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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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作者:高和【实体书精校版】
导语
《中堂》继《接待处处长》之后着名官场作家高和“班子”系列再次发力,机会前不进则退仕途中不上则下打通仕途经脉,你才能在权力场上登堂入“仕”。
翻开《中堂》,领教当上级的高招,体悟做下属的智慧,打通你的仕途经脉。
内容提要
他自己也承认,现在的他,绝对不是本质的原来的他,他记得一位哲人说过,一个商场,一个官场,人要活出本色来,比活着本身更难。
世上万事做起来,最高级的境界就是四个字:恰到好处。最低级的错误也是四个字:画蛇添足。从哲学角度讲,万事万物就是一个掌握度的问题。
高和编着的《中堂》详尽描绘鲜活的官场生态、妙不可言的为宫艺术。翻开《中堂》,领教当上级的高招,体悟做下属的智慧,打通你的仕途经脉。
作者简介
高和,1954年生,祖籍陕西西安,现居福建厦门,长期从事文秘、文宣和行政管理工作、曾出版长篇小说《中国式饭局》《接待处处长》《我和我的贼奶奶》《流行性婚变》《浮世风尘》《牛人》等。
起 因
1
车轱辘是铜州市民政局车副局长的绰号,他的本名叫车福禄,“福禄”与“轱辘”语音相近,于是不知不觉间在人们的口中车福禄就变成了车轱辘。然而,车轱辘这个绰号不仅跟谐音有关,还因他的一个癖好而生,这个癖好就是飙车。作为一个正地级城市的副局级领导,车轱辘属于先天下之乐而乐的阶层。全国人民还在为奔小康累得屁滚尿流时,他那个阶层已经率先进入“大康”,过上了让人民群众艳羡到牙根痒痒的幸福生活。他跟绝大多数他那个级别和那个级别以上的官员一样,除了身份待遇带来的种种好处之外,还拥有一部由纳税人供养的专车,那是一部本田雅阁,任他怎么飙都有国家和人民替他埋单。俗话说,撑死的都是贪吃的,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什么事情过于热衷,浸淫其中,往往就会在这上面栽跟头。车轱辘经常飙车,终于飙出了让他魂不守舍、惶惶不可终日的大祸。
市政管理局局长魏奎杨在组织眼里是一个勤政廉洁的好干部,生活俭朴,工作勤奋,从来不到酒楼歌厅鬼混,也从来没有任何绯闻传说。不但廉洁勤政,就是在日常生活中,魏奎杨也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比如坐车,他从来都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上,据说那个座位最安全。因为,遇到险情,司机的动物求生本能会支配他采取下意识的动作,把自己这边避让开,留着乘客那边去挨撞。坐在司机后面,既能保证司机遇到险情本能避险时不至于把自己送到虎口,又有司机在前面挡着,等于车内除了防撞气囊,还加装了防撞肉囊,安全系数比司机自己还要高。不但座位是固定的,魏奎杨对车速也有严格的限制。组织上给他配了一台时速高达二百多公里的奥迪,他的车时速却从来没有超过八十公里,他说得有道理,再高级的车,车速过了一百就没安全可言,行车安全不能靠车,要靠人。即便是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速超过八十公里,魏奎杨也会发火。虽然如此谨小慎微,魏奎杨还是没有逃脱厄运,他遇上了爱飙车的勾死鬼车轱辘。
车轱辘和魏奎杨生活的这座城市叫铜州市,前几任市领导趁改革开放之初浑水摸鱼,跑到上面不知道靠什么手段忽悠成功,把铜州市由原来的县级市鼓捣成了地级市,所有的干部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爬起来都升官了,股级变成了科级,科级变成了处级,市委书记和市长自己也由县级变成了地级。铜州市的干部弹冠相庆,喜笑颜开,倒霉的是老百姓。因为,城市级别升格了,老百姓的级别并没有升格,谁也没见过正地级老百姓,正地级城市的老百姓比县级城市的老百姓既不能少流一滴汗,也不会多拿一分钱。反而,行政级别上去了,需要供养的官员也就更多了,官员级别上去了,需要提供的待遇也就更高了,工资要涨,住房要扩大,配车要增加,配车的档次要提高等,这一系列待遇提升自然都得老百姓埋单。
