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训夫记-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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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平一张俊脸纠结了又纠结,然后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抬了抬头,道:“夫人这是想赶去闯法场,救卫新元吗?”
卫若子见这小正太语气放软,明显是见硬的不行,便想要改变策略,启图拿话头引开她注意,拖住她脚步。既是看破他这用意,卫若子自然不会理他这茬。她嘴里发出一声冷笑,仍用剪子尖嘴比划着自己的脖子,闪身越过四平,往外头拨腿就走。
四平身子再度一闪,重又挡在卫若子前面。他不待卫若子反应,只将身子一矮,单膝跪在地上,看着卫若子急急说道:“少爷今日押着送上刑场,欲要凌迟处死的,并不是真正的卫丞相。”
这话果然如定身法般,将卫若子劳劳定在原处。她瞪圆了眼,低着头看着四平。
四平小脸胀得微红。他仰着头,迎着卫若子质问的眼神,支吾道:“少爷其实,一早就送了名死囚给陈七,让陈七将那死囚改换成了卫丞相的面容。真正的卫丞相,早已经被大先生偷偷送出城了。”
卫若子脑子一炸,瞬间明白了过来:杜沛然离京,压根不是为了帮她去南海从神机子手中取乾坤镜的。杜沛然这次离京,原来是跑去玩偷梁换柱暗渡陈仓的游戏去了。十二年前公孙府五公子莫安之改头换面用替死鬼脱身,十二年后换成将军死忠卫新元卫丞相,他们居然还是用这招?花勒个擦的,这帮人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伎俩玩儿?你们这样丧心病狂地将皇帝当脑残酱油配般逗着玩儿,皇帝他老人家知道吗?
卫若子淡定地看着四平,问:“杜沛然如今是不是在吴家村?他是不是半路被皇帝截了道儿了?他伤得怎样?”
四平一脸震惊,脱口问道:“你怎么知……”话未说完,心中一凛,顿知失言。
杜沛然三年前来京,以“铁口神断”之名享誉上京城,由江湖手段打入大周上层王公贵族的交际圈,因其各种神秘高深玄虚莫测的事迹被达官显贵们交口称道,渐渐引起了高高皇墙之后的关注目光。跟着又有林静书这位南国使君那年在沐汀之宴上,郑而重之地将其神机之徒的身份公之于众,便更是让人们对其师神机子名下经天纬地之才的仰慕倾叹,直接转移到了杜沛然这位高徒身上。如此煞费苦心的铺垫做势,当然是为了让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对杜沛然这位神机之徒,想不注意都难。
卫新元要以身赴死消除皇帝的猜疑,却不知莫安之其实早就留了这一手。他知道皇帝一直在暗中追察他这条公孙府当年的漏网之鱼,也知道皇帝其实早就查明了神机子当年确曾在公孙府抄家之时,救出过一名五岁稚童,并收其为徒。因为知道皇帝其实早已掌握了这段内情,所以才有了杜沛然那几年在京中一系列的卖弄玄虚张扬造势之举。莫安之他们师兄弟,其实早就在利用杜沛然当年的李代桃僵,以图混淆皇帝视听,让皇帝错以为杜沛然其实才是当年四皇子的遗腹。
莫安之以公孙之子的名义,行复仇之举,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将被换了卫新元面目的死囚以极刑处置。而真的卫新元,则早在偷梁换柱之后,被杜沛然偷偷护送出京。另一方面,皇帝因为早就在密切关注着杜沛然这位“四皇子遗腹”的行踪动向,所以杜沛然的贸然出京,被皇帝截杀在半途,似乎也成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一件事。
这其间波折种种,四平即便是亲身参与施为部署了许多事务,都仍于许多关节细处想不大明白,更不用说这位一开始就被排除在事件之外,被刻意隐瞒着的哑巴夫人卫若子了。
