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通-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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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文,于斯备录。语其通博,信作者之渊海也。
原夫司马迁曰书,班固曰志,蔡邕曰意,旧作“《东观》曰记”,非。
华峤曰典,张勃曰录,何法盛曰说。名目虽异,体统不殊。亦犹楚谓之一无“之”字。梼杌,晋谓之乘,鲁谓之春秋,其义一也。
于其编目,旧作“次”,非。则有前曰《平准》,《史记》中名。后云《食货》;《汉书》改名。古号《河渠》,《史记》中名。今称《沟洫》;《汉书》
改名,析《郊祀》《汉书》中名。为《宗庙》,《后汉》有此篇名,然非总类名,分《礼乐》《汉书》中名,为《威仪》;《隋志》之礼名《礼仪》。《悬象》
《魏书》作《天象》。出于《天文》,《汉书》中初名。《郡国》《后汉》改名。生于《地理》。《汉书》中初名。如斯变革,不可胜计,或名非而物是,或小
异而大同。但作者爱奇,耻于仍旧,必寻源讨本,其归一揆也。
若乃《五行》、《艺文》,班补子长之阙;八书中无此也,《百官》、《舆服》,谢谢承。拾孟坚之遗。班有《百官》,无《舆服》也。王隐后来,加以《
瑞异》;隐书无考,《新晋书》删去。《宋书》有《符瑞》。魏收晚进,弘以《释老》。《魏。志》末篇。斯则自我作故,出乎胸臆,求诸历代,不过一二者焉。
大抵志之为篇,其流十五六家而已。其间则有妄入编次,虚张部帙,而积习已久,不悟其非。亦有事应可书,宜别际一有“篇”字。题,而古来作者曾未觉
察。今略陈其义,列于下云。此下或注“已上总序”,或注“书志序”,皆非原文,可删也。中后同。
夫两曜百星,丽于玄象,非如九州万国,废置无恒。故海田可变,而景纬无易。古之天犹今之天也,今之天即古之天也,必欲刊之国史,施于何代不可也?
但《史记》包括所及,区域指世代言。绵长,故书有《天官》,读者竟忘其误,榷而为论,未见其宜。班固因循,复以天文作志,志无汉事而隶入《汉书》,
寻篇考限,睹其乖越者矣。降及有晋,迄于隋氏,或地止一隅,或年才二世,而彼苍列志,其篇倍多,流宕忘归,不知纪极。方于《汉史》,又孟坚之罪人也。
窃以国史所书,宜述当时之事。必为志而论天象也,但载其时彗孛氛祲,薄食晦明,裨灶、梓慎之所占,京房、李郃之所候。至如一作“于”。荧惑退舍,
宋公延龄,中台告诉,晋相速祸,星集颍川而贤人聚,月犯少微而处士亡,如斯之类,志之可也。若乃体分濛澒,色著青苍,丹曦、日也。素魄月也。之躔次,
黄道、日行之道,紫宫紫微宫垣。之分野,既不顶于人事,辄编之于策书,故曰刊之国史,施于何代不可也。其间唯有袁山松、著《后汉书》。沈约、著《宋书
》。萧子显、著《南齐书》。魏收著《魏书》。等数家,颇觉其非,不遵旧例。凡所记录,多合事宜。寸有所长,贤于班、马远矣。
伏羲已降,文籍始备;逮于战国,其书五车,传之无穷,是曰不朽。夫古之所制,我有何力,而班《汉》定其流别,编为《艺文志》。论其妄载,事等上篇。
《续汉》已还,祖述不暇。夫前志已录,而后志仍书,篇目如旧,频烦互出,何异以水济水,谁能饮之者乎?
