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李森与索罗斯-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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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亏损的原因在于:我为了赚取可观的贴水,不得不做没有套期的交易。显然,事实与彼得·巴林所言正好相反,赚取利润实在是困难之极。我必须冒险,才有可能将损失的钱捞回来。我确实赚了几把,但赔钱的时候却更多。由于开始时,我为多头,所以市场下跌时,我的头寸不断加倍——我寄望于市场的反弹。市场不可避免地要反弹的。有时候,我将所有头寸都用来清偿八八八八八帐户的债务,再反过来看看自己的财务状况。我发现,我的财务状况已经开始左右我看待市场的方式了。我对市场走向不再有清晰的预测,我只知道我希望它如何发展,才能挽回造成的损失。第一次做买卖时,可能是出于你的需要。可是一旦做起了交易,你就必须为头寸考虑了。
所以这就会影响下一次的交易。一旦市场变化对你不利,下次你就会将投入的资金加一倍。这和赌博是一个道理——只要市场朝你希望的方向变动一次,所有的损失便都回来了,但是,风险同时扩大了一倍。每个人都知道该马上金盆洗手,可是每个人都继续做下去。走进世界上任何一个赌场,你都可以看到在赌桌边不断将赌注加倍,发誓要把本捞回来的人。但是,这种人必须要有足够的赌资:如果第一把的赌注是一英镑的话,那么输掉十六次之后,要是还能继续,那么这个人带来的赌资至少有三万三千英镑。大家都有一英镑,可是有三万三千英镑的人就不那么多了。我一心想挽回八八八八八帐户中的损失,所以我总做非套期交易。可是,这种交易就是一种风险最大的赌博。
一九九四年二月,我度过了二十七岁的生日。此后不久,巴林银行的职员都拿到了九三年度的奖金。给我的奖金一共是十三万五千英镑。我手下的工作人员都干得不错,于是我给后勤部门的姑娘们发了十二个月的奖金,给交易场上工作的交易员每人十八个月的奖金。我给乔治五万英镑。这是他和他的家人得到的最大的一笔钱,乔治拿这笔钱给自己买了一辆小汽车。我和丽莎在布莱克黑斯买了一间公寓。
“这是张保险单,”他开玩笑说,“哪天你被解雇了,我们就只好回伦敦当泥瓦匠和服务员去了。”
公寓装修的事情很繁杂,不过,丽莎的祖父这时参与进来了。他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我主管的期货交易业务非常出色。业务量一直在猛增。我又招聘了三位姑娘,到后勤部门做清算工作,招聘了四位交易员,替我在交易场地工作。我唯一问题是八八八八八帐户仍然亏损。我已经习惯于看那些庞大的数字了——损失累计已超过三千万英镑——但是,我却束手无策。
拿奖金时,我想,我必须接受。否则,人们就会发现我的欺骗行为,我们也就全完了。我为自己找了个藉口:我在雅加达替巴林银行省下了九千万英镑,又为它创造许多利润,记到在东京的帐户上。但是,我也很清楚,隐瞒损失的行为是相当危险的。我曾经成功地将它扭转为零,我现在得再次朝这个方向努力。成功之后,我绝对不会再次动用八八八八八帐户了。我会要求离开新加坡,去干点别的事情。
一九九四年三月,巴林银行做出了一九九三年度工作报告与帐目表。看了该表后,我发现自己主管的业务已开始成为整个银行中一个重要的利润来源。巴林银行的纳税前利润为一亿英镑。扣除各种费用之后,亚洲部赚进的利润总数为三千五百万英镑,其中,新加坡创造的利润超过一千万。而整个资产管理部门带来的纳税前利润不过三千二百万,投资银行业务不过七千二百万。在致全体职员的贺词中,彼得·巴林亲切地说:“年初改组之后,巴林证券迅速重新崛起并获得了出色的成绩,对此我要特别表示感谢。”他还对资产负债表作了一番有趣的评价:“这种新格式容纳了比以往多得多的细节,尤其是与集团的资产负债表有关的细节,那么短时间内,资产负债表的构成内容就会发生变化。因此,认为公布更多的资产负债表数据就有助于客户加深对集团的了解的想法是幼稚可笑的,实际上,这些额外的数据只会将人们的注意力从本质的东西上转移开。而且,无需资产负债表上的多少空间,就可以转移人们的视线了。”
