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今生-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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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苏衡没多话，只要求众人克尽只售，在她不在朝期间协助丞相共同处理好政务而已。事实上她的心早就飞了，巴不得早早打发了前面碍眼的人们，好投奔自由去。
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她便催促百官回去，自己则宣布启程。车轮滚动，长长地队伍逶迤拖沓，向西行去。
走出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羽卫营校卫张千打马跑到銮驾边，向商苏衡禀道：“陛下，纪丞相追来了。”
“停。”
商苏衡抬起手，撩开车辇边上的轻纱，探出头来。“人在哪里？”
“就在后面，”张千向后一指，事实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重重护卫之后果然有一条绛紫色的身影。
这家伙不会到了这个地步还想劝她回去吧？商苏衡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侍立在一侧的女史和露赶忙上前扶住，商苏衡搭着她的手，走下辇车。
“都留在这里，朕去看看。”放开和露的手，她吩咐。
护卫在銮驾四周的羽卫营闻言齐刷刷左右一闪，让开一条道来。纪远思只身匹马，立在尽头，见她下辇，向他走去，立刻翻身下马，跪倒在路边。
“你到底想怎样？”商苏衡走过去搀起他，叹道。
“臣只是想请陛下记得万事以保护龙体为要，切切不可以身涉险。”纪远思微凝着个脸。
“就这样？”商苏衡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他要劝她回去了，她知道自己刻意避了他好多天，又丢了一大堆公事给他，天知道他气成了什么样，现在不过是脸色死板点儿，她就当没看见好了。
“陛下以为臣要如何？”纪远思的确是很生气，不是为了陛下避着他，也不是为了她丢了大堆公事给他，只是为了她竟然又任性地出门游玩，还是以这种劳师动众的形式。他知道她劳军是假，出游是真。她刚刚称帝不久，好容易才在百官面前树立了一点威信，这么一来，之前的努力又全部化为流水。并且现在国库空虚，她知不知道她这么出来一趟要耗费多少？
商苏衡微微笑了笑，避而不答。她又不傻，才不要再这种时候捅马蜂窝。
“陛下以为臣是来劝阻的？”纪远思自己倒挑明了，“臣是想，可陛下肯听么？”
知道你还说？商苏衡悄声嘀咕。她这皇帝当的果真是没威严啊没威严。
纪远思也很无奈，他是对她的任性感到恼火、愤怒，多次求见，却反复被阻，她根本一点也不想听他的劝谏。可是……她到底是一国之主，他的陛下啊。她这一次出行，身边一个能影响左右她的人都没有，他真的不放心，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忍不住打马回头，追上来，希望能见她一面叮嘱她几句。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君子不坐危堂’，这我懂。倒是朝中的事，你要多费心了。”看在他一心为国为民，为她好的份上，她放低点身段罢。
“臣谨记陛下吩咐。”纪远思略松口气，她肯把他的话说在心上，总算不枉他追了这一程。
“还有一事，”商苏衡突然想起自己陷害他的那一桩事来，风从龙性情耿直忠诚，又一直对他有意见，被她那么一忽悠，难保不会找纪远思的麻烦，虽说依她估计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她还是暗示他一下好了。
“京城守卫之事我交给了风从龙，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就多担待一些吧。”
闻言，纪远思立刻便眯细了眼眸，这话有古怪，好端端地要他担待什么？
果然，她就知道纪远思没风从龙好忽悠。虽说不敢再多说，忙道：“我该走了，你也回吧。”
“臣恭送陛下。”
商苏衡没再回头，抬起右手冲背后摇了摇，从容返回，登上辇，西行而去。
