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年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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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得漂亮的人就是吃香,无论折腾出多么古怪的造型,都会得到极宽容的评价:个性、前卫、新潮,等等。
龙茧毫不理会同学们目瞪口呆的表情,双手插在口袋中,懒洋洋地晃进了办公室,朝系主任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露出无往不利的招牌笑容:“何老师,您找我?”
年过不惑的女老师僵着脸点了点头,指指沙发示意他坐,然后摘下眼镜,有些犹豫地清清嗓子,说:“龙茧,你的营销学挂了。”
“哦?”龙茧挑了挑眉,静待下文。
何老师叹了口气,说:“考试成绩没有问题,但是营销学老师是新来的,对学生出勤率要求很严,你这学期几乎没有上过课,他拒绝为你评卷。”
龙茧皱皱眉,在脑中搜索了一遍关于营销学老师的资料,全无印象,连他姓张还是姓王都不知道。
“然后呢?需要补考吗?”龙茧脸上依然带着云淡风清的笑容,手指不耐烦地轻敲沙发扶手,何老师给了他一个“不可救药”的眼神,说:“要重修,而且出勤率达不到要求的话,你还是会被挂,明年能不能毕业就难说了。”
真是强迫购买!龙茧眉间纹路更深,问:“没有补救的办法吗?”
“如果他肯去教务处改成绩的话。”何老师一摊手,说:“我为你求过情哦,可惜他软硬不吃。”
龙茧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给我地址,我去碰碰运气。”
“喏。”何老师抄了张纸条给他,龙茧接过来,重复了一遍上面的名字:程博之。
先打电话表明了想要拜访的意思,对方表示方便之后,没说什么废话就收了线,龙茧抚着下巴,决定与其重礼收买不如见机行事,免得弄巧成拙,于是他整理了下仪容,两手空空地上了门。
伸手不打笑脸人,板着一张扑克脸的程博之老师对于学生的来访表示了恰到好处的欢迎,而龙茧发现他就是那天考场上在自己桌前站了许久的老师时,也不动声色用笑容掩饰了过去——被教了一学期课的老师发现你原来完全不认识他,那简直是找死。
“请坐。”程博之倒了杯茶给他,在小沙发上坐下,“忙着改卷,家里乱得很,让你看笑话了。”
龙茧有些拘谨地道了谢,捧着茶杯轻抿了一口,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漆黑的眸子带着几分迟疑与羞愧,配上他轻细柔和的声音,活脱脱一只无辜纯良的小白兔。
“对不起,程老师,您这么忙,我还来打扰……这次的事是我不对,我接受处罚。”
程博之原本以为他是来要求改分的,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先是乖顺无比地认了错,让他的戒心不由得去了几分,放软了声音,说:“我不是为了惩罚才这么做的,你不应该浪费自己受教育的机会,老师是为你好。”
龙茧垂下眼帘,沉痛地点点头,程博之接着说:“如果是为了惩罚去做一件事,而不是为了改善它,我绝不会去做的。”
深不见底的黑瞳闪过一抹微嘲,龙茧无声地笑了——都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惩罚,你不够资格,改善,你不够份量。
有片刻的冷场,程博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仍然带给他无法言表的惊艳感觉,而对方无助而欲言又止的神色更添了几分缠绵之美,让人恨不得赴汤蹈火,来博他展颜一笑。
深吸了一口气,摒除脑中不该有的念头,程博之将目光定在他微蹙的眉间,低咳了一声,说:“当然,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困难,老师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
他接这门课时,系主任特别关照过:龙茧是特殊的学生,平时上不上课不必管,只要按时参加考试,卷面成绩及格就行,说实话龙茧的卷子成绩相当优秀,只是他缺勤太多,多到让老师不由自主地想拿他开刀。
