。”
“为什么……换地方?”
“一直就是这样的,过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方。”
“……不是因为我吧?”
“当然不是。”朗朗笑了笑,“女人都喜欢变化,千变万化,所以男人才喜欢用妖精来形容女人。”
陈明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朗朗。
朗朗用一根手指在陈明亮眼前画着弧线,逗他笑,“过了今天晚上,妖精就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了。”
分手
他们在夜里十二点钟的街头分手,每次都是。朗朗没像以往那样迅速地打车走掉,她转身看着陈明亮,“抱抱我。”
陈明亮很意外,轻轻抱住了她。
她很瘦弱纤细,好像稍一用劲儿就能捏碎似的。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以前柳颖双臂交叉搂住他的脖子时,他觉得她像一条蛇一样,艳丽,刺激,而又纠缠不清。
“在吴芳讲的那个故事里,如果我是她的同学,那次谋杀就是故意的,不存在过失。”朗朗在人的怀里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
陈明亮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话题来。
朗朗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她伸手招来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地坐了上去,出租车开动后,朗朗从窗子里探出身子冲陈明亮摆了摆手,“再见。”
电话通了
朗朗临别前说的那句话让陈明亮惆怅不已。他没打车,顺着街道往前走,午夜时分的街道上行人极少,空气凉爽。
陈明亮拨手机时,更像是一种习惯,没想到电话接通了,吴芳的声音传了过来,“喂?”
“你……我是陈明亮,”陈明亮被她吓了一跳,“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手机也不开,人也找不见。”
“我出门儿开会刚回来。”
“开会?开什么会?”
“笔会。”
“笔会?”
“你找我有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
“没事儿的话我要休息了。坐了一天的车,挺累人的。”
“哎,我想问你,”陈明亮不想这么放电话,“你同学的妈妈有没有可能是故意杀她丈夫的?她想办法激怒了她丈夫,然后和女儿一起杀了他。”
“你疯了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整天受虐待,肯定想杀了她丈夫。”
吴芳沉默了一会儿,“不是的。”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因为故事是我编的。我根本就没有这个同学。要是有的话,我早就让你见了。”
别去相亲了
她们之间的相似之处不只是绿茶。她们能够很轻易地把人引领进一种虚拟的情境中,当别人深陷其中时,她们会突然一个转身,说这一切都是玩笑。
像那句歌词,你把我领到井底下,割断绳索就走啦。
陈明亮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在井底下的哥们儿。
吴芳跟他说对不起时,脸红了。
“你说你这人,长得老老实实文文静静的,满嘴谎言还讲得有鼻子有眼睛的。”陈明亮叹了口气,“你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是你自己缺乏辨别力。”
陈明亮苦笑了一下,“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吴芳把自己的那杯绿茶放到陈明亮眼前,“看见这茶叶了吗?”
“当然。”
“你看这茶叶的颜色和形状,还有这杯水……”
陈明亮看着茶,又看着吴芳。
“这就是我讲的故事。”
陈明亮蒙了,坐直了身子,“哎,你别拿我寻开心好不好?我读书没你多,脑子没你复杂,你别这么云里雾里的,简单点儿说行吗?”
吴芳笑笑,“本来就很简单啊。”她从茶叶筒里倒出一点儿茶叶,和茶杯摆在一起给陈明亮看,指着没冲泡的茶叶,“这是事实真相,”又指了指那杯茶,“这是我讲的故事。”
陈明亮左右看了看,抬头看着吴芳。
吴芳微笑着。
陈明亮点了点头,“有点儿明白了。”
吴芳笑了。
“那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事情的真相在我给你讲的故事里。”
“怎么绕着绕着又绕回来了?”
“不可能绕回来。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你别老这么说话行不行?特别做作,而且……”陈明亮有些忧心忡忡地望着吴芳,“你知道你身上缺什么?”
吴芳望着他。
“女人味儿,你给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