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谁做主-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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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怡:“您说怎么帮?”
杨尔:“那还能怎么帮?妈意思是让咱出钱呗,这是最大一个忙。”
郎心平:“不是我非让你们出钱,杨杉家里什么情况你们姐们儿最清楚,我算着她家撑死也就几万块存款,一个手术折腾个底掉,以后还要源源不断往里扔呢。”
杨怡:“那还不是个无底洞啊?”
郎心平:“所以我们就更得帮衬,家庭是干吗的?就是一合作社、互助组,一人有难,八方支援,我不给你们规定数目,反正我准备先拿出两万,以后需要再添。”
杨尔:“那我翻倍,拿四万。”
杨怡左看看、右看看:“这就募捐上了?妈,虽说你没给规定数目,可这……还是有点强行摊派的意思。”
杨尔:“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不就不想出太多吗?又怕我们显得你吝啬。大姐,你买房钱都省了,拿出个万八千给老小,将来万一你有难,不也能指望上我们吗?”
杨怡:“你能别替我展望那天吗?我也没说不出哇,关键是一下拿出那么多,我不比你,不是款婆,掂量掂量不也正常吗?”
杨尔:“多是跟人家遭的难成正比的,要就一感冒,保证一分钱不用你出。”
郎心平:“杨尔,别那么跟你姐说话,这时候拿多拿少都是雪中送炭,杨杉保证不跟咱计较,也不会在心里比较谁多谁少。但杨怡,我觉得自己必须出这钱,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家是中国人几千年赖以生存的条件,是每个人的安全伞、保护罩,是心里的底,什么都没了,还有家,就不至于一无所有。对家庭的理解,决定对家人的态度,如果是以情分为出发点,即使只拿一千,也不算少;但出发点如果是义务,那掏一万也不算多。两种态度都没错,拿多少,我都替杨杉谢谢你。”
杨怡:“那我……就出一万五吧。”
杨尔:“还五什么,两万凑个整,跟妈看齐。”
杨怡:“两万……就两万。”
郎心平:“回头我建个账户,你们把钱都集中到我这,一起交给杨杉。”
青楚留守医院,见小样眼睛直勾勾,凝固在对面墙上,顺她目光望去,发现视线终点是面挂钟:“看什么呢?”
“钟,我想爬上去,把它拨回到30小时前,重新来一遍,你说有可能吗?”
青楚攥住小样手,感同身受:“我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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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我保证老老实实跟他们回宁夏,再不离家出走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知道,就几秒的事儿,一切都改变了。昨天以前我还坚定地认为:在理想面前,错误和谎言都微不足道,现在面对错误,理想才微不足道。”
“小样,这是个意外,是偶然。”
“不,不是偶然,我知道坚持自己得付出代价,但没想到代价在我爸身上,还这么大,我光想着自己做主,早知道是今天这样的后果,我情愿牺牲个性、牺牲自由、牺牲爱情。可现在就算牺牲了,也换不回我爸的健全。”
所有青春都有追悔莫及的时刻,在错误后、伤痛后、醍醐灌顶后、知耻近乎勇后,破茧而出的才是成熟。当终于能用“成熟”这词汇形容自己时,透过依稀尚存的伤疤,依然可以忆起丝丝疼痛。
深夜,青楚陪小样回家,郎心平、杨怡迎上来,唯独不见杨杉。
青楚:“高齐不让我们在医院干熬,让我把小样带回来,她连轴转,都一天一宿不吃不喝没睡觉了。”
郎心平:“那赶紧洗洗睡吧。”
杨怡:“要不大姨给你弄点吃的?”
样却径直走向母亲房间:“我要对我妈说几句话。”这几句话一直堵塞住她的喉咙、呼吸道乃至胸口,不说出来将无法呼吸。小样推开房门,进屋就双膝跪倒在床前,“姥你们别拦着,妈,现在这里没外人,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因为心力交瘁,杨杉归于平静:“我没劲,该打的都打完了。”
“妈,你别轻易饶了我,我保证自己犯的错,自己弥补。”
“怎么弥补?你能让你爸站起来吗?能吗?”