魏奎杨、车轱辘之类的局级、副局级干部对照国家行政级别实际上是处级、副处级,然而,既然称之为局长、副局长,就要“比照”局级干部享受待遇,国家也没有什么级别可以配专车,什么级别不可以配专车的硬性规定,即便有硬性规定,官员们也会“变通”,于是各单位纷纷给这些局长、副局长们配车。魏奎杨、车轱辘之类的局长、副局长们有了专车,上趟厕所都恨不得坐车去,就像刚刚买了新鞋的孩子,晚上睡觉都恨不得穿着鞋。从铜州市到省城不过二百来公里,要安全有铁路,快车、慢车、软卧、硬卧、旅游列车,应有尽有;要便捷有高速公路和国道,豪华大巴、商务大巴,比中央首长下来视察坐的那种旅行车还要舒服快捷;要快有飞机,从铜州市到省城连起飞带降落不过一个小时。然而,铜州市配了车的领导们来往于省城之间,决然没有尝试别种交通工具的念头。凡是有配车的领导,到省城公干私干一律乘坐专车,既是为了到省城后行动方便,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行政级别。有没有专车,这是官员身份发生质变的标志,有了专车就如同毛毛虫羽化成了蝴蝶。
现在正是年中,也正是会议高峰时期,各级组织、各个单位都要总结上半年的经验,安排部署下半年的工作,尽管天气炎热,高温酷暑,通往省城的公路上仍然熙熙攘攘,前往省城参加各种会议的官员座驾在高速公路上穿梭往来。省民政局也要召开上半年工作会议,总结工作,安排部署下半年的工作,要求各县市的民政局局长都要到会。
现在的官员们进化成了候鸟,没事不会在一个地方待着,喜欢在旅游中愉快地生活。铜州市民政局的领导们也是这样,局长何茂泰到美国考察殡葬管理,顺便到拉斯维加斯的赌城见证资本主义社会的腐朽堕落。第三副局长李有禄到欧洲学习老龄工作,就便体验一下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福利。第四副局长兼纪检组组长郭小梅到香港参加民生建设研讨会,顺便考察迪斯尼乐园的游乐设施。第五副局长周锐添到俄罗斯学习养老保险管理,捎带着到莫斯科看看红场,接受革命传统教育。车轱辘是常务副局长,二把手,上半年已经考察了新马泰,年底前还计划到欧洲看看老牌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所以这一阵儿没有理由再混着出国,只好看家。他是唯一一个留在家里没有出去的局长,于是到省城参加工作会议的重任就历史性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车轱辘的司机外号叫葫芦,对车轱辘的习性知之甚详,把车开出市区之后,将车停靠在路边,车轱辘从边座下来,两个人换位,于是车轱辘把车开上高速公路,开始了他的飙车运动。本田雅阁的动力充沛,车轱辘的驾驶技术娴熟,他把油门踩到底,车像一匹受惊的烈马,吼叫着疯跑起来。葫芦对车轱辘的驾驶技术很有信心,系好安全带,漫不经心地看着路边的景致刮风一样朝后方掠去,一辆辆汽车被他们甩到了身后。车轱辘难以容忍有车挡在自己的前面,只要前方有车,他就非得超过去才过瘾。这种心态是官场上副手渴望当上一把手的精神发泄和心理体验。车轱辘把高速公路上前方的车都当成了一把手,看到一台台车纷纷被自己扔到了身后,他享受到了官场上无法得到的竞争、超越、成功的虚幻快感。
一辆挂着北京牌照的普桑千里迢迢地不知道怎么跑到了这里,开车的也不是善茬儿,看到车轱辘的车开得疯狂,居然跟他摽上了,两台车依赖着日本和德国的工业科技在中国的高速公路上展开了疯狂大比拼。追逐了一阵儿之后,不知道是普桑体力不支,还是驾驶普桑的司机精力有限,普桑终于放弃了这场竞赛,自动弃权,降低了车速,并且把车靠到了慢车道,给疯狂的中国司机日本车让道。车轱辘却有了猫戏老鼠的兴致,他也相应地降低了速度,咬在普桑的后面,人家加速他也加速,超过了却又减速,等人家过去了他又加速,再把人家超过去。这样闹了两三个来回,那台普桑真的生气了,加了油门抢到了车轱辘的前头,准备好好治治他的毛病。