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VIP完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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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阿秋从外关上了门,屋里只剩下了仪华一人。她听着时不时传来的水声,越发的惴惴不安。其实,一直以来都知道她既得了燕王妃的益处,就也一并应下了当承担的义务。可她想着一年的丧期内,朱棣应该是不会来她的屋子;再说对于一个成年的男子来说,又岂会放着一府的如花美眷,去眷顾一个黄毛丫头?
仪华不停地在心里自我安慰的时候,冯妈已领着婢女提了食盒回来,胳膊里还挽了一件绵袍子塞给仪华,小声道:“知道您衣服留在了隔间,外间屋头又没换洗的衣服,婆子找了件棉衣您先凑合着。”这又解了一个难题,仪华忙不迭的套在了身上。
一时,桌上摆了吃食,朱棣也沐浴出来。仪华此刻虽是饥肠辘辘,却面对着桌上几样粗糙的面食,还是陌生人的朱棣,实在食难下咽,只略动了几下筷子用了小半馒头就不再食了。
朱棣自小长在军营里,朱元璋又一直提倡节约,他对饮食方面多不讲究。这见仪华停下了筷子,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干肉、小菜、羊肉汤并一碟馒头,即明白何意,便道:“临时决定的歇脚,驿站没甚食材。等明日回了王府,再让厨子为你做几样京师那边的菜式。”仪华没想过朱棣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有些吃惊,面上却不露出来,仍旧低着头,只小声“恩”了一下。
不一会,吃过饭,盥漱毕,朱棣上床休息,见仪华还局促的站在炕前,心里道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闺秀,难免不好意思。遂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主动说道:“上来吧,时辰也不早了。”听言,仪华心下猛地一沉,又转念一想,僵持的再久也是无济于事,便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依言而行。
朱棣单手支着额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仪华脱下绵袍,就着一件长及小腿肚的浴袍蹑手蹑足的爬上炕床。当一只约莫他手掌长度纤巧白嫩的裸足出现在视线内,他眸色一黯,等仪华绕过他要去炕里面时,出其不意的抓住那只裸足。
呀
脚下突然被缚,仪华一个不稳倒坐在炕上,惊得低呼一声,忙拿眼去看,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细细摩挲着她的脚背。下意识地,她用力一抽,刚摆脱束缚,还不及收回,就被朱棣逮住脚裸扯了过去,随即紧紧拽在手里,皱眉一问:“你没缠足?”
原来是因为这个,仪华心里一松,又欲低头怯怯的应一声,却想起一事,顾及不得许多,抬头就反问道:“她可是缠过脚的?这可怎么隐瞒过去?”说完,这才发现话问的过于硬气,却好在朱棣并不在意,只在她脚上轻轻一捏,旋即便放开了,又探身熄灭了炕头燃着的烛火,躺回炕上道:“她缠脚晚,比你就小上几分,到时穿了高低鞋,也没人察觉。”说着话,低沉的嗓音渐渐小了下去,平稳的呼吸声传进了仪华的耳里。
他这么快就睡着了?仪华显然不信,心头自怀揣着警惕躺在了一旁。可连着两月的舟车劳顿,使她未坚持多久,直至迷迷糊糊听见三道打更声响,意识也跟着模糊了下去。
第二日,坐在马车里的仪华,回想昨晚与陌生的朱棣同床共枕的她,竟然没有辗转难眠,还一夜睡到天明时分,不由大感不可思议。但在吃惊之余,她却也觉得这事不坏,毕竟往后的日子里是得面对朱棣,早日习惯他也是她必须做到的!
心思起伏间,不觉马车已行进北平城内,只听一道“恭迎王爷、王妃回府”的高呼声响起,仪华敛回思绪,清醒地意识到——燕王府到了!
