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澹澹兮生烟-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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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迷雾聚拢回来。
一阵昏厥般的晕眩突然袭来,玉沉烟闭上了眼睛。
天亮了。
捧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玉沉烟睡眼惺忪地看了看窗外——
哇!这么晚了!这下死定了!
慌慌张张起身,跳下床时差点没跌个大马趴,火急火燎一通胡乱收拾。一路狂奔到临远斋。待进得屋来,坐在自己的椅子里努力换气时,才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师父的脸色很自然,似乎她的迟到是理所当然的事——啊啊,他居然还朝她笑了笑!天!为什么他要笑?难道是打算先赏个甜枣再拿出巴掌?不要吧……唔,等等,她是不是忘带了什么……是什么来着……
习惯性地边思考边捻衣角……捻呀捻……咦咦咦!她的衣服!!
她非常确定她没有一件这么男性化的睡袍!事实上,她从没有穿睡衣的习惯,因为要争取早上换衣那几分钟来多睡一会……
那么,谁能告诉她,她身上这件看起来很像是师父某件曝光率挺高的——姑且算是家居服的长袍子——是怎么回事?!
提着宽大的衣袖,惊愕怀疑的眼神直直地射出去——射到某个满面悠然的人脸上,后者眼眨也不眨,脸不红心不跳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唔?这反应不对呀……难道不是她想的那样?对视了半晌,人家满脸无辜,看她只是一个劲的死瞪,不乐意奉陪了,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
诶?!果然是她想太多了么?……可她的确没有这件衣服啊?——莫非是她昨天夜里梦游去了师父房里偷偷拎了一件出来?天,她为什么不拿些更有意义的东西,比如令牌古董什么的,拿件衣服顶啥用?难道用来夜半无人时睹物思人YY无限吗?她怎么就这点儿出息!——呃等一下,不对不对!这也太扯了,她从来没有梦游的毛病……莫不是师父以前给的,她搁在衣柜里放久了没记得,昨个儿翻出来穿了?那她昨天究竟是什么时候穿上这件衣服的……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昨天……昨天……对了,昨天她学得烦了,于是决定出去玩一玩。然后她就出去了,去了……咦,她去了哪里?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为什么总觉得昨天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但她一点都不记得……
郁舒寒抬头,看见的就是玉沉烟一副冥思苦想不胜其扰的幽怨样子。
——衣服危机解除。碧忽上仙暗暗松了口气,后悔昨夜心神恍惚,竟将这件事忘了,幸好有将她掉进冰湖的记忆封印了,不然解释起来可真是有些麻烦……
看她还在那里愁眉苦脸,他开口转移注意力:“功课做得如何了?”
说真的,这不是个好话题,但是必须承认它很有效,玉同学一下子就把“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疑惑抛到九霄云外,一门心思头疼该如何解释她连一本书都没看完的这个挑战当局底线的答复。
“那个……呃……”目光飘移,支支吾吾,“嗯……师父,再宽限几天好不好?我还没看完……”低头,语气恳切再恳切。想了想又抬头,增加坚定眼神以表达真挚的忏悔:“后天,后天我一定会背完的!这次要是还拖拖拉拉,就任凭师父处置!”
誓言凿凿,字字铿锵,昭示着说者坚如磐石的决心,可惜大概是从前就常常言而无信的缘故,使得听者无动于衷,爽快地忽视掉直接跳到自己想说的话:“收拾桌子。”
“是是是,我收好了就开始用功——呃?”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她的桌面整洁问题,都邋遢了三年的说——再说通常不是有大领导要来视察才大搞卫生么?
……难道?“师父,有谁要来么?”
“没有。”
“那收拾桌子是……?”
“为师要下人间一遭。”
“……”……他在说什么?——她该不会患上臆想症了吧?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果然,她还是应该回去睡一觉再来学啊,居然都幻听了这学习的效率该是多么的低下……
“不想去?”
“……”
呆滞的眼神。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回音~~~)
“那就算了。”
猛地惊醒!
“我要去!”
玉沉烟风风火火一阵鼓捣,完了咧着嘴眯着眼睛等啊等啊等啊等……
——为什么那边老半天都没动静?
“师父……”我收拾好了……您老看呀。
“嗯。”
——“嗯”?这就完了?你好歹给点表示啊!这样不阴不阳不冷不热不好不坏不上不下不说不动是啥意思?!敢情你方才那些话都是说来调戏我来着?你你你太无耻了……
“师父……”
“嗯?”
