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虹-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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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或者,是桂爷已经到了,或者,到了岭南,接近鬼宫故地,易戈的想法有了改变。
二十日,南风堡来了书信,邀一干江湖人赴南风堡一聚,商议掘宝事宜。我只是带了徐叔叔、易戈和景公公去,祁龙道:“你回来告诉我便成,我是纯瞧热闹的。”
那鬼宫故地,竟然是在曲水,曲水更是多山,崇山峻岭间的鬼宫想必十分隐秘,最终不知是被谁告了密,群豪涌入,终至灭宫。
掣玉庄陶庄主道:“二十年未走,鬼宫的路径已记不清了,须到了地方慢慢寻摸。各位侠士不如先自行到曲水,在曲水镇上汇合。”
我回到客栈后,对沐莺道:“鬼宫即在曲水,你之前不知晓么?”
沐莺茫然摇头:“我们家在山中是有个庄子,但不是江湖人,也不知道鬼宫旧事。我舅舅却是江湖人,我的师傅也是他帮我找的。”
来墨城的江湖人有结伴儿走的,也有单门单派出发的,我们因为有十人,也不愿与他人同行,再加上沐莺和徐叔叔都识得曲水去的路,便自己走了。
墨城到曲水,路不算太远,但却极难行,我们足足走了四天。
曲水的客栈都满了,沐莺邀我们住她家的庄子。易戈却提议,不如去深山里租个宅子。我与祁龙、徐叔叔商议后,也觉颇可行。主要是我相信,易戈他现在,一定知道鬼宫的大概位置。后来发现,不用问他,看看来往的豪客便也知道,有一些人还是知道鬼宫的所在的。
易戈与景公公一起在曲水的大茫山中寻了一处村子,有不少废弃的房屋,据说都是二十年前弃了的,我有直觉,这村子的没落只怕也与鬼宫有关。我们找到的一座大宅孤零零地独离于村落,建在溪边,全是木头所建,还不算破败得厉害。两层楼,每层四五间房,刨去厨房杂物间,能收拾出来的房间也应该够用了。
山中有的是木材,十人分工合作,这宅子倒也很快便能住人了。子布和子迁自去曲水自家店铺里取了点合用的东西,沐莺也去自家庄子取了家什,她竟然不回家。我问她,她闷了半天说:“祁姐姐不如收了我作丫环。”我知她还在为那事愧疚,只摇头笑道:“你再怎样也是个世家小姐,我怎么可以收你作丫环?再说,我也不怎样习惯用丫环。”
我们的做法引来群豪竟相效仿,整个村子里很快便住满了人。没有空房的,便向村民借宿。白马庄、南风堡、掣玉庄到的时候,村里已无余房,他们倒也机巧,去邻村借了房,只是邻村,却也隔了二个山头,好几里地。
不用我们去刻意追寻,甚至都不用南风堡引路,等我们跟着三大庄的人来到大茫山深处的倚天岭时,那个鬼宫旧地已经热火朝天了,早有一些门派的人在那里清除残垣断壁。厚重的大梁、焦黑的石柱,破碎的地砖,历经二十年风雨的残破墙壁,尚残存着一丝焦碳的气息。荒芜的庭院,茅草早高过了人头,这个地方,真是看不出原色了。我偷眼看去,易戈愣愣地望着眼前之景,我忽然心中一动,于他,此番其实也是寻根之旅吧。此处,是他父母曾生活过的地方,只是斯人已渺,故园茫茫,他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原本武林众豪打算在三月底四月初来挖这旧址,是指望着这一时段岭南多雨,土石松散,或许能露出什么线索,挖挖也方便。可是这雨总是有利也有弊,雨多,清理之事便行进缓慢。那鬼宫是依山而建的,土石经雨浸泡,也确实松散,但又容易垮塌,也曾垮过几回,山石滚落,砸伤了几人,还亏得都是有些身手的人,才没死人。当然,这其间还夹杂着帮派恩怨,怎一个乱字了得。
我们这十人却是没怎么参与,他们都觉得我身子未大好,让我就呆在宅子里。易戈、子布他们倒是听从掣玉庄的分派,在偌大的旧址中选了一小块开挖,但其实是徐叔叔暗暗地引几个士兵去挖。我或许是因为知道了易戈的身世,对此事便渐渐地有些淡了心。
倒是有人在废墟中挖到金银的,但只是零星一点,估计也是旧时谁房内未曾带走的。