第十六章 王府(上)
奔丧离府四月的王爷、王妃回府,是为北平府头等大事。
腊月十三这日,西皇城街、沿灵境胡同、府右街一律清净街道,撵走闲人,由王府兵卫持戟相候。王府一干官员、姬妾皆内穿朝服、正装,外服素裳,立于燕王府正门外恭迎。待见一身穿大斗篷的男子坐高头大马而来,其身后是百名护卫并三、四辆马车,众人忙神色一正,伏地拜谒。
仪华从马车上下来,饶是听见齐齐至耳的恭迎声,心里做了准备,也未料到恭迎的场面是如此盛大,除去街道两旁侍立的兵士不算,仅相迎的官员、女眷就有上百名之多。倒与传闻相同,藩王属地就是一个国中国,王府内不仅有相辅,还有兼行政的属官。
随之,她从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众人身上移开视线,凝目一望,心中再一次被震慑住。只见王府屋檐一应覆以青色琉璃瓦,高高的红色围墙看不见尽头,大开的府正门饰以丹漆金涂铜钉,其规模宏大,其气势雄伟,俨然又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看到这里,仪华暗呼一口气,勉强摒弃心下的紧张,努力维持着面上平静端庄的笑容,微微偏仰头看向朱棣,轻声唤道:“王爷,诸位大臣和妹妹她们……”
坐在马上睥睨着自己“疆域”的朱棣,听到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打扰了思绪,目光不悦的扫过去,却见一直在他面前极为胆怯的仪华,正面容沉静的对着他,心里掠过一抹诧异,随即收回情绪,身姿矫健的翻身下马,颔首道:“免礼。”
众人从头上听到一个的清绵软语的声音传来,皆纳闷这人是谁?有几分京师的吴侬软语,是徐王妃么?正各自猜想着,只听朱棣道了免礼,众人不敢怠慢,忙谢恩起身。接着一抬眼,当下都愣了一愣,有片刻恍惚的盯着朱棣身边俏然而立的女子。
女子身上罩着一件通体无杂色的紫貂斗篷,篷至膝下一尺处露出一截皓白色褶裙;头上挽着堕马髻,簪上一支白玉匾簪,别一朵白色小绢花。当火红的晚霞洒在一身着紫白相间装扮的女子身上,仿若镀上一层金红的彩光,与周身的纯紫、湛白互相辉映,迸射出一道炫目之色,遥遥的让人无法逼视。
在众人起身的那一瞬,仪华敏锐的察觉到几十束目光齐齐向她投来,她压下低头回避的念头,端着淡淡的笑容毫不避讳的任由众人打量,也凝视于他们。至看见诸人眼里疑惑渐深的那刻,仪华她嘴角的不易察觉的向上翘起。
不错!她要的就是众人的怀疑,又找不出可疑之处的疑惑!
“徐仪华”虽与她的容貌相似近九成,身量也几近相像,可她们之间的年龄却差了整整九岁,毫无疑问的这一点是极难掩饰。于是,深知第一印象极其重要的她,暗自盘算过抵达北平府邸的时辰可能是在傍晚之际,便故意以显出高贵之态的紫色貂篷裹身,再逆光而站,借着似火的余晖与人一种炫目不可直视之感。
如此,让众人人不敢轻易去怀疑她的身份,其后便只能认定她就是真正的燕王妃徐仪华!
“母妃——”突然,一个稚嫩的童音在一阵“悉悉索索”众人起身之后,脆生生的响起。
随即,就见一个胖嘟嘟的贵族小男孩跑了出来:他头戴一顶褐色虎头帽,外罩一件白色带帽斗篷,脚蹬藏青色小朝靴。圆圆的脸蛋上,一对浓黑的小剑眉,眉毛下是两颗黑葡萄般的眼睛;此刻,双眼正眨巴眨巴的望着仪华,一声又一声的“母妃”叫得欢快。
闻言,正猜想着众人心思的仪华,忍不住一阵错愕;再见一个累胖的小男孩一瘸一拐的向她边跑边叫,仪华笑容一僵,有些不确定的半蹲下身子,犹豫了片刻,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炽儿?”
这名脚下带残疾的小男孩就是燕王朱棣的嫡长子——朱高炽。他一听仪华这般温柔的叫他,不像以前总是皱着眉头让薛妈妈把他抱开,小小的朱高炽一颗心顿时涨涨的满满当当的,直挪着行动不便的小腿往仪华奔去。
“哇——”岂料两腿长度不一,朱高炽没跑上几步,脚步一错,紧接着就是一个趔趄,狠狠的跌在了地上。
见状,众人的目光一变,神色各不相同,或轻视地望着扑倒在地的朱高炽,或幸灾乐祸的看看仪华,又或嘲讽地撇向朱高炽……
子嗣稀少,唯一的嫡长子还身带残疾,一直都是朱棣心中的痛,让他觉得朱高炽就是他这些的源头!尤其是现在,朱高炽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倒,简直丢尽了他的颜面,他不由得暴怒道:“照看他的人呢?由他这样跑出来,丢王府的脸吗?来人,把照顾他的妈妈、丫头的……”
“王爷恕罪!”一个身穿青色褙子的中年婆子,从众人后面哭喊着跑到了朱高炽的身边,一把抱起了朱高炽上下检查了一番,见他身上并无摔伤,这才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哀求道:“都是婢子的错,失口告诉他王爷王妃回来了,才引得小王爷他非要出来一趟。还请王爷饶命啊,小王爷他也是一片孝心啊!”