“从前有个人,他很喜欢许诺,后来他死了,您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
“呵呵,是肥~死~的~因为他答应的事从来没做到,结果老是‘食言而肥’,最后就肥~~死~~了~~~”
“……”
“师父,您对这个故事有啥感想没?”
“……感想颇多,徒儿确定想听?”
“听呀!”
“玉沉烟,回去把《成语源》抄五十遍才准下去。”
“……”
唉,孩子,你错就错在不该妄图跟把握自己一切命脉的顶头上司耍小聪明,无数血淋淋的历史证明,这绝对是自掘坟墓的傻B行为……
碧忽山。耿介殿。
“她已经回去了?”
“不错。”碧忽掌门闲闲地瞥了掩不住失望的少年一眼,语气凉凉,“真是没良心呢,说了第二天会再过来,结果……哼。”若不是方才有门人说曾看见她往悬圃方向飞去,以子逸的个性,绝对会死心眼地在碧忽干等下去的。玉沉烟这个可恶的丫头……
“如何,要不要我帮你找她出来?”掌门就是有这点好处,可以正大光明地把门下弟子招来挥去,随便找个借口就行。
“不必了。”萧子逸摇了摇头,“她会再下来的,我等她。”
——玖洛直想不顾风度地一棒敲醒这个呆瓜!
罢么!她便是下来又如何?你半年不下碧忽,难得离山一回偏就赶上她正好下来,这般运交华盖,你说你还有何指望?
这等腹诽自然是不能说出来,以免伤了一颗本来就愁绪万千的少男心。洛掌门叹了叹:“好罢,你愿意等就等着。横竖现在无事可做,且陪我对弈几局如何?”
棋盘,早已摆好。黑子莹润,白子如霜。
碧忽,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
夏意正浓。
雷锋?雷枫!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无法吃东西更可怕,那必定是——无法吃美味的东西。
玉沉烟已经一月不知肉味了,用前人的话说,六个字就可以概括:嘴里淡出鸟来……
真是悲剧。
不是没银子。从悬圃偷带出来的古玩,若是全往当铺老板面前一拍,她这辈子下半生可以过上坐拥金山美男的腐败生活了。
问题在于,没有进当铺的机会。
一个月前,甫下碧忽,还没把笑容绽成一朵桃花,就听见身旁男人悠悠一句:“沉烟,你入我门下多久了?”
她不忿,这都不记得?却还是乖巧地回答:“近三年了。”
“三年?”又是“三年”……“三年的时间,应是足以独当一面了。”
“……”
女孩望着他脸上的微微的笑,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实现了。
惨不忍睹的一个月!泣涕横流的一个月!不堪回首的一个月!
收鬼!除妖!伏魔!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人间已经魑魅横行到这地步,不管到哪里都有山精树怪厉鬼冤魂夹道欢迎!
每日做义工就算了,反正金钱于我如浮云——咱空间鼎里一堆值钱的玩意——但你不能仗着是我师父我木办法反抗就肆意践踏我的个人意愿,天天把我往妖口里推啊!!最可恶的是,收工之后还不带人去酒楼啜一顿——好吧,酒楼就不强求了,好歹到哪个面馆下一碗阳春面打打牙祭,这不过分吧?小村庄的清水煮白菜,一天可以,两天可以,一个月过去——神也会抓狂啊!
于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某女终于爆发了。
我要摊牌!姑娘我就撂担子不干了你咋地?!
正在指天咒地的表决心,害她如此悲愤的罪魁祸首回来了。
祸首说:“今天去南边的萃微居吧。”
沉烟焉了。
好似膨胀到眼看就要“砰”地一声打开个新天地,却被人无声无息地放了气的塑胶球那般,玉沉烟耷拉着脑袋,跟着郁师尊往门里走。
萃微居,苍旻南方一带最好的酒楼。
一顿饱餐下来,什么干戈都化为玉帛了。
心满意足地迈出萃微居的大门,玉沉烟甚是欣慰自己又发现了一处美食之家。闲闲地站在路旁等自家师父慢慢晃过来。
一双蓝面棉鞋停在她跟前。
诧异地抬头,一张陌生的脸。
但这张脸的主人满面都是巧遇故人的惊喜,极愉悦地唤了句“雷姑娘”。
玉沉烟很认真地思考前世今生两辈子她是否有姓“雷”的时候。
思考的结果是:没有。
于是她很委婉一笑:“对不起,阁下认错人了。”
那人一愣,然后细细打量了一番,很肯定地摇头:“在下绝对没有认错。”
玉沉烟不由得有些气躁,这人……
“虽是半年不见,这点眼力在下自认为还是有的。”那人显然极为自信,“我绝对没有认错,你是雷枫,雷姑娘。”
——雷,雷锋?