我一面想着“幼稚可笑”这个词在这儿是否贴切,一面翻阅那份报告。它的封皮是海军蓝的,饰有金色的星形和鹰翅等图案。在第五十六页上,有三行文字提到了巴林银行(新加坡)期货有限公司。它和巴林银行在全球各地的分部排列在一起,包括在雅加达、布宜诺斯艾利斯、墨西哥城、巴黎、利马及巴格达等地的分部。我怀疑列在这几页中的其他的分部是否也在资产负债上做了手脚。关于资产负债表,彼得·巴林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要深入了解巴林银行资产负债表的不仅仅“是外面的投资者,还应包括彼得·巴林本人以及巴林本人以及巴林银行内部的整个工作组织。正是因为银行对其资产负债表不作核查,我才在这上面找了一个漏洞。
彼得·巴林的照片印在报告的第三页上。那是一张叫人喜爱的照片。第二十九页上记录着他的收入,他的年薪为二十一万二千英镑,一九九三年得到的利润为一百万。同时,他还有三万元的退休金。这样,他一九九三年的全部收入为一百二十四万二千英镑。这还不包括银行为他提供汽车、健康保险、抵押贷款资助及免费私人电话等。我又看了看他的照片——他看起来真不错。但是,我很难相信,他要是在别的银行如古得曼银行或摩根斯坦利银行工作的话,能得到一百二十万英镑的起薪。一个对资产负债的审查根本谈不上严格的人,尤其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薪俸。
一九九四年初,罗恩·贝克尔成了我的顶头上司。“损益”帐目上的压力又增大了。他驱使我们不断赚取利润、赚取利润、赚取利润。一九九四年的头七个月,我在新加坡的套做与交易业务赚进了二百五十万美元,占子集团总收益的一半。
我成了一颗冉冉上升的明星。
“你的数字太大了,他们准备查你的帐。”在谈论世界杯足球赛时,西蒙·琼斯对我说。
“是吗?”我微笑着说,可是我感觉到心已分明揪了起来。
“是的。他们准备派亚西·路易丝来。”
“亚西·路易丝?”真糟了。亚西·路易丝以其办事彻底而闻名。她是巴林银行兄弟公司的一名主管,绰号“破坏者”。我的感觉就像我要被绑在牙医的椅子上,就等着牙医来拔牙了。
我极力掩盖起来的漏洞肯定会被她整个儿地揭露出来。“啊哈,”她会说,“G3中有个洞。”我舌头开始发酸。我舔了舔嘴唇。
“那么,意大利队怎么样?”我转换了话题。
“一群无用之辈。”西蒙讨厌他们。
“肯定有很多人会把宝押在阿根廷队身上。”我点点头说。
“是吗?马拉多纳不是缺席吗?”
“新加坡人都这么说。”
“有点意思。”
“好啦,”我靠在他办公室的门框上说,“我该回办公室去了。”
“我操!”电梯门关上后,我骂道:“亚西·路易丝!”
“巴林银行的尼克·李森请到接待处来。巴林银行的尼克·李森请到接待处来。”sIMEX的扩音器响了起来。
我将夹克和领带整理了一下,又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
罗恩·贝克尔和亚西·路易丝在栅栏那儿等我。他们可真是极不和谐的一对:罗恩身材矮小胡子拉碴、挺着个大肚子;衬衣和领带都很寒酸。亚西·路易丝却挺拔优雅,身着灰色裙装;她没有半句废话,显得非常精明强干。她不笑。在我面前,我觉得自己像处在x光的照射下似的,浑身透亮,无法掩饰任何东西。
“嗨!”我作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们握手。
“嗨!尼克!”罗恩说,“我们一起看看这里的业务吧。”
我将他们带进SIMEX。我想,在亚西·路易丝眼里,日经交易场地里正进行的活动不过是有待审计的普通业务,她肯定不会注意到这儿的嘈杂的。她关心的是你的买进卖出、交易记录、是赚是赔等等。
“这是力塞尔·孙。这是艾力克·张。”我把在sIMEX工作的巴林银行的职员作了介绍。
“你们好,”罗恩几乎看都没看他们,他在观察交易场地。
“尼克,这儿的交易都是谁做的?我们是最大的一家,对吧?”
