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VIP完结)-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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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平台上的火势越烧越旺,墨黑的纸灰越飞越高。
仪华掷下手中最后一沓冥币,徐徐地站起身,对着飞向远方的纸灰,轻声一唤,道:“冯妈妈您来拿钱了!您走好!”话音落下,仪华回过身,在朱棣不掩诧异不解的目光下,她弯眼一笑,道:“刚个儿纸币飞得很高,是冯妈妈知道臣妾来了,才带了一股风过。”
听仪华这样一解释,朱棣看她的眼神更加奇怪,几乎带着惊诧。
这番模样到了逗欢了心情不错的仪华,她吟吟又笑了一声,半真半假地道:“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臣妾这叫着来拿钱了,鬼差们知道冯妈妈是有家底地,便也不会再为难了。”
“恩。本王知道了。”听罢,朱棣突然郑重其事的应了一句,又沉吟了片刻,对陈德海吩咐道:“明日就要回去了,等到回到了北平你点些侍卫去燕山下烧纸,也让他们来拿些钱,唔,以后每年都寻三、四月间烧些冥纸好了。”
陈德海丝毫不诧异的应下话,仪华却不由一怔,好似不认识一般惊奇地瞪大眼睛看着朱棣,半晌之后,忽然发现自己也许从未看透过他。怀着这样的心思,以至回城的路上,仪华只觉此趟京师之行带给她的冲击太多,许是明日启程回北平就好了吧……
然面这时候,他们谁也没料到,又一场 变故猝然而生,回北平的行程也随之延期。
第六十九章
金陵皇宫
朱元璋阴沉着一张脸,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阶下三名着朱红色文官官服的大臣,俱是噤若寒蝉的垂手侍立,生怕一个不慎捋上逆鳞,触了圣怒。
一时间,空旷的大殿沉寂如水,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啪”
正沉默间,朱元璋折案而起,怒道:“吞盗官粮,还敢巧立名目,胡乱收税,朕到不知何时有了车脚税,水脚税?对,还有个沿江神佛税!荒唐!”
今上出生贫农,又曾做过乞丐,和尚,一生最恨便是贪污,对贪污腐败者绝不心慈手软,每有一点苗头发现,必是众人受牵。
三人想到一处,心中不寒而栗,双膝一颤 直接跪伏在地,呼道:“皇上息怒。”
“废物!”见身边重臣只会大呼息怒,朱元璋怒气不打一处,直摔了手上奏折,骂道:“朕真是养了一群酒囊饭袋的废物!好好给朕看看,北平二司等人竟触角伸到了京师,和户部侍郎,礼部侍郎他们结党营私,贪污钱粮!”
什么?北平官员勾结朝廷重臣?!
跪地三人脸色一变,目光纷纷睇向三尺之外的奏折,怔了一怔,随后,跪在首位的一人,以膝跪行上前,捧起奏折翻看,只铜陵上面书写,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官吏李彧,赵全德等人勾结户部侍郎共同舞弊,吞盗官粮。
看到这,这人心中掠过狐疑。这御史弹颏指出是北平官员勾结户部,但是北平承宣布政使司归属户部,按理说应当是户部官员指使北平官员才是,可这份奏折的侧重点显然透着蹊跷……
心思转折间,朱元璋已雷厉风行的下命道:“来人,去北平押涉案官员来京,现时立刻逮捕在京涉案官员,交由审刑司拷讯!”顿了顿,眼里划过一丝阴聿,怒气低沉了下来,又问道:“燕王明日返北平?”
一旁侍立的太监颤抖,答道:“是,明早的行程。”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不成器的东西,才掌北平几年,就给朕出这么大乱子,还让他回去做什么?宣燕王即刻进宫见朕!”