说起来,杜沛然护送走卫新元之后,于返京途中遭遇来自皇宫的伏杀,身负重伤,最后被迫隐在吴家村养伤,不得不借吴三妹之便,假四狗子之手暗递信物通知莫安之。这件事除了杜沛然自己,便只有莫安之与四平知晓他行踪。顶着“四皇子遗腹”这样一个敏感得能随时挑战皇帝那根脆弱神经的名头,滋事甚大,牵涉甚广,杜沛然受伤的内情,少爷又怎么可能允许再泄露给其他第四人知悉?所以四平那句“你怎么知道”还没说完,便立马反应了过来:自己似乎又被这位表面看着像个傻大姐,其实肚里心窍不知拐了多少道弯弯绕的夫人,给蒙了。
卫若子刚刚那一句,当然是拿臆测当做试探,在套四平的话。并且显然,结果很给力,小正太很配合:她果然猜对了。
卫若子继续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淡定模样:“别问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神机子那老头,如今也在上京城里。”
四平面色果然又是一变,嘴唇开合着张了几张,终于还是将冲到嘴边的惊诧,硬生生给吞了回去,不敢让自己继续向这位夫人脱口证实些什么。不过可惜的是,小正太此时面上的神色,到底还是出卖了他。
卫若子知道自己又猜对了:神机子既然真的回了上京,那么莫安之说乾坤镜在吴家村杜沛然手中这话,想来也错不到哪里去。既然如此,那事情似乎便简单多了。
本来还以为自己今天势必得跑去法场闹他个轰轰烈烈来着。卫若子本来以为,今日自已怕是得要豁出性命,才能逼出皇宫里那位皇帝陛下的底线。以卫若子的猜度,若是皇帝当真在意她这个异世之魂的话,那么她如果在法场上以死相逼,孤注一掷奋命一争,加上又有香琴这位双面间谍的疏通打点,说不定还真就能换得一个与皇帝直面对话的机会。若事态进展真如她所愿,逼得皇帝破例收回成命放过卫新元,卫若子自信有本事以自己这异世魂引为饵,直接诱使皇帝与她携手。到那时,她再借皇帝之力,夺乾坤镜,杀莫安之,启动时空之门,穿越回家,便不再是难事。虽然有些一厢情愿,但卫若子知道,事到如今,她早已别无出路,成与不成,也只有赌这一把。
不过如果卫新元不用救了,乾坤镜又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么她现在就还有另外一个更为保险的选择。毕竟,与皇帝谈合作,跟与莫安之谈合作,其结果似乎都没什么很大的差别。与虎谋皮,下场凄惨。
想通了其间要害,卫若子不再理四平,撒开腿又开始往外急奔。
自内院至外府,一路上侍卫其实并不少,更甭说还有无数隐在暗中的影卫们,更是随着卫若子的夺路急奔而蠢蠢待动。只奈何卫若子虽然脚下跑得欢实,手上却一直将那把剪子的尖嘴利刃,紧紧贴刺在自己的脖颈动脉处,随时不忘做自裁状,一刻也没放松。亲卫们投鼠忌器,没一个敢妄动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挺着微隆肚皮的柔弱夫人,领着身后的娇俏小丫环,一路跑出府门,钻进了那辆一早就候在府门外的马车。
第七十一章 回见
更新时间2014211 14:33:13 字数:3262
两人刚钻入马车,还未坐稳,突有一骑自西急驰而至,横档在车前,惊起一阵马嘶。
卫若子探头一看,那骑上之人,却是方含轩。
方含轩骑在马上,风姿一如既往地如芝兰玉树般出脱尘出俗。他瞧着卫若子,淡笑道:“我在这等你很久了。怎么,终于肯出来了?”
卫若子无奈地举了举剪子,然后朝自己脖子上比划了比划,示意自己这一趟出来得可并不怎么容易。
方含轩狭魅的眼波堪堪一转,看向卫若子雪白脖颈处那道还未干透的血痕,嘴角轻挑,温和地笑了起来,道:“看不出来,你对自己可真敢下手。”他朝卫若子招了招手,道:“过来。”
卫若子很是坦荡地向他递出了手。
方含轩身形一纵,展身在马车与马背之间腾了个来回,转眼便将卫若子给挟到了马背之上,与她一前一后,并骑而坐。
香琴急唤道:“小姐是有身子的人,可是骑不得马……”
方含轩看了看香琴,将那辆马车前后打量了一番,方才低了头看着圈在自己胸前马背上的卫若子,瞧着近在眼底的这道弧度优美的背颈,冷笑道:“怎么?都这时节了,你以为二皇妃还是原来那个二皇妃?”
他面色一缓,眉梢轻扬,笑得一如既往地温润如玉:“卫若兰若是救得了卫新元,还用得着等到现在?被莫安之关了这么久,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二皇妃为救罪父,私造谣言,如今自身难保不说,还连累二皇子一并遭了皇上的疑忌,早已被皇上降旨禁足,严令二人不得擅离王府半步。你这时节跑去二皇子府,是赶去为你家二姐释疑呢,还是赶去害她?”