不过这点财宝倒是激起了众人的寻宝激情,挖掘得更卖力了。
四月初八浴佛节,是我和祁龙十八岁的生辰。我们在那鬼宫地界上反正是出工不出力的,这一日便借口浴佛节,歇在宅子里。
春满道,即便不在府里,也要办得热闹,但一切不用我管了,她自与倩倩、沐莺商量,让景公公和子布子迁出力。
岭南的四月,花要开得早些,即使是深山里,也是榴花照眼,木槿嫣然,更有些蔷薇月季依篱而开,明艳动人。春满和沐莺早早地采了大捧的花回来,又跟村人买了些鸡蛋蔬菜,景公公与子布子迁去了曲水,而祁龙一早便与易戈去了山中,我相信他们并非去那鬼宫旧地,却不知是去了哪里。而我,则在廊下绣着我的处女荷包。图样是我自己画的,画的正是那并蒂的榴花。我的画是跟着美人爹学的,还颇有那么几分自信。至于绣工,这二个月我好学不倦地跟着春满,绣得不好便拆,反复几遍,终于自己看满意了,才一点一点地下针。
过了午时,倒是祁龙和易戈先回来了,带回了一些猎到的兔子和野鸡,原来他们竟是打猎去了。东西一取回来,春满、沐莺和倩倩马上拿去洗剥干净,我想帮忙,却被她们推回了房。申时过后,一早便出门的子布子迁和景公公也回来了,买了许多面粉、盐、糖等东西,春满笑道:“回来得挺快,我还来得及做长寿面。”
暮色四合的时候,中间厅堂中的位置已排好,桌上已安置好烤的兔肉、炖的野鸡,沐莺和倩倩端上长寿面,正待合上门扉,易戈忽道:“等等,我还有一个菜。”便匆匆奔进厨房,沐莺和倩倩大感好奇,跟了过去。片刻之后,春满一脸震惊地跑回来:“驸马真的会做菜。”
易戈端出来的是一种野菜,去年在独望村时做给我吃过,色泽翠绿,清香,有一丝苦但回味很好,我很喜欢。看到那盘菜,祁龙恍然:“我说你在地上拔什么呢,还以为你闲着拔回来喂马,竟是喂雾宝的。”
子布子迁为我们满上了刚买回来的梨花醉,正待举杯,却听到有人敲门。我们和附近的群豪似乎都不熟,春满犹豫着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却是沈怡眉和南聪。
怡眉道:“我们是来庆生的,哇,你们倒是弄得很丰富嘛,穷乡僻壤的还这么奢侈,倒也不枉我带来了千里香。”千里香是岭南的名酿,比一般的梨花醉自然是好多了,我们忙添置了两个位置,让他们入了席。
很久没有这么热闹地吃饭饮酒聊天了,上次这般热闹似乎还是送她出嫁的路上,只是换了几个人。
不知不觉地我便多喝了几杯,脸烧了起来,头也有些晕了。不知道席是何时散的,怡眉是几时走的,只记得她也喝多了,胡乱地往我怀里塞东西。
我是易戈扶回房的,将我扶坐在床上后,他从怀里掏出一物,细细地插到我的发髻上,又拿了一面镜子给我,镜中人粉面桃腮太象熟得快烂了的红桃了,墨黑的发上新簪了一支雪白的桃木簪子——桃花簪。我将它取了下来,细细瞧着,醉眼中也还瞧得出那细致的刀工,几朵重瓣的碧桃攒在一起,薄挺的叶片,脉络清晰,虬曲枝条正是那簪柄。花瓣有卷曲的,有伸展的,片片精细,摸上去,光洁滑腻,只不知用了多少心思方打磨成。我喃喃道:“好美,那么长一根树枝只雕得这一枝么?”
他坐在我身边轻揽住我:“不是,还有两枝,我只中意这一枝。”
我将头埋入他怀中:“你做的我都喜欢,那两枝也给我吧。”
他轻吻我的发心:“好。”
醉意朦胧间,我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低语:“今天,真开心,真……幸福……”
在他怀中入睡,甚觉安心。
只是夜半,朦胧中伸手去摸枕边人,却摸了一个空。衾被渐凉,身上忽然便也有了一丝凉意,便也坐了起来。他应该出去未久,我轻手轻脚地从窗户里跃了出去。
我的直觉向来敏锐,虽未看到他的身影,我却固执地往北面行了一段,果真便在溪边松林中看到了他,半弯明月,照着的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影。
逐虹 第二十九章 地道
我距他们虽然不是很近,但我的耳朵一向好使,虽不十分真切,总也听得一两句。
只听易戈问道:“他们挖得如何了?”
那另一人道:“清理了一小片山坡,但并无别的发现,没有机关,没有……。少主,我们是不是也该动手……?”