太监偷偷窥了一眼朱元璋铁青的脸色,不由为相交并不深的朱棣暗捏一把冷汗,随即恭恭敬敬的应了喏,躬身退下传召。
而此时,朱棣与仪华乘坐的马车还在回城的路上飞驰,想在天黑之前赶回应天燕王府。
“嘚嘚”地马蹄声似有节拍般响着,在山林间整整玩了一日的朱高炽,听着回程的马蹄声渐渐地耷拉下来了沉重的眼皮,靠在了仪华身上睡着了。
仪华忍着身上的不适,将朱高炽揽在怀里,让他睡得舒服些,可时间一长,仪华不免有些吃不消,却又苦于马车里只有朱棣在,总不好叫他帮把手抱关,只好咬咬牙又忍了下去,从朱高炽睡下不久,朱棣已发现了仪华的不适,他想不出半刻她必会寻了借口放下朱高炽,却未料到小半个时辰都过了,她硬是一声不吭。面 样一副倔强不服输的性子生在女子身上,却是令他极为不喜。朱棣微微蹙了蹙眉,睁开双眸往身边的人看去,见她双眼紧紧地闭着,又密又翘的睫毛不停的颤动着,在一张苍白肖尖的小脸上投下一道暗淡的剪影。
“王妃”朱棣笼着眉心,突然出声道:“你身上横无两肉,朱高炽倒有些重量,你把他放在地上就是。”
放在地上…
仪华一怔,睁眼看了一眼不似开玩笑的朱棣,又看了看对面车壁下的地上,是铺着一层不薄的毯子,可就将朱高炽放在那上面睡着,也太过随意了吧。
看着,仪华的神色之间就闪过一丝不满,旋即又敛了下去,再看向朱棣时已换上了笑容,道:“无事,臣妾还能抱上一会儿,若是放下他睡着,这马车一颠一簸的,他也睡不安生。”轻柔的几句话什,细辨下有着轻微的气喘与吃力。
听她这样说完,朱棣不仅浓眉紧锁,薄削的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神色间隐约露出几缕好意被拂得愠色,口中却淡淡的“恩”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仪华的话。
仪华觑他那样,心里暗暗一叹,这人外面一副明理的样子,骨子里的霸道骄傲却受不得一星半点回折。
不过,当下他没霸道得让自己必须领了话,比起在以往待她的态度却是好了许多。
想到这些,仪华发白的嘴唇扬了扬,待欲阖眼养些精气神儿,却听朱棣淡淡地陈述道:“王妃你刚有三个月身子,太医说过你胎位微有不稳,不可劳累还需养。”经朱棣这话一提醒,仪华脸上隐忍的根个别破裂。朱棣看着眉宇间舒展了开,语气微悦,道:“王妃你能疼爱朱高炽,本王自是乐见,可一味的娇惯,只会让他成为纨绔子弟,懦弱的性子,他一个男儿睡在地上怎么了?本王在凤阳的时候……”
“王爷,臣妾的身子确实吃不消了,不如由您抱炽儿。”仪华扬声抢白,阻止了朱棣的话,道“再说炽儿也不是娇养的孩子。在北增时,不论严寒酷暑,他总是天不亮就起身复习功课,您说有哪有娇养的孩子是这般?”
朱棣微微错愕,他未想过仪华会打断他的话,更未料到从来只有听从吩咐的人,有一天会站在对面反驳,这已经不是让朱高炽睡不睡地上的事,而是两人之间的一种相处位置问题。
一念闪过,朱棣眼神凛冽了起来女人一旦有了保障,便会得寸进尺!看来这月来,他是对她太好了。
见朱棣脸色渐渐地沉了,仪华暗叫不好,心里有些怀疑是否心急了,却又想起明日就要回北平了,瞬间心绪沉淀了下来,一双灵动的眸子疾闪一抹坚毅,尔后如述家常的口吻道:“炽儿自从脚上有了好转以后,就念着像王爷一样骑马散射,良医他说了,炽儿再好生养上半年,也是能上马的,到时王爷再找了好师傅教他,这男孩儿的大气也会有地,倒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末了,见朱棣眼里似有愧色,仪华也不大确定,横了横心干脆便道:“炽儿确有些重,臣妾真有点吃不消了,王爷!”
最后一声“王爷”,声音陡然提高,却无撒娇带嗔之意。
朱棣让这声唤得凝目正视她二人,眼见仪华越发苍白的脸上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闭着眼好睡的朱高炽一脸稚子天真。
他直直地看了关晌,僵硬地伸出双手,紧绷着脸孔,哼道:“抱过来吧。”
终于松了口,仪华心下为之大松,不由嫣然一笑,毫不吝啬的赞道:“王爷是慈父。”闻言,朱棣脸上僵硬更甚,却什么也没说,只手脚笨拙的抱过朱高炽。仪华顿时轻松了一大截,又瞥见朱棣抱着朱高炽正襟危坐着,忆起以往受他的白眼,不觉有稍稍出了一口气的畅快,却怕朱棣发现她的心思,忙撩帘看向窗外,掩去脸上的笑意。
正当这时,透过车窗,仪华却见一匹快马从不远处的城门驶出,似有目的得像他们驶来,待走进来,仪华一眼就认出来人此次随行的侍卫之一,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好预感的升起,又不及细思,来人已到了跟前。
“王爷,出事了!”果然一开口就不对,仪华一边戴上毡帽,一边在心里暗忖。
朱棣微变了变脸色,望向车窗外的人,问道:“什么事?”
来人瞟了一眼仪华,斟酌着答道:“御史弹劾北平官员以李彧、赵全德为首,勾结户部、礼部的人吞盗官粮。皇上龙颜大怒,现在已下旨王爷立即进官面圣。”吞盗官粮?不就是贪污!
