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花不弃-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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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寿毕竟年轻,气血旺盛,堵气地说道: “孙小姐回不回来该办的事情还不是要办?钱不够就赚!咱们几个手里还有些积蓄,今年又得了官银流通权。喜老和禄总管已经算过了,钱庄每年不会动的流水就有八百万两!”
朱八太爷眼睛一亮,脸上的肉抖了抖,瞟着几个人说道:“她值得你们为她如此?”
三位总管和海伯异口同声:“是!”
朱八太爷一怔,望着湖对岸如烟柳林中露出的一角粉墙不语。
海伯忧伤的说道:“她在望京寄人篱下被莫夫人下毒,当年之事难道老太爷真的就算了?你怎么对得住少爷?”
“别说了。我再想想。”朱八太爷终于松了口。
众人齐呼:“老太爷英明!”
朱八太爷咒骂了声: “可惜下面全是一群蠡蛋!前些天府里来了个少年,叫东方炻。你们认识吗?”
不等众人接嘴,他又道:“这厮说,你们绑了他,让他替个小姑娘解毒。”
东方炻居然找到府里来了?众人惊疑不定,只好无语地垂下了头。朱福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当时怎么就不杀了那个少年灭口呢?
朱八太爷继续说道:“那厮留下话来。不会记仇。但也别把他当成傻子。”
朱福纵横江南,能成四大总管之首,生平第一次感到沮丧。他好奇的想,那位少年究竟是谁?自己几人都成了精,他怎么会查到他们的来历?听到朱老太爷这厮那厮的叫东方炻,又松了口气。他知道朱老太爷的心还是偏向自己这方的。
只不过老太爷是在生气被人家看破行藏罢了。
“算了!”朱八太爷对扔下话扬长而去的那个少年并没放在心上,一挥手了结了此事。他叹了口气道, “你们几个擅作主张,离中秋只有三个月,那丫头不是瘦得像草吗?能见人不?”
众人大喜。海伯老泪纵横:“多谢老爷!”
朱八太爷眼白一翻道:“这是你们干的好事,自己擦屁股去。我还没说要认她!”
众人又一阵面面相觑。不知道朱八太爷什么意思。
“没吃完的点心全部端走!茶拿去浇花!八月十五又要花大笔银子,气死我了!”朱八太爷跳着脚嚷嚷。他轮椅也不坐了,带着俏婢小厮扬长而去。
揉了揉发麻的脚,朱喜拍着光滑宽闭的前额,以打算盘的精确快速反应说道:“老太爷只是怕了。能看到孙小姐,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朱寿摸着饿得瘪了一些的肚皮道:“我看不弃的及笄礼要办得风光一点才能让老太爷满意。他哪是在心疼银子啊,明明是怕落了面子。”
朱福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朱府大总管特有的狡滑笑意: “咱们给他造成既定事实,他不认也只能认了。反正还有两年,不着急。”
海伯心疼少爷飘零在外,心疼不弃当乞丐长大。只要不弃能留在朱府,别的他都不在意。他想了想道:“现在最麻烦的是,不弃是女孩儿。”
三位总管冷笑了声。
朱福道:“我们四家只认朱府嫡系。”
朱喜和朱寿不约而同的点头。那些旁支的少爷还不值得他们为其效命。三人互望一眼,心意相通,不约而同说道:“将来替孙小姐招女婿入赘就是!”
如此一来,江南朱府还怕后继无人?
海伯突然又皱了皱眉头道:“她应该改个名字。方才忘记请教老太爷了。”
朱喜呵呵笑道:“老太爷还没答应认她呢?”
大总管朱福迅速做了决定:“一定要在短时间内叫老太爷认了她!孙女没有名字,传出去太不像话!”
离开了湖畔,朱八太爷停住了脚步。他回头远远的望了眼湖对岸柳林那角的粉墙黑檐,喃喃说道:“躲了十几年,小命都丢了,还送她回来干什么?小九,你真不会做生意!”