样无言以对。
“你们年轻,觉得什么都那么轻易,犯错容易,改错更容易,你们不知道有些错一旦犯下,永远都改不了。你不是要个性、要自由、要做主吗?从今天起,要什么我都给你,再也不拦你干任何事,你爱去哪去哪儿,就为要个自主,让你爸付出这么大代价,我还不该给你吗?”
“妈,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在此之前,钱小样与自己命运,基本上是蹩脚操盘手和放飞出去的风筝之间的关系,她妄图操控命运,但命运完全不听她摆布。但这次终于有十足把握,生平第一次牢牢扣住命运脉搏,她心甘情愿放弃青春赋予自己的一切权利:个性、自我、自由、自主,人掌控不了得到,但可以掌控失去。从今天起,她放弃做一个成功的钱小样、一个赚钱的钱小样、一个时尚的钱小样,甚至一个恋爱的钱小样,她只要做回那个叫做“钱进来女儿”的钱小样。
方宇从医院回来就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一动不动。方奶奶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起来吃点东西,啊。”方宇乖乖坐起,狼吞虎咽地吃,像刚穿过饥荒隧道,饿了几百年。
“慢点。”
“奶,我肩膀疼。”
“我给你揉揉,好点吗?”
“没有。”
“抻着了?”
“不是。”方宇攥住奶奶手,不让她按下去,“别揉了奶,没用,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呀?”
“奶,以后我肩上要扛的东西多了一份,不光你,还得顾小样那边,分不过来身时,你别怨我。”
“我不怨,奶奶不用你顾,也不给你增加负担,小样爸爸那边,奶帮你一起背。”
方宇清晰预见到即将来临的变化,并责无旁贷开始为变化预热准备,但在不久的将来,他突然发现提前热好身,进入好角色,却不需要他登场了。
钱进来睡睡醒醒,睡着如白驹过隙,醒着却度秒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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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舒服不如倒着,这回才知道,倒着也能遭这么大罪。”
“爸,我给你分散分散注意力,听收音机吗?”
“不听。”
“要不我给你念段报纸。”
“甭念!”
“对了,我MP3里有京剧。”
“我什么都不听!!!”
“那你想干什么呀?”
“要不你跟高齐说说,再给我打一针,让我睡觉吧,你们也省事。”
“你也不能总睡呀?”
“我不睡干什么呢?”
样对这问题同样感到无解,只好去找高齐。
高齐对她解释:“他不跟人交流很正常,我们这意外伤害造成损伤的都有这个阶段,你爸还算安静的,我遇到过好几回闹自杀的,结果造成再次损伤。这种病既是对伤者求生意志的考验,更是对家属的考验,要一面妥善护理,预防各种并发症、肌肉萎缩、肢体痉挛,还得一面照顾他情绪,跟狂躁、抑郁甚至自杀念头作斗争,唤起他生存渴望。”
“他目前倒没别的,就是一直想睡觉,非让我来求你再给他打一支安眠针。”
“他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想用睡觉来逃避。”
“我也想睡,你能给我也打一针吗?最好一觉醒来,发现是场噩梦,我爸活蹦乱跳好人一个。”
“对不起,我没那种针。”
对坍塌的精神意志,无论当事人自己,还是旁观者别人,都爱莫能助,杂念丛生也好、万念俱灰也罢,浑浑噩噩是对待时间唯一可有操作性的态度。
周晋第一次以正式男友身份亮相杨家,想对钱进来伸出援手:“小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
“谢谢你周晋,家里这么多人呢。”
“我也是家里一口人嘛,青楚又要说我进入角色太快。”
此情此景怎不让杨杉感慨丛生,低头对闺女说:“你看人家青楚男朋友……”
第14章03
再麻木的心,也会被密集的针刺穿,小样无言以对,默认自己一败涂地、一无是处。几乎同龄、同一屋檐下的两姐妹,为什么一个上层、一个下层?一个站在金字塔尖春风得意、另一个嵌在底座永不翻身?一个男友给母亲无上荣光、另一个男友让父亲从此瘫痪?是什么原因造就她们之间的天壤之别?环境?教育?机遇?还是自身?