仪华一想到“贪污”这个字眼,全身止不住发起颤抖。
朱元璋曾立誓,要杀尽天下贪官,并且还见一刀处斩不够,亲看顾定下“剥皮实草”刑法,让贪官被一刀刀剥下皮,直至最后一块皮剥下方能咽气的残酷惩罚。
在这种触目惊心的刑罚下,她以为不会有官员敢贪污,却不想还是有人铤而起险,倒应了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古话。
“勾结?我北平地方官员,有何本事可以勾起户部,礼部大员?”正胆寒的想着,却听朱棣压抑着勃然的怒火,咬牙切齿的嘲讽道。
不等来人回应,闻声策马过来丘福思忖道:“王爷,以属下看,此事会不会是眼红北平富庶,故意栽赃。”
北平之地,犹是南北直隶近些年,隐有与江浙等地比肩的趋势。如此看来的话,也当有可能。
仪华暗暗的点了点头,却见朱棣一脸凝重道:“既然敢上奏折弹劾,必是手上有了证据。只怕此事不是栽赃!”
话落,朱棣将似有醒来的朱高炽放在一旁,继而大喝一声“停车”便直跳下马车,与一名侍卫换了马匹翻身骑上,俯瞰车窗后的仪华,沉缓了语气,道:“王妃,你由朱能护送回王府,本王先进宫一趟。”
夫贵妻荣!
仪华看着朱棣面上少有的沉重,亦郑重道:“王爷,万事小心。”
朱棣深眸骤亮,两簇兴奋的火苗在眸中跳动,森然道:“身正不怕影斜,本王无所惧。”说罢驾马绝尘而去。
第七十章 入眼
朱棣走后,仪华心下隐隐不安,望着那道驾马离骈的背影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母妃,父王呢?回到王府了没?”朱高炽昏昏沉沉的醒来,见睡靠在马车踏板上,就打着呵欠问道。
仪华从窗外移开注意,回头柔然一笑,轻语了一句“醒了?”又道:“你父王有事先驾马离开,由我娘俩一起回去,对了,这日头可都要落山了,炽儿饿了没?”
朱高炽还没有清醒全,只意识模糊的点了点头,道:“恩,饿了。”
看着朱高炽一副小瞌睡虫样,仪樌微重的心思放了放,又想他晌午只在灵谷寺用了古饼,荠菜,芦笋等几样时令吃食,现在是十有八九腹内空空,便又撩起窗帏,看向正指挥着重新启程的朱能,客气道:“朱能小将军!”
忽听一个清吟的声音唤他,朱能愣了一愣,本能地回头望去,就见雕栏的车窗后白纱飞扬,隐约可见纱帏后女子柔美的轮廓,但再想看得清晰些却已是一片模糊。
恍惚间,他眼前似又浮现出一月前,那惊鸿一瞥的娇嫩社会关系,吐气如兰的馨香气息,不觉心猿意马,锁不住神魂。
见朱能听到了,仪华在毡帽遮挡下笑了一声,续道:“趁着还没启程的空当,有劳朱能将军待本王妃,去后面的马车唤一个叫阿秋姑姑的过来伺候,再让她拣些茶点给炽儿用。”
本王妃三字一出,似有醍醐灌顶之效,朱能当下清醒。
“遵命。”他脸上霎时一白,顷刻又是一红,终是低头领话而去。
片刻之后,阿秋提着朱漆刻缠枝花食盒上了马车,仪华启唇,道:“朱能将军,返城吧。”
“不敢将军一称,王妃呼属下姓名即可。”朱能恭敬的抱拳作了回应,随即扬蹄勒马,掉头大喝,道“走!”。
一声令下,众马齐奔。
仪华放下窗帷,转回身取下毡帽,脸上的苍白憔悴尽显。
阿秋揭开食盒取了一碟儿梅子蒸糕,一碟莲蓉水晶糕给朱高炽,又倒了一杯水递到了仪华嘴边,面露担忧道:“可是难受的紧?回了王府就叫了太医来看看。”说着话,已伺候仪华抿了一口。
酸甜的汁水入喉,清凉之感遍及全身,仪华感到胸口的气闷顿减,不禁舒服的吁了口气,露了笑意道:“你是越发的细心,何时准备了这水,喝着倒是顺气。”
阿秋瞅着仪华脸上神色好了些,也乐见她提了兴趣,忙就着话说:“到寺里那会,小姐看着就不大舒服,德公公就给奴婢说禅房后院子里有颗枣树,让摘些给小姐熬水喝,说山楂水有治胸膈痞满之效,对初得喜脉的妇人喝了最是能缓解孕期不适,奴婢便趁着您和王爷去看冯妈妈时熬的。”
这个陈德海竟还能晓药理。
仪华微有诧叹,又低头看了看紫砂杯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