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薄媚·恋香衾(出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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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浅媚看似少不更事,嚣张任性,但嫌昭媛不够尊贵,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可众人再不料她竟会当众提出这样的要求,有抗旨之嫌不说,单这样的自命不凡,便已把满后宫的嫔妃们得罪光了。
而谁又不知,宫里的一后二妃俱是朝中要员至亲骨肉,她说了这样的话,连在场的几位老臣都避着嫌疑不便开口。
殿中一时静寂,唐天霄轻叩着椅靠,慢悠悠地笑道:“嗯,言之有理……”
背着殿外明亮的光线,可浅媚正仰着下颔望向他,浅浅的笑容笼着温润的流光,忽然让他又有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的心尖巍巍一颤,叩着椅靠的手指忽然僵住。
许久,他慢慢咧开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道:“传旨,敕封北赫可烛公主为淑妃。宇文昭仪贤惠贞淑,甚得朕心,晋封贵妃。”
群臣哗然。
唐天霄只淡淡一笑,扬手令近侍宣告退朝。
几家欢喜几家愁,无非是意料中事。
聆听所谓的犯颜直谏,徒令自己不快而已。那样的蠢事,他是决计不做的。
可浅媚即日被接进了宫。
她甚得北赫太后宠爱,何况又是和亲而来,用她自己的话说,算是北赫的脸面,因此各色嫁妆装了半支车队,大大小小的箱笼堆了几间屋子。前来接她入宫的瑶华宫那位姓崔的内侍总管便有点头疼,向她问道:“淑妃娘娘,这些东西全要搬入瑶华宫吗?”
“瑶华宫?”可浅媚摇头,发际的小银片小铃铛细细地响,“皇上说了,只是让我暂去瑶华宫学习汉家宫廷礼仪,应该住不了几天,就得另辟宫室吧?先都放着,省得到时搬来搬去。崔总管,你说对不对?”
崔总管愕然,好久才答道:“这个……这个老奴不知。”
可浅媚笑道:“崔总管怎么会不知呢?还是认真在考较我这个对宫中礼仪一知半解的新妃子?还没听说过一品以上的妃子没有自己宫室的呢!”
敢情她坚持要成为一品妃而不肯当二品以下的昭仪,还有这方面的考虑!
崔总管实在不知道她是太聪明还是太愚蠢。
刚入宫时,到底是争这些名份重要,还是赶快在宫里找到立足之处重要?
有凤来仪,一望隔香尘(九)
刚入宫时,到底是争这些名份重要,还是赶快在宫里找到立足之处重要?
名份是争到了,却把宫里几位后妃都得罪光了,她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
年纪轻轻漂漂亮亮的一个女孩儿,别到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似乎有的娘娘,最擅长的就是让人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思忖许久,只能顺着她话头答道:“淑妃娘娘言之有理,是老奴糊涂了……不知淑妃娘娘有哪些东西预备搬进去的?”
可浅媚嫣然笑道:“那些左不过是些玩意儿罢了,没什么要搬的。大周堂堂天朝大国,难道会少了我吃的穿的?何况我带的衣物大多不适合宫里穿,就别穿出来让人挑错儿了罢!”
说她蠢笨,这话听了又再聪明不过。
崔总管已经无语,遂领了可浅媚入宫。
她竟真的两手空空入了宫,连侍女也只带了两个,俱是北方人的粗手大脚,一眼看去便是憨拙之人,偏偏和可浅媚一样取了极好听的中原名字,一个叫小娜,一个叫暖暖。
杜贤妃素有贤名,倒也名不虚传。
她见可浅媚一身北赫人装束空手而来,即刻令有司多多预备可淑妃的时令衣裳,又将自己的新衣先拿了两套来送给她穿。淑妃的正装倒是一早就预备了,可不是祭祀朝拜的大日子,一般并不穿。
可浅媚果然换了杜贤妃的衣裳再出来,可居然还是满头的小铃铛小银片,看来很是不伦不类。
杜贤妃纳闷问道:“你为什么不把头发重新梳理下?”
可浅媚摇头道:“我不会,我的侍女也不会。”
杜贤妃吸一口气,忽然意识到,真想教会这个丫头中原礼仪,只怕任重道远。
她只能叹道:“好罢……日后慢慢学罢。若是皇上喜欢,不学也不妨事。”
杜贤妃暗度唐天霄有与北赫交好之心,对这位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必定不会对可浅媚太过冷落,多半今日便要临幸这位新入宫的淑妃娘娘,即刻就令人将可浅媚所住的暖阁布置一新。
果然,傍晚有小内侍过来,将瑶华宫外挂着的红绫纱灯熄灭,众人便知今晚唐天霄预备留宿瑶华宫了。
夜间唐天霄过来时,和杜贤妃说了几句话,便径去见可浅媚,刚刚妆扮好的可浅媚闻讯匆匆迎上前来跪接,却已换了中规中矩的绛红色宫装,笨拙地裹在身上;堆得高高的云髻上也插了赤金点翠花枝凤尾大挂钗,显得很不自在。
唐天霄忍不住拍拍她的头笑道:“丫头,你穿的是自己衣服吗?”