到这一步,小样被活生生的现实追赶得无处遁形,被一把扯去东拼西凑的遮羞布,不得不**裸面对赤条条的自己,不得不承认:操控命运的主因,百分之八十决定于自身,决定于个人的主观能动性。好是你自己成就的好,糟是你自己酿造的糟,环境是羞于面对失败的挡箭牌,怨天怨地怨爹妈是无能者喂自己的鸦片烟。这个承认让小样痛心疾首,她陷落在人生最低、最低的谷底,甚至觉得自己从来一直陷在这里。
样寂静地自我否定、自我沉沦,青楚理智上知道乃她必经、必须的阶段,感情上却心疼不已:“听小样那么自责,我也特别内疚,真想把责任都揽过来。她全部行动都是跟我合谋,我是同犯。”
周晋开解她:“青楚,这只是个意外,你们都不要太自责。”
“她只想自己选择生活、争取爱情,这样有错吗?”
“至少她愿望没错。”
“青春应该自己做主,我从没怀疑过这点,可现在也困惑了,自己做主就一定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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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成长都要付出代价,没有一个人能一帆风顺长大,成熟必然伴随伤痛。”
“小样这个代价也太大、太痛了。”
“生活就这样,有时候突如其来一件事,足以改变一生命运,这点我比你们更能理解小样。青楚,将来必要的时候,我希望能帮帮她。”
青楚感动于周晋所说的话,但并没有洞察到他的感受来自自身,而非小样。十年来,他一直在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埋单,埋时间单、金钱单、感情单。医生通知周晋找到肾源,建议立即安排郁欢做换肾手术,周晋独自飞往西塘,继续为过去埋单。
钱进来在北京有一弟一妹,两家都是市民阶层,除了一人塞一只装着三千块钱的信封,其他力不能逮。老钱家拿出的这点,比起杨家的贡献,九牛一毛,高下立现,杨怡立刻找到爱心无边的满足感。
杨怡:“你瞅瞅他家那姓,钱,哥仨一进来、一守住、一存箱,再没比他家更财迷的了,结果一个比一个穷,一遇事谁也指望不着,还没我一人拿得多呢。”
杨尔:“哟嗬,你这会腰杆直起来了?”
“那我出钱了还不让我说?”
“你那钱是被妈勒出来的。”
“勒我也拿出来了,妈说了,多少都是情分,再说我这回是用义务要求自己的。”
“你提高了。一家就得这样,五个指头还不一边齐呢,长的就得就合短的。”
样变成过街老鼠,出没在医院——家两点一线间,行色匆匆,埋头做力所能及的一切,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声音熟悉又陌生,那是方宇,几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怎么来了?别让我妈看见。”
“放心,从楼上病房窗口看不着这,你爸这两天情况怎么样?”
“一直睡,不怎么说话。”
“你也瘦了一大圈。”
样失去凝视他、接触他,甚至想念他的动力,一心只想避走,像避自己铸成的大错:“方宇,最近你别来了,我妈表面情绪好像很稳定,其实我知道她一直控制着,我怕她看见你再受刺激。”
“对不起,都怪我,当初我要是踩脚减速就不会这样了。”
“跟你没关系,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怪我,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满脑袋就一个念头:照顾好我爸。”
“那……你也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求你……别给我打。”
方宇望着她背影渐行渐远,突然对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无能为力,即使他拔腿飞奔追上她脚步,也追不上她心里的远去。小样对他的感觉又何尝不是?她也困惑于距离与感觉的对比,有时候天涯若比邻,有时候咫尺似陌路。
青楚问小样:“今天方宇来找你,你俩都说什么了?”
“一共不到六句话。”
“你是不是有点怪他呀?”
“我谁也不怪,就怪自己,我爸这样全是被我作出来的。今天看见方宇,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几天没见,我怎么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