想起海伯嘴里当乞丐冻病死了的独生儿子,朱八太爷心里一阵气苦。他袍袖挥舞驱开了四周服侍的人,一个也不让跟着。
朱八太爷独自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墙边上,左右看着无人,蹲下身来放声大哭。
春日里,偏僻小院旁,红花绿蔓下突然传出哭声,躺在屋顶风火墙间平台上的不弃好奇的探出了脑袋。
墙根下一块玲珑石上坐着个老头儿,哭得一身的肉都在发颤。他穿了件府绸袍子,肚子微凸。身体长圆了,显得脑袋偏小,两撇胡子一翘一翘的颇有点滑稽不弃是被总管们悄悄带进朱府来的。
这座院子就建在苏州河边。用总管们的话说,这里没有人敢踏进夹墙小道。
九叔的院子是朱府的禁地之一。
推开后窗,丛丛翠莹莹的修竹自墙外探进来,竹梢几乎垂到了屋顶上。天光自竹影中洒下,映在窗户纸上摇曳多姿。堂前则是一片花海。有自檐下垂下的,有狭窄廓下摆着的,有石板路旁精致花池里种着的。绿意与花与院落建筑和谐的融为了一体。
朱府的白墙黑檐精巧之中有种静谧的美。两个月来,不弃最喜欢躺在两面风火墙之间的小平台上晒太阳,望着缓缓流淌的苏州河看点点白帆悠悠远去。
有时候她会想起遥远的望京城。想起英俊带着孩子气的云琅。想起美若天仙的山哥。唯独少有去想那个让她心疼的窬智男人。虽然明知因为她的死会令陈煜伤心难过。但她没有选择。
她与这个世界上别的女孩子有些不一样。她不愿意和莫若菲相认,不愿意毁了他这一世
的幸福。这意味着她不能把莫百行是她爹的事掀个底朝天。
七王爷心爱的女人被莫老爷吃干抹尽。原以为是自己的女儿,现在成了被戴绿帽的证据。老天才知道痴情的七王爷大怒之下会干出什么事情。
至少不弃可以肯定一点,七王爷一旦知道了,他是绝对不会同意陈煜和她在一起的。
回想那个雨夜陈煜艰难说出的话,不弃阵阵心悸。是不是他的妹妹,看起来她和他之间都没有多少可能。
因为他是一个皇族,一个世子。婚姻大事由不得他作主。也许是太后,皇上赐婚。也许七王爷替他定亲。无论哪一种,好事都轮不到她头上。
不弃悲哀的想,自己在这个世界像是没有根的浮萍。母亲过世得早,莫老爷也过世得早。母家被莫夫人一把火烧没了,留得一个可以称之为姨妈的柳明月好象对她也没有感情。莫府自然也不可能留她的。莫夫人恨她,要她死。而莫若菲,显然山哥这一世绝不会因为她是前世的小不点就断了莫府的亲情顾念她的。
而现在,朱府的总管们和海伯想替她找到根。找到一个新的身份。这才是她的机会。
不弃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拥有一个新的身份。
因为这个新身份能让她一步登天。
江南首富朱家的孙女儿,第十代继承人。也许给她的不仅仅是力量,还能消除她和陈煜之间的距离。
望着苏州河上的点点白帆,不弃对未来第一次有了无限的憧憬和希望。
晚上,朱府的总管们会轮番来给她上课。这些课有一些很八卦。诸如朱八太爷十位姐妹间不和的是哪几位。谁生的儿子孙子最不争气。哪家的相公爱骑在墙头等红杏之类。
更多的属于战争范畴。目标就是朱八太爷。不弃理解总管们和海伯的意思。
这堂针对朱八太爷全方位的解析课的关键,就在于如果把一个强敌彻底变成纸老虎。
家族历史课跳过了九叔。就像当某段历史太丢人时,就以不详二字替之。不弃曾一怒掉了抄录的宗谱,斥道:“朱家第九代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大总管朱福想了想回答她: “你就当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好了。”
这话说的极妙。不弃是薛菲和莫百行的女儿,现在却要进朱府当朱府的第十代嫡孙女。她从哪里来的?所有人都会问,这个中秋节举行及笄礼的小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朱福又补充了一句:“刚才是在说笑。你是以九少爷的私生女儿身份介绍给所有宾客。”
不弃跟着花九讨饭,察言观色是强项。她真切的感受到总管们和海叔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呵护。如果不是她从莫夫人那里听到自己的身世,她几乎要}不疑九叔是她亲生父亲了。难道,那一年的春天,七王爷前脚走,莫老爷虎视眈眈,结果真正潜入望京城郊红树庄里让薛菲怀孕的人是九叔?
她的这个想法一经说出,众人大惊失色,表情如被雷劈中。
望着不弃好奇的眼神,大总管朱福艰难的解释道:“将来,让老太爷亲口告诉你好了。”
重重疑问横亘在不弃心里。
原以为只是个普通乞丐的九叔是江南朱府的第九代独苗。那么九叔捡到她,真的只是随便在路边捡到的弃婴吗?而且一捡就捡了个神秘美人的私生女儿。这样的巧合未免太巧了吧?
