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深井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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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朔镇有汉人,汉人工于纺织耕种,可以提供必需的布匹之类。
“你呀!”贺霖听着,抬手就是往他额头上一戳。
“娜古你就不像鲜卑人。”李桓浅笑着挨了那么一下,开口说道。
贺霖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那你觉得鲜卑人是什么样子。”
正说着,那边传来一声喧哗,一个穿着鲜卑袍子脚蹬靴子的鲜卑小女孩,呲牙咧嘴,气的很厉害,嘴里叽里咕噜的一通鲜卑话,手里拿着马鞭朝着面前调皮的鲜卑男孩子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抽。
男孩哇哇大叫,赶紧撒开脚丫子逃命去了。
“就那样。”李桓说道。
“你想我抽你么。”贺霖拿着这孩子没办法,开口说道。
“以后你就和我一起。”李桓说道。
“好好好,都依你。”贺霖说道。
几个匈奴女人经过,望见这对小孩子,调笑道,“这两个真好呢,阿惠儿长大了,把娜古抢到你的帐篷里去吧。”
“好啊!”李桓听见匈奴女人的话,立刻高声用鲜卑话答道,“长大了我就把娜古抢到帐篷里,给我生娃娃!”
这下子岸边的女人们都笑了。
有鲜卑女人笑道,“娜古家家是汉人,规矩多着呢,才不准你抢了她。”
“娜古是鲜卑人,自然是我们鲜卑人的规矩。”李桓笑道,他明明年纪小,偏偏说这话脸上和个大人一样,“我就让舅母打上几下呗!”
鲜卑人婚俗,婚礼上新郎会被妻子娘家人追打。
这下子女人们笑的更厉害了。
“阿惠儿要小心了,别让娜古让其他人抢了!”
“忘不了!”李桓高声答道。
女人又是一片笑声,其实在鲜卑人里,八岁就结婚的还不少,鲜卑人里时兴童婚,把两个小孩子凑成一对什么的。
贺霖听着没有半点害羞或是怎样,倒是觉得很好笑。别看这小表弟胸脯挺得高高,到了将来保准记不起这事情了,而且三代血亲以内,这事就没半点可能。
女人们也就是逗一逗孩子,李桓父亲李诨,是怀朔镇的队主,下属有一百人的那种。在怀朔镇交际很广,例如前两年头领说皇帝被皇太后毒杀了,要给皇帝报仇什么的,李诨就呆坐着一群兄弟投靠起义军奔洛阳去了。
有不少女人的丈夫便是和李诨打交道的。
“阿惠儿,你知道娶妇是怎么回事么?”贺霖一边漂洗手里的尿布,一边笑问道。“这么一点点大,还说要生娃娃……”她说着就要笑。
“我见过家家和兄兄生娃娃。”李桓望着贺霖,他面目清秀,乌黑的眸子在阳光下越发的乌沉。
贺霖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她转过头去,不再看李桓,将手里的尿布洗涤干净,她水拧掉,将衣物丢进篓子里,和李桓一起归家去。
她先将李桓送到家里去,院子里一个年轻女人正用斧头在劈砍柴木,贺霖见到那个女人喊了一声“姑母。”
贺昭一头褐色的卷曲头发用布巾包在头顶,脸颊两边汗珠落下。她抬头,看向贺霖在那里,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娜古来了?姑母给你舀水来。”
说着用围兜将双手擦了擦进屋子里去,过了一会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木水瓢。
贺霖咕咚咚的喝了一半,就把手里的水瓢给了李桓。李桓接过喝了个精光,而后进屋去,他将肩上的篓子放下来的时候,突然嘶了一声。
贺霖望见,过去一看,是手里扎进了刺。
“你等等。”贺霖说道。
“姑母,有针吗?阿惠儿手里被扎进木刺了。”贺霖对贺昭说道。
“等等。”贺昭也忙的脚不沾地,家里没个男人,长子自然是帮着分担一些家务,下面还有小的在等着她。是在是分不出身来给孩子挑手上的刺。
贺昭将针取来交给侄女,自己接着去劈柴了。
两个小孩子就坐在土台阶上,贺霖手捏住李桓的手指,针线挑开皮,将肉下的刺给拨出来。
她睫毛很长浓密乌黑,垂着眼扑扇着。贺霖和其他的草原女人膀大腰粗不同,她和崔氏一样,长得小巧,就是在同龄女孩中,她也显得纤细许多。
李桓手指被她捏着,他就瞧着她看。
正忙活着,外头一个身量高大粗壮的女人用鲜卑语喊道,“阿惠儿的兄兄回来啦!”