卫若子心中先是一紧,继而又是一宽:二姐既是陪二皇子禁足在王府,怕是没什么机会做那饮鸠殉父的傻事了。听方含轩这话的意思,怕是莫安之提前发现了二姐私制的传单,暗中又使了什么无耻手段,却是将这罪名又给转嫁到二皇子头上去了。
如此一来,二姐这会儿若是真喝了那“无眠散”,反倒是坐实了二皇子那本就蠢动已久的不轨之心了。不说二姐对二皇子的那一番用心,单只说二皇子如想向皇上自证清白,这会儿想必也会将二姐给盯死了,不敢让她有半分不测。
卫若子心下稍宽。强忍住了没有回头,用眼神示意香琴,张着嘴向她无声交待:“不用管我。”
香琴不知方含轩这番来意是善是恶,心中焦急,只是无法。
正此时,府门一开,一道人影疾冲而出。四平手中长剑似银蛇吐杏,剑芒大盛,直取骑上方含轩空门。
方含轩身子闻丝不动,手腕一翻,消无声息地将一柄短剑横架在卫若子脖子上,冷眼看着那道逼至近前的寒刃,突然冷声斥喝:“退下。”
语声方落,剑尖硬生生在方含轩额前寸许处止住去势。只一刻,四平在空中旋身一转,足尖踏在马首借力一点,身形疾退三尺,落在二人马前。
方含轩一手驭缰,环圈着卫若子,另一手持刀抵着她脖颈,冲四平冷冷说道:“告诉你家主子,他这夫人,我方含轩借去一用。”
说罢,缰绳一拉,马头一别,纵马扬尘而去。
蹄声答答,方含轩贴面在卫若子耳侧,轻声道:“你倒是沉得住气。”他此时早已收回了刀刃,稍稍收缓了跨下马速,在宽宽的大街上不紧不慢地行进着。方含轩低头看着跟前卫若子雪白诱人的后背脖颈,低笑道:“说吧,咱们现在该去哪里?”
卫若子目视前方渐密的嘈杂人群,微微定了定神,探手拖过方含轩的手掌,在他掌手心慢慢划拉:“吴家村。”
方含轩顺着掌心中指尖划过的酥痒,在脑中还原出这三个字,默了片刻,然后道:“原来你早就算着了今日这一出。”
这话头有些不对。卫若子忍不住别了别头,扭着脖子回看了他一眼。
方含轩斯条慢理地说道:“卫若兰自那次归宁之后,回了王府便不怎么安生。不过不安生,也只那几日,没几时,便让莫安之手底下那班影卫给抄了底。据说二皇妃为救其父脱罪,生造了一些谣言,诲上欺主,妖言惑众,妄图挑起民议,陷皇上于不义之地。皇上对此虽然震怒,却明显不欲将此事闹大。只发了道暗旨,让影卫们悄没声息地将二皇子给封在府中,令其闭门思过。呵呵,看这样子,怕是连二殿下也一并疑上了。”
“其实皇上这一怒,实是怒得不轻。二皇子禁足王府这种事非同小可,皇上虽没发明旨,但这消息又哪里瞒得住京中这些人的耳目?不过奇怪的是,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偏就没人敢提及半个字,甚至连二殿下生母淑妃娘娘那里,据说也是禁若寒蝉,不敢过问。可惜的是,除了皇上和莫安之这个影卫头领,竟再没人知道二皇妃私底下究竟造了些甚么谣言,居然让皇上讳莫如深。”
方含轩意味深长地看着卫若子藏在发髻后的侧脸,慢声说道:“那谣言,想必很有些趣味。”
大马在街市上慢慢踱着,从左右两侧蜂拥而过的路人渐趋稠密,喧嚣的人声四渐高起,人群中弥漫着一股似曾相识的兴奋。
这明显不是出城的方向。
卫若子在方含轩掌心一笔一划地写:“这是去哪里?”
方含轩静了静,解读出了这几个字的意思,却没答她,反将话锋一转,却是道:“我既是太子殿下人的,自然会知道一些别人不大知道的密事。”
卫若子直视着前方人群的拥挤喧闹,索性静下心来听身后方含轩别有用意地为她科普当前的时局暗潮。
“所以我知道,所谓京都守备王郅重,明面上看着是与二皇子殿下来往密切,其实早在三年前,此人还在兵部挂职的时候,就已被太子说动,向其递了投诚。”方含轩终于说到重点:“今日上京城十三城门司,不约而同被调换了门防,驻进了王大人的心腹之兵。更有意思的是,王大人麾下所辖的京都守备师,更有一队人马,被埋伏在你口中这个吴家村,的外围。”
方含轩哈哈笑道:“你之前教我依势而为,原来等的是这一出。哈哈,倒是不枉我在他莫安之的府门前,守了你这几日。”他口中突然长“吁——”了一声,拉了拉缰绳,将马拉停在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