且《汉书》之志天文、艺文也,盖欲广列篇名,示存书体而已;文字既少,披阅易周,故虽乖节文,而未甚秽累。既而后来继述,其流日广。天文则星占、
月会、浑图、浑天。周髀盖天之流,艺文则四部、《七录》、《中经》、秘阁之辈,莫不各逾三箧,自成一家。史臣所书,宜其辍简。而近世有著《隋书》者,
乃广包众作,勒成二志,骋其繁富,百倍前修。非唯循覆车而重轨,亦复加阔眉以半额者矣。
但自史之立志,非复一门,其理有不安,多从沿革。唯艺文一体,古今是同,详求厥义,未见其可。愚谓凡撰志者,宜除此篇;必不能去,当变其体。近者
宋孝王《关东风俗传》赤有《坟籍志》,其所录皆邺下文儒之士,雠校之司。所列书名,唯取当时撰者。习兹楷则,庶免讥嫌。语曰:“虽有丝麻,无弃营蒯。”
于宋生得之矣。
夫灾祥之作,以表吉凶。此理昭昭,不易诬也。然则麒麟斗而日月蚀,鲸鲵死而彗星出,河变应于千年,山崩由于朽壤。又语曰:“太岁在西,旧作“丑”,
误。乞浆得酒;太岁在酉,贩妻鬻子。”皆贴气数说,则知吉凶递代,如盈缩循环,此乃关诸天道,不复系乎人事。
且周王决疑,龟焦蓍折,宋皇誓众,竿坏幡亡,枭止凉一作“梁”,一作“京”,并非。师之营,鵩集贾生之舍。斯皆妖灾著象,而福禄来钟,愚智不能知,
晦明莫之测也。然而古之国史,闻异则书,未必皆审其休咎,详其美恶也。故诸侯相赴,有异不为灾,见于《春秋》,其事非一。
洎汉兴,儒者乃考《洪范》以释阴阳。其事也如江壁传于郑客,一作“谷”,误。远应始皇;卧柳植于上林,近符宣帝。门枢白发,元后之祥,桂树一作
“梓柱”。黄雀,新都之谶。举夫一二,良有可称。至于蜚蜮蝝螽,震食崩坼,陨霜雨雹,大水无冰,其所证明,实皆迂阔。故当春秋之世,其在于鲁也,如有
旱雩钟侯,螟■伤苗之属;是时或秦人归摇蛎兔螂③ト氤蚪⒊雌浮=猿执撕闶拢Ρ司陶鳎饣蜃鳌皶F”。穹垂谪,厥罚安在?探赜索
隐,其可略诸。
且史之记载,难以周悉。近者宋氏,年唯五纪,地止江、淮,书满百篇,号为繁富。作者犹广之以《拾遗》,加之以《语录》。况彼《春秋》之所记也,二
百四十年行事,夷夏之国尽书,而《经传集解》杜预注本。卷才三十。
则知其言一无“言”字,所略,盖亦多矣。而汉代儒者,罗灾眚于二百年外,讨符会于三十卷中,安知事有不应于人,应而人旧作“人而”。失其事?何得
苟有变而必知其兆者哉!
若乃采前文而改易其说,谓王札子之作乱,在彼成年;原注:《春秋》成公元年二月,无冰。董仲舒以为其时王札子杀召伯、毛伯。案今《春秋经》,札子
杀毛伯事在宣十五年,非成公时。夏征舒之构逆,当夫昭代;原注:《春秋》昭公九年,陈灾。董仲舒以为楚庄王为陈讨夏征舒,因灭陈,陈之臣子毒恨,故致
火灾。案楚庄王之灭陈,在宣十一年,如昭九年所灭者,乃楚灵王时。且庄王卒,恭王立,恭王卒,康王立;康王卒,夹敖立;夹敖卒,灵王立。相去凡五世。
楚庄作霸,荆国始僭称王;原注:《春秋》桓公三年,日有食之,既。京房《易传》以为后楚庄称王,兼地千里。案自武王始僭号,历文、成、穆三王,始至于
庄,然则楚之称王已四世矣,何得言庄始称哉!
又鲁桓薨后,世历庄、闵、釐、文、宣,凡五君而楚作霸,安有桓三年日食而应之邪?高宗谅阴,毫都实生桑谷。原注:《书序》曰:“伊陟相太戊,毫有
桑谷共生。”刘向以为殷道衰,高宗承弊而起,尽谅阴之哀,天下应之。
既获显荣,怠于政事,而国将危亡,故桑谷之异见。案太戊崩,其后嗣有仲丁、河亶甲、祖乙、盘庚,凡历五世,始至武丁,即高宗是也。桑谷自太戊时生,
非高宗事。高宗又本不都于毫。晋悼临国,六卿专政,以君事臣;原注:董仲舒以为成公十七年六月甲戍朔,日有食之,时宿在毕,晋国象也。
晋厉公诛四大夫,四大夫欲杀厉公。后莫敢责大夫,六卿遂相与比周专晋,国君还事之。案《春秋》成公十二月丁巳朔,日食,非是六月。鲁僖末年,三桓
世官,杀嫡立庶。原注:《春秋》釐公三十三年十二月,陨霜,不杀革。
刘向以为是时公子遂专权,三桓始世官,向又曰:嗣君微,失秉事之象也。
又釐公二十九年秋,大雨雹。刘向以为釐公末年信用公子遂,专权自恣,至于杀君,故阴胁阳之象见。釐公不悟,遂终专权。后二年,杀子赤,立宣公。
案此事乃文公末世,不是釐公时也。遂即东门襄仲。赤,文公太子,即恶也。
斯皆不凭章句,直取胸怀。或以前为后,以虚为实;移的就箭,曲取相谐;掩耳盗钟,自云无觉。讵知后生可畏,来者难诬者邪!