贺霖一听,手中的针尖将一枚细细的木刺给挑了出来。
贺昭大喜过望,她站在那里,连忙放下手里的斧头,伸手将发丝给撩到耳后去,整理了一下。
“阿惠儿,抱着弟弟跟家家来!”贺昭回过头对儿子说道。
“嗯。”李桓应了一声,进屋里将一岁多的弟弟佛狸给抱出来。鲜卑语中佛狸是狐狸的意思,贺霖到现在还想不太明白,怎么当初给孩子起个狐狸名字。
她也跟着一道去了。她兄兄还跟着李诨呢,估计也一道回来了。
三个人抱着孩子往镇子中央的大道走,看到好多人骑着高头大马,腰间还佩带着环首刀,看着就叫人生畏。
“娜古!”一声粗犷声音从其中一骑上传来,而后那上面的男人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就朝贺霖走去。
那男人生的一头卷发,卷发被织成一条条的小辫子,他身材魁梧高大,走过来,弯下腰从贺霖腋下就把人给抱起来。
“娜古,认不得兄兄了么?”贺内干大笑道。
“兄兄!”贺霖立刻伸手搂住他脖颈。
“大哥!”贺昭出声道,“乌头呢?”
乌头便是叫的李诨了。
“就在那里呢!”贺内干一手抱住女儿,指了指。
顺着贺内干的所指的方向,贺昭望见丈夫正在马上。
“家家怎么样?”贺内干抱着女儿问道,“家家很好。家家生了个弟弟。”
“那很好!”贺内干高兴说道,“兄兄从洛阳给娜古带了不少好东西!走!回家去!”
贺内干向妹妹告辞,把女儿放在马背上,回去了。
贺内干的确是从洛阳里捞回了不少好东西,原本大家跟着李诨去洛阳,就是抱着捞一把的心的。果然大军打进了洛阳,便是烧杀抢掠,把那些公卿家里抢了个干净。士兵们不管是汉人还是鲜卑人或者是匈奴人,在上头发下不准抢掠的军令之前,一个劲的抢。
贺内干从外面拖进来一个大包袱,当着妻女的面哗啦啦的全倒出来,铺了一地。
那里面五花八门,有鎏金的酒壶,还有不少金器,团成一团的布料,甚至连门上的铜环都有!
贺霖看得是目瞪口呆,不过她看见那团布料,拿了过来,这布料十分的柔软,上面有精致的绣文,色彩斑斓,在光线中呈现出多样的美丽来。
“兄兄,这是什么?”贺霖问道。
“这是兄兄从洛阳皇后宫里拿来的。”贺内干脸都不红一下说道。那会反正是抢红了眼,见着什么好东西就往怀里扒。
“是帷帐吧。”崔氏出口说道。
“好像是……嘿嘿。”贺内干挠着头笑道。“待会把这个裁了给你和孩子做袍子穿。”
崔氏望见那堆东西中有块玉器,拿过来一看,玉器为无暇温润的白色,外边八角,中间圆形,很显然是祭祀用的玉琮。
“这是怎么来的?”崔氏问道,她一眼认出这是汉家的东西,虽然魏帝实行汉化,但是这种汉化有些盲人摸象的味道,没有把汉人原本的东西给学过来。这玉琮显然就不会是鲜卑人的东西,应该是当年汉人南渡时候遗落下的。
“抢的。”贺内干望着娇妻老实答道。“这……不好?”
“是太好了。”崔氏别过眼,不去看丈夫。
“对了!”贺内干想起一件事,拍了一下大腿,“我从洛阳带回一头好牛来!”
说着就出去了,留下贺霖满脸问号。
过了一会,贺内干进来,手里还牵着一根绳索,绳索的那边套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脖颈上,年轻女子头发蓬乱,衣着破烂。不过即使是脸上脏兮兮的,依然能看出她五官还是不错的。
这是怎么回事!贺霖张大嘴,望着贺内干。
“这是俘获的俘虏!”贺内干看向妻子,有些讨好的意味,“到时候就在家里干活!”
“可是她住哪?”贺霖问道,家里没地方腾出来了啊。
“就住在羊圈里就好。”贺内干理所当然的答道。“她就是牛羊而已,牛羊不用住屋子帐篷。”
第3章 人耳
“就住在羊圈里就好。”贺内干理所当然的答道。“她就是牛羊而已,牛羊不用住屋子帐篷。”
此言一出,贺霖坐在那里,一时间话语卡在喉咙口,瞪大了双眼,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年轻女子像是真的牛一样,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任凭别人来处置自己的命运。鲜卑人比起汉人来,尤其是怀朔镇等阴山六镇的鲜卑人,受汉化的程度不高,一定程度上保有奴隶的痕迹。
贺内干望着女儿的反应,很是奇怪的道,“娜古,怎了?”