“我们有许多套做业务,”我说,“所以我们的交易数字很大。”
“我们可以走近一点吗?”
“在这儿看最好。”
我又带着他们在另外两个交易场地看了看——那是期权与日本政府债券(JGB)的交易场地。我看见了丹尼。可是他向我眨了眨眼睛就走开了。
“你们如何完成客户委托的交易?”亚西·路易丝问。
“先透过电话接受委托。”我向她解释说,“然后,我们给乔治打手势——就是那个留披头士发型,正挥着胳膊的那个——由他来做成交易,并把每笔交易记在不同的交易卡上。吃午饭时,他把交易卡交给我。每天市场收盘之后,我们将交易卡上的信息都转到当天交易单及客户委托单上,再把这输入电脑,包括我们自己的和sIMEX的电脑。之后,我们清算所有的交易,SIMEX也会算出我们该付多少保证金。第二天,我们把保证金给SIMEX。”
我觉得,只要我们是在SIMEX里边走边谈,不管多长时间,我都能够应付。在这里,我觉得很自在,因为我可以藏身于那些红夹克们的叫喊声、叫骂声和他们的交易活动中。我担心的是后勤清算部。在那里,只有纸上的数字,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掩护我。但是,我又无法阻挡她,让她不去看那些数字。她正表情严肃地看着我。她是个强硬的女人,硬得像花岗岩。她在看到乔治的发型时,居然笑都没笑一下——而乔治的头型,无论以什么标准来看,都是十分可笑的。她马上就要变得难以对付了。我拼命地抑制住自己的一个想法:要出事了。
“亚西想先从巴林证券开始。”他们离开sIMEX时,罗恩说,“大约一星期后,再看期货。”
“大概要多长时间?”我问。“三周。”她答。
我挥手向他们告别后,返回sIMEX。我在JGB交易场地上碰见了丹尼。
“气泡,”我说(因为他是希腊人,我们给他取了这么个绰号),“想吃午饭吗?我想去喝一杯。”
“亚西·路易丝被召回伦敦了。”西蒙·琼斯说。
我斜靠在他办公室的门框上。
“那谁来做审计呢?”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流露出欣喜。
“詹姆斯·贝克与毅恩·曼森。”
第一次会议是在西蒙·琼斯的办公室里召开的。他们来叫我的时候,我正在交易场地上。外面下着雨,我把夹克披在头上,跑过拉夫尔广场,来到巴林银行的办公大楼。我不知道他们会向我抖出什么,但是我觉得,他们一定比亚西·路易丝好对付。西蒙·琼斯、詹姆斯·贝克和毅恩·曼森都坐在那儿等我。
“真抱歉,把你叫过来了。”西蒙说。他的语音里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没关系。”
“詹姆斯和毅恩想见见你。他们正在接手做内部审计,要从我这儿开始。做完之后,就轮到你了。他们要查所有的系统,核对每张纸上的帐目。这都是例行公事。”
詹姆斯·贝克和毅恩·曼森都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们都朝我微微笑着。我也朝他们微笑了一下。
“好的。”我说,“我会配合你们的。”
“我们听说,我们也可以找瑞琪儿杨联系,是吗?”曼森问。
“是的,她会协助你们的。”
“你在交易场地和清算办公室分别工作多长时间?”曼森又问。
“我在七点十五分或七点三十分儿到这儿。八点至十一点三十分我在交易场地。午饭后在交易场地接着做到二点三十分。市场收盘时间是下午二点十五分,然后,我返回办公室,清算当天所有的交易,并把它们和SIMEX的记录逐一对照,确保两者一致。”
“什么时间找你比较合适?”
“只要你能找到,随时都可以。”我笑道,“不过,下午最好,sIMEX有点像动物园,人在里面无法谈话。”
第一次会议就是这样。头一个月,贝克和曼森都要看资产负债表。他们肯定会发现,我从伦敦拿到的资金与我汇报给SIMEX的数目并不相符。我最多还有一周的宽限期。
又是一周开始了。我早早地跑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