从小学到博士都是优等生的程博之,笃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对于平时逃课、考试时凭侥幸飞过及格线的学生向来嗤之以鼻,传统的思想观念和正义感让他无法忍受任何不劳而获的行为,同时对于凭关系在校园里畅通无阻的所谓“特殊生”,无论路子多硬,统统不买账。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不足为人道,那就是考场上一见之下,程博之对这个学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龙茧抬起头来,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又摇了摇头,说:“是我自己太过分了,没什么好辩解的……”
半遮半露的态度让程博之认定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再三催促之下,龙茧带着无懈可击的愧疚表情,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场因为开车撞了人(真的,学生中间也有传闻)要负担高额赔偿金(假的,那件事大哥早摆平了)加上母亲身体不好(真的,母亲时常住院)加重了经济负担(假的,费用都是父亲在出)所以不得不打工赚钱甚至被债主雇黑社会追债欺负被强迫剃了光头……没办法上课只得晚上在家自学的苦儿还债记,眼神声调配合得天衣无缝,只差声泪俱下,听得程博之心酸不已——而关于龙茧是情妇私生子的出身他略有耳闻,自然也就相信了他的说辞,气氛很快熟络起来,最后程博之虽然没有明说关于考试的事,但是他言谈之间也透露出些许动摇,龙茧趁热打铁,坚持要请老师吃晚餐,并声称是为了增进了解,绝无贿赂之意,让程博之不好拒绝,再加上他也想和龙茧多相处一会儿,于是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龙茧带着恭谨的笑意,将程博之带到一家口碑不错的西餐厅,侍应生领着他们入座,经过某一桌时,他顿了顿,暗叫一声怨灵退散,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忍住拔脚逃跑的冲动。
是黎锐,带着一个丰满美艳的女人,看他的眼神好像见到ET降临一样。z
一顿饭吃得他如芒在背,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男人灼热的视线,程博之比方才更健谈,问了他无数有营养没营养的问题,龙茧打起精神来应付,一边以极其诚恳的神色说着不着边际的谎话,一边暗暗观察对方的反应。
年轻的老师没有露出任何怀疑的迹象,而且在红酒的助兴之下,甚至主动提到了更改成绩的事,龙茧绽开一个羞涩的笑容,大功告成。
气氛实在是太好了,好到程博之几乎要忘掉他的教师身份,当然,只是几乎罢了。
“嗨,茧!”一只大手搭在龙茧肩上,黎锐笑容满面地跟他打招呼:“还在跟我赌气吗?你好久没去那家酒吧了,大家都很想你呢。”
龙茧无力地撑住额头,真是灾星!y
一直被龙茧牵着鼻子走的男老师先是惊讶,随即脸色一变,问:“龙茧同学,你认识他?”
还没等龙茧回答,黎锐抢先向程博之伸手,说:“幸会,我是黎锐,小茧的追求者一号。”
暧昧的态度让龙茧欲辩无言,何况他也懒得说什么了,推开椅子站起身来,程博之被动地与黎锐握了一下手,难以置信地看着龙茧:“你骗了我?”
龙茧耸耸肩,眼中一片冷漠,全不似方才的拘涩,他叫过侍者买单,说:“我只是争取机会而已,抱歉。”
敷衍至极的道歉更加重了年轻的老师被愚弄的感觉,他怒视了二人片刻,拂袖离去。
黎锐目送他离去,轻声笑了,伸手揽住龙茧的肩膀,亲昵地捏捏他的脸颊,问:“说谎话好玩吗,放羊的小孩?”
“我喜欢。”龙茧甩开他,转身向外走,黎锐锲而不舍地追上来,抓住他的手臂,柔声说:“又是谎话。”
“关你屁事!”龙茧猛地转过身来,对他怒目而视,“你坏了我的事了,混蛋!”
黎锐脸上没有半点愧疚,露出“谁让我们有缘呢”的神色,龙茧瞪了他半晌,后者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最后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悻悻地转身,丢下一句:“算我倒霉。”匆匆离开。
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太难看,何况他也打不过,龙茧不是吃亏认栽的人,姓黎的,你给我等着!
