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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部分

寄奴-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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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寄奴默数。

一,二,三。

妖、冥、魔。

三个位置,三个方向,面朝著她各自排开。

这样的画面,颇是微妙。这样的画面,似乎是预料之中的。

好比做梦梦到某一场景,醒来就忘了,然後突然某一天,梦里经历的在现实中一模一样的发生了,诸如此类的体验相信许多人都有。

她并没有预知的能力。不管在近的未来还是远的未来,眼前一幕,总会降至。

因为在那最高的顶峰,没有并肩而立的道理。

龙争虎斗,野心勃勃,即便她再不甘愿,卷入已成不争的事实。

被推动著前行,当站在分岔路口,要朝向哪一边?走往哪一方阵营?势必面临选择。

她趁夜潜逃,他们谁也不提。与她保持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谁也没急著上前。

他们在等待。

无需挑明,她看得清清楚楚。

一道选择题,他们在等她的答案。不论抱著怎样的初衷,在今夜,在此时,他们向她索要明确。

选择……

只是,她真的可以选择麽?她真的有选择的权利麽?

那些苦与痛,那些强迫与威胁,若决定权握在自己手中,若真的能简单选择,她的人生,她的命运,一切的一切,又怎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选择?!

太搞笑了,太滑稽了,太荒诞了。这两个字的存在根本就是虚假。

“奴儿。”

杗肖再掀唇,是提醒,是催促,不耐搀著,还有压力蕴含其中。

“姐姐在发什麽楞呢?夜已深了,快随我回去休息吧。”

温言细语,诱哄般的,白苏挤出一抹笑,把胳膊再往前伸了伸,状若轻松,笑得十足牵强。

阿魏目露忧色,无声的嗫嚅,像是期盼,像是乞求,欲诉还休。

莫荼冷眼旁观,隐隐闪烁的异光,像是内疚,像是同情,矛盾混杂。

廖岚定定的凝望,依然未置一词。沈著从容一如往常,仿佛不受干扰,没有任何事能令他乱了阵脚。蓝眸映著夜幕,平寂无波,却被折射出的一束热度泄露了不平静。

一。二。三。

妖。冥。魔。

刘寄奴仔仔细细的逐一看过来。

带著肃穆,无比的认真,脚下忽轻忽重,抓地不稳的感觉又来,她便摇晃著大退一步。

陷於急流,漂漂浮浮一路至今。退,能退去哪里?退路早被堵得严严实实。

小脸灰白,呈现出一种透明,凄凄惨惨。

脑子里突然涌入许多声音。吵得双耳轰鸣,吵得她晕眩。

它们齐齐叫嚷,交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她几乎窒息,死死咬住唇,发出模糊呻吟,喉间猛的窜上一股腥甜。

一盘棋局,是谁布下?

谁在翻云覆雨,是谁主宰?

被摆放其中,她是一枚棋子。

怎样努力都是无用,怎样争取仍是不由自主,不断的兜圈,不断的碰壁,试图挣脱,却始终冲不破重围。

是她错了麽?

条条枷锁,是否注定沈沦?注定毁灭?

百般抗争,是否终为徒劳?终是无望?

是她错了麽??

错在本不该挣扎,本不该存有希望。

除了遍体鳞伤,牵连无辜,她得到了什麽?改变了什麽??

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

找不到答案,无尽悲哀。




(24鲜币)161。崩塌

火光照亮了周遭,却无法为刘寄奴脸上添得半分暖色。

微蓝之芒宛如点点星辰,闪烁在黑眸,频率极快。夜风吹拂,纤瘦的身躯仿佛不能承受,瑟瑟缩缩,摇摇欲坠,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模样。

万籁俱静,使气氛更显凝重,僵持抑或等待,倍增肃然。

杗肖廖岚且沈得住气,白苏的耐性显然是不及。

她忽然动作,似无法再按捺。不由分说的,一把拉过了刘寄奴掉头就走。

这突如其来的一举,杗肖廖岚也是未料。

要追要拦麽?