可浅媚抓一抓自己的头,已经笑出声来。
有凤来仪,一望隔香尘(十)
她老实地回答:“不是,这是贤妃姐姐给我的。我的衣服没法在宫里穿,都丢在宫外了。”
唐天霄盯着她面容,忽抬手拿开她的手,把那过于沉重的大挂钗拔下。
青丝散落,离披而下,柔软地铺到那色泽鲜艳的锦衣上。
可浅媚抬起面颊,嫣然一笑,端的容颜如玉,媚曼无双,令唐天霄一时炫惑,朝堂上曾有过的似曾相识感,伴着久违多少年的悸动,再次涌上心头。
“可……可浅媚?”
他低哑地唤着,唇舌有些不听使唤,几乎一不小心,便要将另一个名字脱口滚出。
可浅媚抬眸,唇瓣一扬,又是笑容绽开,颊上梨涡深深,妍丽如玫瑰盛展,竟是一种慑人魂魄的美丽。
“皇上叫我浅媚吧!”她吃吃地笑,直视着唐天霄的眼睛,“我可以站起来吗?”
她没有自称臣妾,甚至没等唐天霄让她平身,只等他一个应允的眼神,便笑嘻嘻地站起身,走到一边的圆桌旁,拿了两块糕点,竟安坐在椅子上吃了起来。
唐天霄微愕。
早晓得这女子来自塞外,对中原礼仪一知半解,但看她朝堂之上礼数还算周全,至少明里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来。可她现在这副模样,真有把他当皇上吗?
可浅媚咬了两口,见唐天霄负手站在一边盯着她沉吟,才似回过神来,忙又站起身,取过碟子夹了两块糕点递给他,斜睨着他笑道:“皇上,你不饿吗?也吃两块吧!”
唐天霄接过,沉吟片刻,果然拈了一块,送到唇边,又接过可浅媚递来的茶水,慢慢地喝着。
可浅媚评价道:“这个圆的桂花糕甜得发腻,配着茶水还勉强能吃。那种果糕却淡了,我不喜欢。这种是什么?也淡,不过味儿真香,配上我们草原里的奶酪,一定更好。”
唐天霄笑问:“怎么,才离家,就想家了?”
可浅媚丢开了糕点,眼神便有些怅惘。
她的笑意敛去,叹气道:“瑞都的人真多,可根本不像我们草原这样热闹。就是一群人对你笑着,也感觉不出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心对你好。”
“是吗?”
唐天霄饶有兴趣。
能看出这些,看来这女孩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没头脑。
可浅媚听他反问一句,立刻转过头来向他笑眯眯道:“皇上,我不是说你啊,你以后便是我的夫婿,你当然会真心对我好的,对不对?”
唐天霄忽然发现自己也正笑着,而可浅媚的话里话外,分明是欲盖弥彰言不由衷的意味儿……
她所说的满脸笑容却看不出真心的人,也包含了他一个?
他吸一口气,苦笑道:“行吧,朕会真心对你好。”
可浅媚满意了,到妆台起拿起银梳把披散的长发梳了几下,便唤侍女进来洗漱。
唐天霄也洗漱过,正待宽衣时,可浅媚已经脱下软屐扔到一边,坐到床边,忽然想起来什么叫起来:“对了!”
唐天霄将外袍解开,扔到一边,笑问:“你又怎么了?”
“我月事来了。”
不忆卿卿,满枕蝴蝶梦(一)
她红着脸,讪讪地笑着,指向床帷前的一张软榻,说道:“不然,我给你两条锦被,你睡那边榻上去?”
“朕睡……榻上?”唐天霄愕然。
可浅媚的脸越发红得厉害。她低低道:“我不是有意的啊!本来应该还有六七天的,不知怎么就突然来了。”
唐天霄猜着她必是路上奔波劳累了,身体也便有些异常了,不觉又是苦笑。
看着那空荡荡的软榻,又瞥一眼难得安静羞怯坐在床边的女子,他胸口又是闷闷地疼,仿佛有点喘不过气。
他低一低头,依然披了外袍,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值守的侍女暖暖、小娜略带惊诧地行了礼看他离去了,然后匆忙进来看可浅媚。
可浅媚正抱着肩缩在衾被里,脸上甜美的笑容依旧,肩膀却有些发抖。
暖暖用她们的北赫土语问:“公主,你这样……没事罢?”