易戈又道:“不必浪费体力,他们清得越干净,我们越省事。”
那人又道:“只怕那些武林人清理干净了,便要圈地,到时插手不易。”
易戈答道:“不妨,到时武林盟主自会分派。……公主……插手应……。”
稍倾那人又问:“桂爷问少主,公主……”
只听易戈又答:“公主……我自会应对……”
身上有些凉凉的,我抱了抱胳膊,默默地退了回去。这人的声音我未曾听过,原来还不止是桂爷。先前我想逃避的事情想来是避无可避。易戈对于鬼宫并不象他所说的,只为助我得逐虹,他的秘密始终是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躺在床上,头还有些晕,却是有些睡不着了,只闭了眼。我以前从未想过易戈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他真要重建鬼宫,我当如何。如果说我指他前他并未有别的想法,那么武林大会他见了桂爷后,也许便已经变了,那笔传说中的财富于他或许是很重要,我却从未探究过。我更是未想过,如果他重建了鬼宫,是否便又会成了武林公敌?那我、祁龙、爹娘又当如何自处?
到底还是有些迷迷糊糊了,但仍感觉到他回来了。被子掀起时,有微风掠起。他的手触到我的脸颊,有些凉,我却没有睁眼,也只由得他将我搂入他略有些凉的宽阔胸膛,只是我不知道这属于我的坚实臂膀是否还可以毫无防备地信赖。但我,还是贪恋他的气息。
四月中旬,寻宝之事似乎有了转机。
那鬼宫旧址确实是整理得七七八八了,那些焦炭破砖都被清到了山石边上。有些门派甚至都已经开始掘地了,但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无目的乱掘罢了,没有鬼宫的布局图,他们平整了许久也不知道整的是哪一块。或许他们跟我想的一样,就算什么图也没有,鬼宫就这么大的一块地方,这么多人,翻地也可以翻出来了。只是祁龙那日在岭上瞧见陆陆续续有门派在挖地后说了一句:“明年春天,这村子里的人便有良田了。”
武林大会决出的六大门派却是又聚集起来商议了。陶庄主与白庄主、南堡主在苦思冥想当初的鬼宫地形,想得起的便画个大概然后慢慢凑拢来,但到底是二十年了,似乎也没那么精确。据说当初鬼宫刚覆灭时虽是被炸得坍塌,也起了火,却还没有被毁得一点也辨不出。但之后,又不知是什么人放了火,这鬼宫便只剩下石头和井圈是完整的了。又据他们回忆,鬼宫鬼主当时**的应是他自己的修罗殿,一般来说,若有机关,总设在宫主居处。三人仔细回想那修罗殿的所在,总觉得应是那一片地中轴线上的某个位置。于是便让众人不要乱挖,不如选了正中那一块,小心地挖开。
那鬼宫中轴线正中倒真有一处屋宇的遗迹,还铺着大块的青砖。于是陶庄主便提议在场的二百余人分成几组轮番挖掘,若有发现即刻通报擎玉庄。那些硕大的金砖还坚固得很,竟是十分难撬,撬出来了又不知堆放到何处合适,陶庄主便又听了白抑非的建议,又分出一组来专门运送砖石往北面的山石下,因为那一带十足象是个荒地,应不会有什么机关。再说先前各门派清理出来的朽木烂砖也是扔到那里的。
大约清了三四天后,忽有人大叫“砖下有东西。”恰逢是南风堡、留和庄当值,便差人去请了白马庄等其余四家,我也闲闲地跟了过去,易戈自是不离我左右。
原来众人挖到此处时,觉得这块砖不若别的砖那般粘得死,很容易便撬了边,抬起来后那下面竟也不是泥,而是铁板,看看这铁板似乎封得很实,便不敢轻易下手。一向善机窍的欧阳世家这回来了二位公子,那大公子上前看了一下那铁板后,道:“附近的砖再敲敲看,机关应不在此。”霎时敲击声四起,恰似做水陆道场。那欧阳大公子侧耳听了一会儿,站在到离铁板二块砖之外的地上,拿脚尖点了点,忽然便气沉丹田,“嘿”了一声,抬脚跺去,就听得机杼轧轧,众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只怕有什么暗器射将出来。那块铁板与旁边的一块青砖一起慢慢地降了下去又往后缩入后两块青砖之下,露出了一个洞口。
一股冷风从洞口吹出,带了股泥土的湿霉味儿,有人点起了一个火折子,欧阳大公子接过了往那洞口一照,那洞中竟有一挂绳梯。南聪欲攀绳梯而下,欧阳大公子止住了他:“这绳梯总有二十年了,外表看来照旧,谁知其中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