不弃并没有被大总管朱福的推委之词骗住。她眼珠一转问道:“你们看在九叔的面子上救我一命,大可以多塞点银子让我下辈子过得富足安乐。为什么想要我做朱府的继承人?要知道,我只是九叔收养的丫头罢了。”
朱福轻咳了声道:“老太爷娶了三十房姨奶奶,只有少爷一个儿子。”
不弃好歹在莫府当过义女,对世家大族的规矩多少有些了解。她慢吞吞的说道:“朱家宗亲中过继一个给朱老头,总比我这个收养的更亲吧?”
三位总管和海伯交换了下眼色,海伯温言道:“不弃,九少爷不是告诉过你,要你继承朱府,做第十代传人吗?是他选中了你。至于及笄礼,是要选一个能让你正式以朱府孙小姐的身份露面的时机。改了你的生辰是免得望京城的有心人哪天突然产生了联想,觉得你还没有死。”
为了她,几位总管和海伯费了多大的力气?他们这样对她,都只为了朱府的九少爷。不弃心头一酸。九叔对她太好,把她今后的生计都想到了。可是为什么他不回来?这个原因她一定要弄明白!
她知道几位总管和海伯是不会告诉她的。只有朱八太爷开口,她才能揭开往事的秘密。
犹豫仅在瞬间,她定下心神说道:“朱八太爷不是没有同意吗?”
她不再刨根问底让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话就很容易说出口了。大总管朱福认真的说: “九少爷选中你自有他的理由。老太爷只是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再说了,”他很无耻的笑了笑道, “咱们先斩后奏礼帖都发出去了。他不认也只能认了。”
不弃鄙夷地看了眼这位大总管。她也很无耻的想,进了朱府弄清楚九叔离家的原因就行了。朱八太爷坚持不认她就算了。他赶她走时总要打赏些金银给她吧?几位总管和海伯不好意思之下总也要送她一栋房子安生立命吧?陈煜实在追求不到,就当单相思吧!
正所谓退一步海闭天空。她花不弃有什么啊?本来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丫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弃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会赚。
现在有吃有喝有美景可看,有大家族的八卦可娱乐,她的日子过得逍遥起来。
这会儿不弃自二楼屋顶上歪了头看着墙根下哭泣的老头儿,心里一阵大笑:“兔子终于撞到猎人枪口上了。”
她转动了下脑袋,左边是一大片竹林,幽深茂密。隔了墙探进了她住的院子。隐约从缝隙中能看到一弯白墙黑檐。院墙外就是苏州河,只有老头儿站的地方是一由两道院墙膈出来的通道通往外面。她明白了,老头儿是故意找了个偏僻没人地方哭的。
花不弃巡视了下自己的房间,将一只木盒放进怀里,挎了个竹篮出了院子。
她穿着白底染蓝碎花的襦衣裤,梳了两个抓包髻。像极了朱府里的小丫头。她打算和朱八太爷来个意外邂逅。
朱八太爷的哭声已经由倾盆大雨变成了雨滴芭蕉。他红着眼睛耷拉着脑袋偶尔抽搐下,吸吸鼻子。看情形,他是想等到眼睛不红不肿能见人时再离开。
不弃就扬着好奇的脸,关切地走了过去。一个前往竹林想掰笋子的丫头遇到了伤心哭泣的老头儿,上前问问他怎么了是非常自然的事。
朱八太爷听到了脚步声,红着眼睛跳了起来:“你是哪家院子里的野丫头?
!不懂得规矩么?”
他吼出这句话后就愣住了。
淡淡的阳光从两墙夹道间洒落进这个小女孩的眼睛里。她的双瞳映了竹林的青翠,像块澄静无比的翡翠。整张脸都放着光,一种把他的眼睛再次刺激又想落泪的光。
朱八太爷失魂落魄的瞪着她,仿佛忘记了自己偷偷跑来这里的目的。
不弃眨了I眨眼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继续孔努当我没看见。”
朱八太爷跳着脚,骂道:“你明明看见了怎么能当没看见?看见了就去给我弄点吃的来!我饿了!”
不弃适时的摆出吃惊的表情。她小心翼翼的瞟去一眼,用小白兔的声音说:“我又不认识你。”
朱八太爷愣了愣,苦着脸玲珑石上一坐道:“可是我饿了。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上,给我找点吃的不过分吧?”
一个满脸单纯天真,一个表情憨厚可怜兮兮。两只装兔子的狮子对视着。都在猜对方究竟是兔子皮狮子心,还是狮子心兔子皮。
不弃一拍脑袋哎了声,从怀里掏出了那只木盒笑道:“有人送我一盒糖人,你饿了就先吃一个吧。”
她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摆着八个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