纪远思一直待逶迤的车驾小时在视野之外，才回身上马，返回帝都。
行前需要整军，之后又有百官相送，于是第一日，商苏衡这一支队伍未走出两百里，便宿下。
歇宿的这块地隶属龙台县，刚刚脱离京畿地区管辖范围的一个县城。毕竟还算是靠近京城的地区，因而颇繁荣。只是再怎么繁荣也依旧是个小县城，容不下皇帝出行的庞大队伍，于是商苏衡一行，在城郊三十里处安下营寨。
县丞王强听闻陛下路径此地，早早地迎出来，跪伏于道旁，只是远远看了眼皇帝的仪仗便被打发回去。像他这种品级的官员，如果没有特别情况，根本连见到皇帝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他出来迎了驾，尽了臣子的本分，之后便再没他什么事了。
王强在路边一跪大半天的这件事商苏衡自然不知道。她本来是有意进县城看一看小城风光的，不过想到这里离京还不够远，她才一出门就原形毕露，传回去了可不好。毕竟她终究还是要回京的，到时候见到了纪远思，他摆脸色给她看也就算了，可他若像白天那样给她来个长跪不起，她想想还是要起毛。
再忍忍吧。
很可惜，商苏衡很快就发现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太美了，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她的第一道让自己享受些许自由的命令便遭到了强烈反对。
“朕不过是要求撤去这车驾两侧的护卫，你等为何不肯奉令而行？”
“陛下，非是臣等不听号令，而是，此时不妥啊。”
队伍早已停止前进，禁卫军副都统、郎将孟起并左右羽卫、左右骁卫的四名校卫则齐齐跪于辇前。
“有何不妥？”
“臣等的职责是保护陛下安全，撤下御驾两侧的护卫则等于将陛下暴露于危险之中，若有闪失，臣等担待不起，故臣等万万不敢奉命。”
可要让它们这样铁桶一样围着，她还怎么看沿途风景？那跟坐在皇宫里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在宫里呢，起码宫里的围墙不会围得这么紧。对了，如今这墙还是活的，时刻环绕，半点空隙都不留给她！
“这是我大衍的土地，养育的是我大衍的子民，在自己的国土上朕能有什么危险？”
孟起道：“终究难保有些山贼盗匪之类的亡命之徒……”
“小小山贼，尔等都要如临大敌吗？那尔等的能力实在令朕质疑。”
此言一出，地上五个人的脸上都不好看，左右羽卫左右骁卫四营无论从军械装备还是人员挑选上都是最严格的，受的亦是最严格的训练，这四营的士兵也不负众望，一直被誉为大衍最骁勇的铁骑，哪知道今天却被陛下当面质疑。
羽卫左营校卫张千忍不住出声抗辩：“臣等自信有能力保卫陛下安全，可陛下也不能故意以身犯险，陛下金口一开，不过一句话的事，可若陛下因此哪怕只受到一点点惊吓，臣等亦是死罪难逃。”
没想到躲开了纪远思、风从龙那几个，这里还有一位不怕死敢说话的，商苏衡诧异地多看了他两眼。
话出了口，张千也知道这话有些犯上，不免暗自后悔。大丈夫厮杀疆场，马革裹尸绝无二话，可要是因为冒犯圣颜被砍了头就是在太冤了。
商苏衡没有动怒，她只问：“风从龙是否在行前对你等另有交代？”
五人齐道：“是。风将军命我等誓死护卫陛下，否则，回京之时，便是陛下不罚，他亦不会轻饶。”
她就知道！风从龙怎么可能私下里没交代？必是防着她由着性子乱来吧？
孟起偷瞄了商苏衡一眼，见她没有发怒的迹象，又补充了句：“行前，纪丞相亦找过臣，交待陛下安危是头等大事，他还说，若陛下……”余下的话有些含混，“总之，定要全力劝谏，决不能任由陛下……”
“行了行了。”商苏衡拦住不让他再说下去了。行啊，这两个，人没跟来，可该行使的职责权利一样没落下。还真拿她当任性的小鬼管了！
她真恨生气，可她终究过来一步高兴就乱发脾气的任性小鬼的年纪。有气没出生，有火不能发，商苏衡这个憋屈啊，早知如此，她何苦出来这一趟？
第一百零五章 通州 一
可恶！都是叫那些该死的电视剧给忽悠的！
看看人家电视上的那些皇帝，哪个不是三五不时就满世界晃悠？今天扮大侠，明天做商人，隔三岔五就哄得一两个良家妇女，美貌小姐来充斥后宫，既享受了自由，又 行使了特权，那真叫一个风生水起！
事实上呢，根本就没那么一回事儿！
她是学历史的，当然也知道诸如“康熙微服私访记”这样的电视是没有史实依据的，可是却不可避免地被充斥银屏的这类影视剧所潜移默化结影响了，所以在听到百官建议劳军这时，才会生出借机出游的念头。
她还并没有想要“微服私访”，她乖乖地带了大批宫女、侍从、护卫，想着只要出了宫怎么着也能透一两口气。