车轱辘看到这台外地老普桑居然还不服气,玩到这个程度了,还敢逞能,于是狠狠地把油门一踩到底,本田像出膛的炮弹,笔直地朝那台老普桑射去,两车的距离越来越近,车轱辘正想变道超越,前面那台老普桑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尾巴上的两颗刹车灯犹如充血的狼眼,车轮下冒起了缕缕青烟,刺耳的刹车声穿透密闭的车窗钻进了车轱辘的耳朵。车轱辘吓坏了,本能地踩下了刹车,高速运行中的汽车顿时像喝醉了的小丑东扭西歪地打起转来,然后冲向了高速公路的护栏。车轱辘已经无法控制车辆,只会本能地狠狠踩住刹车,车辆狠狠地撞到了护栏上,安全气囊像一颗爆裂的炸弹从方向盘里蹦出,车轱辘的脑袋被气囊裹起来的同时听到了葫芦的惊叫:“妈呀……”
2
车轱辘跟那台普桑斗气的时候,市政管理局局长魏奎杨的座车就在前面慢慢晃悠,魏奎杨缩在司机后面的座位上,昏昏欲睡,他是到省城参加收取城市停车年费研讨会的。国家对公路乱收费抓得很紧,现在已经不太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戴个红袖标就到公路上收买路钱了。但是,许多地方政府又玩出了新花样,纷纷发布红头文件,说是要进行城市停车收费改革,把过去停一次交一次的停车费改成年费。所谓年费,就是不管你是不是停车了,只要你是本市的车就得按车的座位、吨位按年缴费,少则数百元,多则数千元。不缴纳年费不但不准停车,还不给年检。铜州市率先推行停车年费,每年财政收入增加将近一个亿,市长万鲁生乐得直冒鼻涕泡,把市政管理局和魏奎杨狠狠地表扬了一番。
这种政府出头的乱收费虽然让老百姓叫苦连天、骂声载道,暂时却还没有惊动党中央国务院,各地政府被收取停车年费得到的丰厚油水馋得垂涎三尺,相互学习、相互借鉴,纷纷开始发红头文件掏老百姓的腰包。省上召开这次会议,就是要论证政府发文件收年费的合法性、正当性和利益分配原则。魏奎杨是铜州市征收停车年费的具体策划者,也是省内开创新的政府创收项目的先行者,论公论私他都是这种政策的既得利益者,所以他也必然是这种政策的积极拥护者和勇敢扞卫者。在这次会议上他要作中心发言,他觉得秘书写的稿子有些问题,论述得还不够透彻,有些论据阐述得还不够充足,他认为在这次会议上应该进一步大声疾呼,从理论到实践上都要为城市停车费的改革大声叫好才行。
魏奎杨半躺在汽车的后座上,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样能把铜州市收取停车年费的事论证得更加圆满一些。司机偷觑了他一眼,见他垂首闭目好像睡着了,鬼鬼祟祟地踩下了油门,车速由八十迈提升到了九十迈,马上就要超过一百了,让一台性能优良的奥迪车在高速公路上以八十公里以下的时速行驶,犹如勒住马嚼子却又扬鞭策马,骑马的人难受,马也难受。所以司机想趁魏奎杨入睡的时候,偷偷快马加鞭,痛痛快快地跑一阵儿。没想到魏奎杨警惕性极高,车速稍微加快,马上就察觉了,睁开眼睛干预司机:“那么快干吗?欲速则不达,安全第一。”
司机只好又把车速降了下来。就在这时候,一辆老普桑风驰电掣地从身边掠过,魏奎杨嘟囔了一句:“那么快干吗?抢着投胎去啊!”心里对这辆外地车在本地高速路上耀武扬威很不以为然。话音未落,又一辆本田吼叫着飓风一样从身边刮过,把魏奎杨的司机吓了一跳,注目一看,是铜州车,从牌号来看应该是哪个政府机关的,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见那辆车像一个陀螺一样原地兜起了圈子,紧接着摇摇晃晃地撞向路边的护栏,护栏质量很好,没有撞烂,车蹭着护栏滑行了一段之后,像一个疲劳的乞丐就地侧身躺了下来,挡在前面的路面上。魏奎杨的司机大惊失色,狠狠踩下刹车,汽车痛苦地颤抖着朝前继续滑行,眼看就要碰到那辆倾翻的本田了,魏奎杨的司机吓得闭上双眼惨叫起来:“完了……”
片刻之后,车子停了下来,司机睁开眼睛,第一个念头就是:还好,没完。庆幸之余看看前面,又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的车和那台侧身躺在地上休息的本田相差不到两米。惊魂未定的司机回头谢谢魏奎杨不准他开快车,刚刚说了一句:“多亏领导让我减速……”透过后面的车窗就看到一座大山挟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