“茧!”被暗骂到祖宗十八代的男人像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说:“对不起,茧,作为赔罪,我任你宰割。”
他怎么会惹到这种死缠烂打的人啊?!龙茧无声地哀叫,回手一肘朝男人胸前拐过去,本来只是想让他滚开,没想到黎锐硬生生地受了一下,闷哼一声,还是抓着他不放手。
来往的行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视线,龙茧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黎先生,黎少爷,黎大帅哥,小生我究竟哪里惹到您老人家?说出来,我一定奉上三牲九礼,焚香烧烛,登报致歉。”
黎锐收起嬉笑之心,双手收紧,环住他的腰,低声说:“茧,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龙茧身体一僵,讶然抬起头,默默无声地凝视着他。
六、
“所以就在你快要把老师完全骗倒的时候,有人跑出来搅局了?”丁卫八卦兮兮地凑上来,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然后呢?你被挂定了吧?”
“是啊。”龙茧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接过小亿递来的苹果汁,漂亮的眼睛半眯起来。
丁卫兴灾乐祸地大笑起来,又倒了一杯酒,朗声说:“我们小茧终于有栽跟头的一天,大家为那个勇敢的灵魂工程师干一杯!”
客人们跟着起哄,闹成一片,龙茧挂着慵懒闲散的笑容,小口啜饮着加了朗姆酒的苹果汁,想起下午的乌龙事,只觉得哭笑不得。
对于黎锐,他是越来越糊涂了,模棱两可的话语,暧昧不明的态度,让龙茧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同时,好奇心前所未有地强盛起来。
就像垂钓的人,见到鱼儿几次三番碰饵然而就是不肯吞钩时,会恨不得跳下水去捞鱼似地——尽管那种冒失的举动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何况他不是钓者,黎锐也不是鱼。b
“茧……”小亿忧心忡忡地凑过来,擦了擦因听完苦儿还债记而泛红的眼角,小声说:“如果需要用钱的话,我还有……”
“笨蛋!”丁卫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说:“该骗的人没骗到,你这傻瓜还真信了?”
小亿愣了一下,然后整张脸涨得通红,连耳朵都红透了,龙茧不怀好意地瞥了丁卫一眼,说:“小亿可真是个甜心,不如让给我得了。”
“好啊。”丁卫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附赠优质1号在下我,免费试用哦。”
配上他含情脉脉的眼神,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冷笑话。龙茧咽下最后一口酒,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结账走人。
时间还早,他从金昌盛晃荡出来,也不急着回家,一个人慢悠悠地沿着河岸散步。
夜风柔和而温暖,散步道上曳地的杨柳时不时拂过面颊,亲昵得犹如情人的抚触,龙茧踩着鹅卵石甬路漫无目的地闲晃,花荫树影下一对对相依偎的情侣在絮絮低语,造型优美的街灯映着他美丽的无瑕的面孔,并在身后拖出浓黑的影子。
空气中传来难以言说的激荡,龙茧蓦然抬头,不远的前方,黎锐正倚在石栏上,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龙茧不紧不慢地走到那个人面前,夜风吹走了最后一丝火气,他的声音柔和得像醇郁的美酒:“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黎锐弹了弹指间的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如果可能,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像这样,无所顾忌地走向我。”
龙茧忍不住笑出声来,说:“我不需要别人等我,谁也不需要。”
他早习惯了独自一人,无论是什么样的路,无论前方有什么梗阻妨碍,无论过程中是如何形单影只地寂寞,无论那尽头有没有他所预期的未来,他都会毫不迟疑地走下去。
因为,没有可供停歇的地方,也不需要。g
自从出生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注定了在这样漫无边际的长路上行进,没有终点,也没有时限。
他坐在石栏上,仰望着灰蓝的夜空,喃喃地说:“黎锐,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澄澈的眼瞳笼上黯然与伤感,此刻的他,像个被亲人遗弃的孩子,满身都是繁华散尽之后孤独和脆弱,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拥抱他,而黎锐也这样做了,他摁灭香烟,轻轻将龙茧拥在怀里,低声说:“就当我是个不知所谓的马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