门儿都没有！
她要看两眼风景——不行，危险。
她要体验一下百姓生活——不行，不安全外带有失身份。
甚至于她坐在车上坐的浑身发僵，下来松快松快筋骨，那帮子侍从护卫们都拿出一副严阵以待地模样围在四周。偶尔还能看得见有职在身胆子又大的，拿不能苟同、敢怒不敢言的目光看着她！
最可怕地是除非她准备做商纣王那样听不得谏言的昏君，弄出些诸如炮烙、剜心之类的刑罚来震慑，不然的话，这些人曲谏、直谏、跪谏、死谏，口水都足以淹死她！
出行四天下来，商苏衡费了诸多口舌，也只不过为自己争取到诸如：行军在开阔地带时可以撤下御驾左右的护卫赏一赏沿途风光；安营下寨之后，在左右羽卫的保护之下可以在营寨附近逛逛此类微不足道简直没自由的自由时间。
太过分了！
商苏衡虽然暗自恼怒不已，却只能一再颓然。
她终究不是真正的唯我独尊的帝王，二十七年来所受的现代意识影响使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为了体现她的帝王尊严，而杀一儆百的事来。
渐渐地，商苏衡失了为了获取更多自由，而在安全问题上与下臣们反复争辩的兴致，甚至连这般念头都不太兴的起来。
也因此，又行了几日，她便如同缺乏雨露浇灌的花朵一般，蓦答答地一步步萎靡下去。
“陛下，晚膳准备好了。”
“搁那吧。”商苏衡懒洋洋地靠在榻上，一动未动。
“……是。”
送膳的碧桃偷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默默拿了托盘退出帐外。
“怎么，碧桃，陛下又没用膳？”托了手巾正要入内的和露，见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停住脚。
“嗯，跟昨日一样，让搁着。”
“陛下一顿比一顿吃得少了，这般下去怎么得了？”
“怎么了？”
和露与碧桃立在御帐之外，正有心商苏衡越来越吃得少了，恰巧孟起与张千因交代夜里的换防口令一同路过，听得一句，立刻停下来询问。
“孟将军，张校卫。”
和露与碧桃两人忙停了嘴与两人打招呼。
“陛下又怎么了？”张千冲口问。
“张校卫，”和露端起了脸，“注意你的口气！莫要因为陛下御下宽和便如此不敬。”
张千脸色微变，讪讪然住嘴。
孟起不想弄僵了气氛，更不想授人以柄，忙圆场：“我们也是关心陛下，大家莫要争了，还请说说陛下究竟怎么了？”
和露与碧桃两人脸上的怒气立刻化为忧虑：“陛下这几日都没怎么进食。”
孟起皱起了眉，“不是带了御厨出门么？怎得还不如陛下口味？”
碧桃白了孟起一眼，“将军说得倒轻松，出门在外怎样也没有宫里便宜，陛下交代过一切从简，许多东西都没人带，若不是尚总管坚持，原本厨子都说不要带的。”
和露也道：“正是，路上如何比得宫中？不说别的，单是食材便少了许多选择。”
孟起沉声道：“陛下喜欢什么，让御厨开出单子来，本将军差人去集市上采办。”
碧桃瞟了他一眼，叹气，“也就两日前，陛下曾说过一句想吃龙须菜，问营里有没有。奴婢原说差人去买的，可陛下说没有就算了，不必让大人们为这等小事忙活了。”
孟起与张千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赧颜。
“孟将军，莫要怪奴婢不敬，奴婢们认为陛下会郁郁不振，全是因为闷坏了。大人们担心陛下安危原没有错，可这般形同拘禁总是不该。再有，孟将军，你为了避免陛下受诱惑，休息宿营都避开了集镇，奴婢没说错吧？”
孟起脸色微变，不及作答，帐帘一挑，商苏衡由内走了出来，见到几人都立在帐外，轻轻咦了句，道：“都在啊，正好，孟将军，陪朕出去走走罢。”
说完，她慢悠悠地向营门方向而去，孟起与张千连忙点了两队人马跟随其后。
要孟起相陪自然只是说得好听，反正要有人跟，不如主动邀请。商苏衡并没有理会身后究竟跟了多少乳粉，自顾自慢慢出来营，四下略一环顾，最后选了一处小小的土坡登临其上。
越往西，地势越见开阔。一望无根的黄土地上，零零星星地见得到一些绿色。突兀耸立的岩层以及，远处起起落落，不见草木的山坡更像是这沧桑老翁面上的皱褶与伤痕。更远处，丝丝缕缕青烟自一片暗色地带裊然升起，化入碧蓝的天幕。商苏衡因而直到那一带是农庄或市镇。
她盯着那一片炊烟很久很久，终于慢慢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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