可浅媚扬眉看着她们,笑意更深,说道:“没事,没事。他的脾气真的很好呢,就和……”
她把肩抱得更紧,抖得也似更厉害些,却飞快地将身子滑下,整个人缩到了锦衾之中。
衾中有带着春日阳光味道的棉花香,却没有北赫的青草气息。
不过,也很暖和。
她从来不曾畏惧,因此她也将很快会适应,适应这里的一切。
包括他,他的杀伐决断和他的轻怜蜜爱。
哪怕,她是踩在刀锋上适应,她也将微笑着去面对。
唐天霄走出来时,正殿的灯还亮着。
杜贤妃显然还未睡,听得皇上未曾安歇,匆忙过来见礼。
唐天霄一把挽住她,笑道:“爱妃怎么还不睡去?瞧这夜间凉,也不多穿些。”
他转头喝问宫女:“怎不为贤妃加件大毛的衣裳?”
宫女慌忙应了,急急去取衣裳。
杜贤妃不由晕红了脸,轻声道:“臣妾不妨事,谢皇上惜恤!”
唐天霄微笑道:“你样样都好,就是太为他人着想,不知保重自己,总让朕牵挂。这几日胃疼不曾再犯罢?”
杜贤妃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赐了那许多补品过来,又每日家让太医过来诊治,便再不曾犯过。前儿去和皇后谢了恩,正想着也该叩谢皇上恩典呢,可巧皇上就过来了。”
宫女已将大毛的斗蓬送了过来,唐天霄亲为她披上,挽着她手笑道:“走,到你那里喝一盏你的好茶罢!这北赫来的小丫头……嗯,你平时多照应些,虽然也有十七八岁了,只怕在家给骄纵惯了,还稚嫩得很,别急着用宫里的规矩约束她。”
“是!”
杜贤妃恭谨答着,不由疑惑地望向可浅媚住的庑殿。
她自是听得出唐天霄对这北赫公主甚是上心,但为何不曾留宿过去?
难道这丫头不解男女情事,扫了他的兴致?
不忆卿卿,满枕蝴蝶梦(二)
但这对她来说,似乎并没有坏处。
入宫数载,唐天霄明显对她尊崇有余,宠爱不足,否则也不致膝下空空,至今尚无一儿半女了。
想来沈皇后、谢德妃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也不至于个个不见生育,反而是几个并不受宠的婕妤、才人各生下了一子二女。
不过,这次入宫才两年的宇文贵妃也怀上了。
皇上风华正茂,那些低等妃嫔在朝中并无根基,有盛气凌人的沈皇后在,她们便是生下再多的皇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宇文贵妃……
杜贤妃慌忙压下自己的心烦意乱,维持着端庄的笑意,与唐天霄携手步入殿内。
金狻猊正幽香缭绕,熏的是唐天霄最爱的龙脑香。
茶具早已备好,杜贤妃亲自动手,燃起小红炉,烫杯,热壶,高冲,低斟,盖沫,然后捧上一盏香气四溢的清茶,奉予唐天霄。
宫中上下,谁不知晓,唐天霄曾经有过两个最宠爱的女子。
一个女子是南雅意。
这个唐天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子,曾和唐天霄两小无猜,誓死相随,最后却在当年风云变幻的康侯之乱中爱上了交王世子庄碧岚。
平复叛乱后,唐天霄君权渐稳,几度试图挽回芳心,都无功而返,最后封了她为虞国夫人,由着她呆在庄碧岚的交州王府中,却坚决不允她与庄碧岚的亲事。
还有一个女子更具传奇色彩。
那位住在怡清宫的宁淑妃,据说曾是庄碧岚的未婚妻,又传说她是康侯的心上人,康侯兵败也与她相关。唐天霄对她异常宠爱,可她终究也从皇宫中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
有人说,她早就被一场大火烧死了;也有人说,她在康侯被生擒时去探望康侯,然后在狱中双双服毒自尽;还有人说,其实她和康侯都没有死,而是携手去了唐天霄鞭长莫及的地方,过上了逍遥自在的世外桃源生活……
纵然宁淑妃消失了四年多,唐天霄还是常常独自寝居在怡清宫中,感受她曾存在过的气息,浑不管宫中有多少独守空房的佳人对月长吁,临风落泪。
后宫三千粉黛,竟敌不过他对宁淑妃的一缕相思。
对于龙恩圣眷尚存着一分冀望的妃嫔们无不绞尽脑汁打听当年这位宁淑妃的性情喜好,以求赢得君王一点心动,一时回顾。
宁淑妃也确实非常人能及。
她出身江南名门,美姿容,性娴静,擅诗词,爱着素色衣裙,喜淡雅清香,并弹得一手好琴,烹得一手好茶。
据说唐天霄常会对着烹茶宫女的素袖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