朱棣岂会听由一个下人的解释,又见她哭得晦气,冷峻英挺的面上愈加黑沉。遂只见他左手一扬,就要命了侍卫上前,仪华忙出声阻扰道:“王爷,等一等。”听到阻止的声音,朱棣放下手,慢慢地扭过头来,犀利的眼神落在了仪华的身上,目光中尽是讥讽的意味,似乎在嘲笑她不过是一个冒名顶替的人,还真以为自己是燕王妃?
蓦地,仪华心里有些后悔方才的决定,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却忽见朱棣冷冷一笑,嗤道:“不知王妃有何见教?”
第十七章 王府(下)
朱棣的话里、眼里皆含有耻笑之意,仪华当做没听懂,也没看见,只微一侧目,错开他直逼入心似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心里暗汗一把,苦中作乐的想道:不过是一个二十三岁的愣头青,她两世加在一起也长他五岁,怎么能在气势输了一大截!
玩笑话一过,仪华心下当即一凛,脑海中飞速地转动着。
她曾听闻朱棣与“她”对这个从小就残疾的儿子不甚喜欢,却不知竟到了如斯之地。但尽管如此,朱高炽也是朱棣的嫡长子,在王府地位非同一般。毕竟朱元璋是严格规定了嫡长继承制一律,下令亲王之嫡子或长子年至十周岁,必上奏朝廷立为世子。
这般,要保有她在燕王府的地位、她的优势,就得护好这个“儿子”。而如今有这么一个好的机会送到眼前,既可以在众人面前立威,又可获得朱高炽的好感,她若是不把握住,就是对不起自己!
仪华眸光流转,划过神色不一的众人,一掀眼定定的凝于朱棣刚硬的面庞上,又低头福了一福,态度恭顺道:“王爷,您、我离府时日不少,炽儿他不过四岁稚童,一时枉顾礼仪,情急拜见父母也是情有可原。”说着话一停,移目瞥了眼瑟瑟发抖的青衣妇人,略一思量,又道:“薛妈妈她一直代臣妾照顾炽儿,这些年极是尽心,还望王爷能念在薛妈妈多年来的尽心竭力,饶她一次。”
朱棣没想过仪华居然大着胆子请求于他,更没想过她已经将府里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连朱高炽身边的嬷嬷也能凭一眼即猜出,看来以前不是自己小看了她,就是她太会隐藏了?可无论哪一种都说明这个女子不简单!
忽地,朱棣眼中放出一丝诡异的光芒,若是他没猜错,眼前的徐仪华就是当年那个在廊道里敢与徐达叫板的小女孩。如此一来,凭她小小年纪就能逃过谢氏的毒手,好好地活至今日,那她好几次在自己面前藏拙也算说得过去。再说一个唯唯诺诺的庶出女也不配当他燕王府的女主人!这次就当给她一次颜面,且饶了这下人。
心里计较一定,朱棣朗声一笑,仿佛刚才的冷意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就见他一转身扶仪华起来,温言道:“府中的内务一向是由王妃做主,既然你说她差当得好,本王自然不罚她。”
听朱棣这样一说,仪华紧紧攥着的拳头此时才松了开来,任凭冰冷的北风吹走手心里的汗湿,笑容不变道:“谢王爷开恩。薛妈妈你还不快谢过王爷,还有炽儿以后可不许这般鲁莽了。”
薛妈妈死里逃生,感激涕零的连连磕头道:“谢王妃请求,谢王爷开恩不怪……”
众人见这场小变故已游刃而解,皆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其中一个伫立在诸人中间的女子,巧笑嫣然的盈盈上前,动作缓慢的弯下腰,有些吃力的要抱朱高炽起来,就有另一名女子掩袖低叫一声,连忙阻止道:“知道王妹妹你心疼小王爷,可你身子重,万不能有个闪失。”
“身子重?蓉儿你有喜了?”朱棣一听这话,立马惊喜的问道。
叫王蓉儿的女子脸上一红,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搅着手里的白色绢帕,低头羞怯的答道:“恩,就在王爷、王妃离开没多久就发现的。”
朱棣闻言大喜,几步上前握上王蓉儿的双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隐在宽大素服下的肚子,不确定地自语道:“唔,看着身子不显,是三个月了?不对,应该是……”王蓉儿侧一侧头,笑着接口道:“四个多月了!”
见朱棣正与他初闻喜脉的爱妾嘘寒问暖,仪华悄悄地朝王蓉儿望去。
王蓉儿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又白又尖的瓜子脸,杏眼柳叶眉,唇红齿白,是一个颇具古典美的温婉女子,并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气韵在自内而发——如此的美人儿,也难怪朱棣百般怜爱,旁若无人的上演起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