Oh~my God————————————————
玉沉烟华丽丽地囧了。
记忆飕飕地倒退到前次下碧忽……
“好!我告诉你!本姑娘就是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活佛转世,传说中人称‘做好事不留名’的沉默英雄——雷锋是也!听明白了?好走,不送!”
原来真是故人相逢啊……
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感慨一下世界是如此之小,她矜持一笑,道:“原来是你。雷锋记性一贯不好,还望公子多多包涵。”
看看,大家闺秀的范儿,她也是会摆滴。
俞梓音被她的态度弄得一噎,半晌讷讷道:“雷姑娘不必如此拘礼,像上次那样说话就好。”
嗯?!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上次很粗鲁吗?!
心里不爽,话里倒是不露声色:“公子说笑了。姑娘家理当谨守闺礼。”
她也不想想哪个守闺礼的女子会满大街跑,只是循着感觉一味装淑女,却不知自己半白不白逻辑混乱的回答着实又让了人家默了一默。
气氛眼看尴尬,俞梓音挺身打破沉默:“相逢是缘。在下有一事欲与姑娘相商。”
“公子请说。”
“在下欲聘姑娘为妻,不知姑娘所居何处?家中高堂可还健在?”
惊悚!
于是,果然还是往“以身相许”这个滥俗到不能再滥俗的方向发展了么……
滥俗剧情的男主角正继续打探佳人讯息,却见一白衣男子悠悠地晃过来,站定在女子身侧。
俞梓音:“这位是?”
——得,高堂没有,但有如假包换的师父大人一个。
师父大人就站在玉沉烟身旁,脸上是凉凉的笑。
“呃,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父……”顿住,怎么说?难道要直接说“我师父名叫郁舒寒”?这可不是在现代,这样说未免有失分寸。
俞梓音没注意到她的为难。他先是一惊,待听得来人是自己意中人的师父后,一瞬的惊愕,随即神情变得恭谨,端端正正一揖,然后张了张口……
兄台?似乎不妥。
阁下?也不稳当。
最后他恭恭敬敬地说道:“见过师父。”
玉沉烟:“……”
这人是读书读傻了吧?
郁师尊额角微不可察地一跳,所幸表情还维持的不错,淡淡的,不置可否。
问候过长辈,俞梓音回过头来重拾旧话:“雷姑娘,关于……”
玉沉烟乖觉地截断话头:“那个,我不适合你的!”怕这话没有说服力,赶紧亮出证据,“我为人粗鲁又庸俗。”
“非也,雷姑娘乃是一派天真,如何算得上是‘粗鲁’?至于庸俗,更是无从说起。在下只见到姑娘古道热肠,当初若不是姑娘仗义相助,俞梓音哪里还有今日?”
我错了我错了!果然闲事管不得!当初就该让你小子呼天抢地自生自灭……
“我容貌丑陋难配君子!”
“姑娘容貌如画,乃是梓音平生所见最为秀丽的女子,何来丑陋一说?”
唔!这话中听!咱也觉得自己长得还是不赖的……
偷眼瞄瞄身边的男人——嗯,脸色木有啥变化。
但是总觉得空气有些凉飕飕的啊……
暗暗搓了搓手臂,她决定丢出最后的底牌:“我自小父母双亡,无人教导,进退不识礼仪,只怕会连累君子遭人耻笑。”特意顿了一顿,“况且我师只有我一个徒弟,若是我走了,恐怕以后师父身边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叫做弟子的如何心安?”
郁舒寒凉凉地瞥了兀自掰得开心的某女一眼。
俞梓音很认真地思考。眉头微拧,神情严肃,少顷脸色一松。
玉沉烟嘴角一抽。
她有预感,这厮接下来吐出的绝对不是什么她爱听的话。
在少女满头黑线中,我们大无畏的梓音兄侧过身子,向郁师尊深深一揖:“晚生欲娶枫姑娘为妻,还望师父玉全。”
“……”
“……”
“当日承蒙枫姑娘仗义相救,大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