他俩一对视。

“日子还长,不急在一时”,许是抱著诸如此类的想法,於原地立停半刻,两位男子先後转身,暂是作罢。

白苏目视前方,健步如飞,完全没管身後的女子能否跟得上。

五根芊芊玉指像铁钳似的,攥得刘寄奴死紧死紧。刘寄奴被大力拖著,磕绊狼狈,数次游走在摔与不摔的危险边缘。

几乎是百米冲刺了,可白苏仍嫌不够快。一方面,也是察觉了刘寄奴的勉强,她松了手,索性将其拦腰抱起,一路不停不歇,犹如一支离弦的箭,嗖的朝家府冲往。

待踏进了刘寄奴的房,白苏的眼角眉梢便卸了遮掩。

放下刘寄奴,接著去关门。双脚踩地重重,她的吐息重重,娇美面庞乌云密布,神色之难看是一览无余。

一个杗肖,一个廖岚,一个自己。刘寄奴信任的是谁,会如何选择,原本,她是极有把握的。

论亲疏远近,哪还需比?廖岚杗肖,狡猾狠辣,各存图谋,各有算计。谁才是真情真意?

唯属自己。

她等著她走来。想象他们备受打击的模样,她暗怀得意,暗觉痛快。

然而,一切未按她所预计的发展。

当目光交触,所见的哀怮、绝望、冰冷,甚至陌生,令她错愕,令她大为震动。

胸内一沈,自信动摇,突然,笃定就变成了不确定。

看著她後退,她怔住僵住。

一种感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

隐约望见事态的走向,有违她的想当然,是她所不能接受。她惊跳,她无措,她简直恐慌。

不行……不可以……

还要傻站著麽?还要等麽??

赶在结果生成之前,抢在期待落空之前,她当机立断,强行把她带离。

并非是逃避,并非是自欺,并非是她失了勇气。经斟酌思考方能做正确决定,今夜并非是个合适时机,所以做不得数……

做不得数的。

白苏在门旁站了半晌,勉力平复思绪狂潮。深吸一口气,看向刘寄奴,她力持平稳的开口:“等天一亮,我就把他们一个个统统赶出门去。”

未顾对方是何反应,她兀自接著说道:“我以礼相待,给足了他们面子,已是仁至义尽。既敢背著我搞鬼,他日清算讨还,就算是大动干戈,我也定要追究到底。”

顿了顿,她的语气一缓:“我知姐姐是被逼无奈……都是我疏忽,害姐姐受惊、受委屈了。”

轻轻柔柔的嗓音,表达著歉意,传递著安抚。

“前些日子,姐姐是被我气糊涂了才想著要走……其实姐姐哪儿也不会去的,这里才是姐姐的家啊,姐姐更不会屡次三番抛下我的,对不对?”

一室安静,一个问号悬挂寂寥,白苏迅速扬起嘴角,堆砌成的笑既显飘忽,又含惆怅。

“姐姐不必忧心,天亮之後,家里就会恢复清净。让那一干闲杂滚出平都滚出魔界,有多远滚多远,管他们哭笑唱戏还是要死要活,皆与我俩无关。”

“我与姐姐只管过自己的日子,若再来烦扰,我替姐姐挡,我会处理妥当,姐姐无需顾虑,什麽也不需怕的。”

直到现在,刘寄奴不曾吭过半句。一路返回,没有挣扎,没有反抗,任凭白苏拉扯摆弄,像一具没有生命力的玩偶。

兴许白苏言之切切,将她触动,那木木呆呆的表情终於有了变化。此刻,飞远的魂魄才是归体。

……清净?

赶他们出门,眼前是可清净,但这只是一时的,问题依然存在,并不能得到解决。

如果把他们赶走……木头呢?木头怎麽办??

被她牵连,木头本是无辜;水深火热,木头的处境艰难……怎麽可以撇下他不管?怎麽可以弃他不顾?不能的……做不到,她绝做不到。

“姐姐在想什麽呢?”

白苏状若不解的问询,一侧脑袋,旋即恍然大悟。

“哦,在惦念他麽?苍木?”

黑眸罩著一层朦胧,泛白的朱唇微微蠕动,却似无力,发不出任何声响。

无言对视。

白苏一正脸色,率先打破了静默──

“助他脱困,并非是办不到。”

一句入耳,黑眸一记疾闪。

怔仲间,木讷渐褪,迷离渐消,几丝异样光彩隐隐折射而出,有什麽正在死灰复燃,点亮了黯淡,把空洞驱赶。

紧盯著刘寄奴,白苏蓦地一转话头:“办得到……可我为何要去做?即便我有能力救他,我又为何要救??”

“有他在一日,姐姐的心就一日不定。若杗肖不欲留他……”

扯开一抹森冷的笑,白苏一字一字的缓慢倾吐:“……就让他去死好了。”

音量不高,但如平地惊雷,一声轻描淡写,堪比那破山重锤,狠狠砸在刘寄奴的心头。

“落入杗肖手里,是何结局他早该料到!与其被杗肖利用,沦为其要挟的工具,他早就该自行了断!省得拖累!”