“这女子是从哪里来的。”崔氏不去看贺内干发问道。
“是从洛阳那里得到的。”贺内干说道。
崔氏垂下眼眸,浓密的长睫掩住了她的眸光,过了一会她开口问道,“你是哪里人?”
那女子听见问话,依然垂首不言。
贺内干没想到这个新带回家的奴隶竟然对主人的问话不搭不理,随手就从腰间将马鞭抽*出来,狠狠的抽在她的身上。
马鞭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沉闷而清晰,那女子立即扑倒在地,背上赫然一道血痕,可是借着光仔细看一眼,就会发现她身上也没多少好的地方。
贺霖吓得几乎要尖叫,她伸手捂住嘴。
“好了!”崔氏高喝道,“这女子既然这样不服管教,留在家中也没多大的用处。反而白白的还要费些米粮来养她。比卢到现在还未曾娶妇,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这女子给他做家妇?”
崔氏面上似有不耐,出口说道。
“可是家里没人服侍你啊。”贺内干连忙说道,他从兄弟手里刨出这么个女奴来,就是为了给家里干活的。
“你看她,根本就没有半点奴婢的样子。”崔氏说着转过眼不去看倒在地上的女子,“如此留在家中何用。瘦弱成这样,是能劈柴,还是能挑水?这脏污的,气息污浊,不堪忍受。”
听着妻子的话,贺内干扭头仔细打量一下,果然是面庞消瘦,胳膊就剩下一把骨头了。这样子的确是不能干什么重活,而且全身脏兮兮的,妻子最是好洁了。
“给比卢了!”贺内干说道,他讨好也似的对崔氏说,“你先看着,这里有好多好东西,都是洛阳皇宫的。我先将人送到比卢那里去。”
说着,一扯手中的绳子,牵牛似的将地上女子牵走了。
贺霖过了好一会才从方才的震撼中醒过来。贺内干平日在妻女儿子面前,都还是不错的,方才他打那个奴隶的样子,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崔氏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她闭上眼,似乎会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贺霖几乎都能看到她的身子在颤抖。
贺霖此时也没有多大的心情去看贺内干从洛阳抢回的那一大堆财物了。
此时,摇篮里的一岁多婴儿哇哇大哭起来。贺霖赶紧起身前去查看,崔氏趁着女儿转身之际,抬起袖子擦拭掉眼角的泪珠。
“家家,”贺霖抱起婴儿走到崔氏那边去,“次奴饿了。”
“哦,把他给我吧。”崔氏神情一如平常,面上已经丝毫看不出来半点情绪波动的痕迹。她抱过孩子,将衣襟解开哺乳。
贺霖偷偷望着崔氏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来,她来看地上的那些东西,不得不说贺内干的眼光当真是很朴实的,基本上抢回来的都是一些金器,什么金酒壶金酒杯,她拿起一只鎏金高脚酒杯看了看,有几处是空空荡荡,很有规则的凹陷下去,贺霖想原来上面应该是有宝石的,上面原本镶有宝石的地方有被刀器挫划后的痕迹。估计被挖走了。
她再去拨拉一阵,发现下面竟然还有衣物!
拖出来一看,竟然是间色裙!还有上襦之类的,手摸上去,料子质地不错。估计是带回来给崔氏穿的。
她继续挖掘,挖出了金簪金跳脱金簪珥一堆的首饰,做工精致的叫人惊讶。这东西应该不是平常人家的,回想起贺内干临走时候的那句话,贺霖嘴角抽了一下,难道都是从皇宫里扒拉来的?
“家家。”贺霖把刨出来的衣物首饰给崔氏看。
结果崔氏抱着儿子,看也不看,“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有甚么好看的。”
贺霖没奈何,将东西都放在那里了。
比卢被贺内干送了一个妇人做家妇,立刻大大的高兴起来。鲜卑女子性情彪悍,丝毫不输于男子,说不愿意就不愿意。比卢立刻招呼着人学着当年贺内干娶崔氏那样,将婚礼办起来,大晚上的弄来酒肉,请来客人。
鲜卑的婚俗保留了在汉人看来是野蛮习俗的掠女,以及用牛羊作为聘礼,为妻家服役等等。不过这女子既然是被抢夺而来,妻家自然是无从说起。
按照旧俗,新妇是要髡头,也就是剃去周围头发,保留头顶那么一撮头发。
那女子激烈挣扎不肯,前去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