又品藻群流,题目庶类,谓莒为大国,菽为强草,■著青一作“素”。
色,疑脱偶句四字。负穒非中国之虫,原注:《春秋》严公二十九年,有蜰。 刘歆以为蜰,负蠜也。刘向以为非中国所有。南越盛暑,男女同川浴,淫风所
生。是时严公取齐淫女为夫人,既入,淫于两叔,故蜰至。案负蠜,中国所生,不独出南越。鸜鹆为夷狄之鸟。原注:《春秋》昭公二十五年,鸜鹆来巢。刘向
以为夷狄之禽。案鸜鹆,中国皆有,唯不逾济水耳。事见《周官》。
如斯诡妄,不可殚论。而班固就加纂次,曾靡铨择,因以五行编而为志,不亦惑乎?
且每有叙一灾,推一怪,董、京之说,前后相反;向、歆之解,父子不同。原注:桓公三年,日有食之。董仲舒、刘向以为鲁、宋杀君,易许田。
刘歆以为晋曲沃庄伯杀晋侯。京房以为后楚庄称王,兼地千里也。又:庄公七年夜中星陨如雨。刘向以为夜中者,即中国也。刘歆以为昼象中国,夜象夷狄。
刘向又以为蜮生南越。刘歆以为盛暑域所生,非自越来也。遂乃双载其文,两存厥理。言无准的,事益烦费,岂所谓撮其机要,收彼菁华者哉!
自汉中兴已还,迄于宋、齐,其间司马彪、《续汉书》。臧荣绪、《晋书》。沈约、《宋书》。萧子显《齐书》。相承载笔,竞志五行。虽未能尽善,而大
较多实。何者?如彪之徒,皆自以名惭汉儒,才劣班史,凡所辩论,务守常途。既动遵绳墨,故理绝河汉。兼以古书从略,求征应者难该;近史尚繁,考祥符者
易洽。此昔人所以言有乖越,后进所以事反一讹作“不”。
精审也。
然则天道辽远,裨灶焉知?日蚀不常,文伯所对。至如梓慎之占星象,赵达之明风角,单飏识魏祚于黄龙,董养征晋乱于苍鸟,一作“鹅”。斯皆肇彰先觉,
取验将来,言必有中,语无虚发。苟志之竹帛,其谁曰不然。若乃前事已往,后来追证,课彼虚说,成此游词,多见其老生常谈,徒烦翰墨者矣。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又曰:“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又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或作“智”。也。”
鸣呼!世之作者,其鉴之哉!谈何容易,驷不及舌,无为强著一书,一作“言”。
受嗤千载也。
或以为天文、艺文,虽非《汉书》所宜取,而可一作“有”。广闻见,难为删削也。对曰:苟事非其限,而越理成旧讹作“来”。“来”、“成”
二字,行草相类也,书,自可触类而长,于何不录?又有要于此者,今可得而言焉。夫圆首方足,一作“趾”。含灵受气,吉凶形于相皃,古“貌”字。
贵贱彰于骨法,生人之所欲知也;四支六府,痾瘵所缠,苟详其孔穴,则砭的无误,此养生之尤急也。且身备并列,身谓人形,名谓天象。亲疏自明,岂可
近昧形骸,而远求辰象!既天文有志,何不为人形志乎?茫茫九州,言语各异,大汉依班史所称。輶轩之使,译导而通,足以验风俗之不同,示皇威之广被,且
事当炎运,尤相关涉,《尔雅》释物,非无往例。既艺文有志,何不为方言志乎?但班固缀孙卿之词以序《刑法》,探孟轲之语用裁《食货》,《五行》出刘向
《洪范》,《艺文》取刘歆《七略》,因人成事,其目遂多。
至若许负《相经》、扬雄《方言》,并当时所重,见传流俗。若加以二志,幸有其书,何独舍诸?深所未晓。
历观众史,诸志列名,或前略而后详,或古无而今有。虽递补所阙,各自以为工,榷而论之,皆未得其最。
盖可以为志者,其道有三焉:一曰都邑志,二曰氏族志,三曰方物志。
何者?京邑翼翼,四方是则。千门万户,长安。兆庶仰其威神;虎踞龙蹯,建邺。帝王表其尊极。兼复土阶卑室,好约者所以安人;阿房、未央,穷奢者由
其败国。此则其恶可以诫世,其善可以劝后者也。且宫阙制度,朝廷轨仪,前王所为,后王取则。故齐府高齐。肇建,诵魏都以立宫;代国元魏初,国号代。初
迁,写吴京而树阙。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