白苏神色肃然,刘寄奴一下哆嗦。

抽气般的呜咽,几不可闻,白苏根本不给她反驳或呵斥的机会,厉声再道:“我说错了麽?!他活著就是个累赘!”

“自保都不能,还要害姐姐急忧,他有何颜面、有何资格再出现在姐姐面前?!”

“不如结束苟延残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若真是一片痴心,若真为姐姐考虑,就不该成作姐姐的负担,不该令姐姐难为!”

“事已至此,怨不得天怨不得地,更怨不得姐姐。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不济!”

明豔的银眸被寒戾占据,因为激动,白苏的双颊微微泛红,与刘寄奴的面无人色对映,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怎麽……

怎麽会……

面前的这个女子,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表情,阴狠遍布,竟如此狰狞;难以置信是她的话语,字字怨毒,满含血腥。

为什麽?

无冤无仇,木头没有得罪过她,更没有对不起她……

为什麽……

为什麽要那麽残忍??

一股钝痛,升腾蔓延,侵至五脏六腑,蚀心噬骨。

想放声尖叫,想竭力嘶吼,想把视线之内的事物全都摔烂砸毁,像个疯子一样,毫无理智,歇斯底里。

想,她很想,可她什麽也没有做。

双脚牢牢固定在地面,还有身体的每一处关节,宛如冰封,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她什麽也做不了。

长久以来武装的坚强,全然崩塌。

以为筑起堡垒,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以为故作勇敢,就能使自己强大。

她处在战场。

打著一场与敌人的、与自己的仗。

一边抵御著外来的攻击,一边与心内的怯懦、恐惧缠斗。内忧外患,无比艰辛。

她告诉自己,绝不能松懈,绝不能示弱。一旦将战战兢兢显露,一旦被识穿了伪装,不仅是未战先输,连一线微渺生机都会一并失去。

然而狂风巨浪来势汹汹,堡垒被撞出裂痕。一道道,一条条,不断的扩大加深,成了残缺,她仓皇失措,拼命的试图修补,只是通体疮痍,该从何下手?

岌岌可危,已是来不及,怎堪抵挡,终是迎来支离破碎的一刻。

原来貌若坚固的堡垒不过是一张蛛网。

千万缕的蛛丝,是千万分的无助脆弱,密密的缠绕,紧紧的束缚,堵住她的口,捂住她的鼻,拖著她堕落,向那万劫不复。

……怎麽办呢?

茫然四顾,她辨不明方向。

怎麽办呢?

视线迅速模糊,两行温热滑落,隐入嘴角,苦涩至极。

怎麽办呢?

哭是没用的,她不该哭的,她知道。

无奈除了哭泣,似乎别无他法。

压抑的哽咽在房里回荡。

一张苍白容颜,泪水肆意喷涌,一幕震住了白苏,吓到了白苏,她持著呆滞,傻傻的定住。

透明的水珠纵横流淌,不间断的,毫无停歇的迹象。

仿佛是一发不可收拾,仿佛誓要哭尽一生所能流出的泪。蜷缩肩膀,更显单薄,咬唇抽噎,倍添酸楚。

泣不成声,可怜兮兮,令白苏不忍且心疼。

“姐姐……”

话音未落就端察出了不对劲,对方神色有异,呼吸不畅,她赶忙快步上前将其接住。

刘寄奴软软的倒入白苏怀里,一手揪著胸口,痛苦的喘息。

“好了,不哭,不哭了……”

一下一下轻抚著刘寄奴的臂侧,白苏压低了嗓子劝哄。

可惜未具效果。

悲伤无边无际,哀泣不休不止,刘寄奴沈浸其中,忘却了周遭,忘却了白苏,是什麽也听不到了。

唇间掀动,白苏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叹幽幽。

若接受事实的过程注定伴随著痛楚,那麽长痛不如短痛,历过必经的,之後便会醒悟,便会看开,继而放手,继而释然。

那濡湿眼角,她温存的贴上。怜怜吮去刚脱眶的一滴泪,品尝到的咸涩令她心尖坠胀。

这是最後一次。白苏对自己说。

泪如雨下,悲痛欲绝,是第一次展露,亦是最後一次。

往後,她会竭尽全力,使她开颜,往後的日子,挥别苦与愁,唯有欢笑常伴左右。

怀里一副娇躯,如此孱弱,需要好好呵护,需要好好的疼爱。收紧双臂,牢牢环抱,又不敢太大力,就怕弄伤折坏,郑重谨慎的姿态,宛如搂著一件稀世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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