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春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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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安咯。”
这一正式参拜,马老板也递了见面礼给楚楚,却是代表马家人身份徽章,一块方寸大小,雕刻着浮马图案的翡翠玉牌,穿着银链子,楚楚看着像条项链,说声谢谢干爹,接过来顺手挂在胸前。
马夫人见楚楚如此珍爱,笑意更甚。拉起楚楚就不放手,非得留饭不可。楚楚想起此行目的,不免神色黯然。
马夫人早年夫唱妇随,跟随丈夫闯荡四方,方挣下眼下的家业,虽然个性爽朗,却颇为精明,一眼看出楚楚有心事,笑而发问,“哟,小女儿家家,干嘛成天苦着脸,有什么事情告诉爹干娘,自有爹娘替你做主。”
话送到嘴边,不捉住那是傻瓜,楚楚起身一福,说明来此的目的,马夫人十分爽快,“老爷,你赶紧的派人去打听打听,如今我们是亲家了,亲家的事情,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一定要一管到底。”
马老板乐呵呵的,“这还要夫人吩咐,我昨天已然想到了,早托了长风镖局的当家孙掌柜,他已经派人打听去了,想来今天应该有回音了。”
楚楚连忙起身福一福,“谢谢干爹。”
马夫人笑着一牵楚楚手,“谢什么,都一家人了,这么客气干什么。”
亲热的问些楚楚家里的情况,说什么让楚楚有事别客气啦,一切自有干娘干爹担待等等云云。
说话间,就有妈妈来报,说是饭菜已好,问夫人宴席摆在哪里。
马夫人爽快地招招手,“就摆在大厅之上,张妈妈,你先去叫上家里所有下人前大厅拜见小姐。”
马夫人的热情让楚楚有些手足无措,“干娘,这个仪式能不能往后移移?您看,女儿今天来的匆忙,赤手空拳的?这。”
马夫人笑着挥挥手,就有丫头脱了推盘进来了。揭开红绫子,满盘子小银裸子。
随着马夫人近的大厅,楚楚也记不得到底有多少人给自己磕头,反正一声声小姐小姐的,耳朵都麻了。
一盘银裸子都由张妈妈发放,说是小姐赏赐。
一桌子饭菜只有楚楚与马老板马夫人三人享用,楚楚原本以为会男女分桌,不成想,马老板家似乎不讲究这个。
食不言在这里似乎也不成话,马夫人整个席间都是笑声不断的,看来马家男尊女卑并不严重,这倒损了许多的麻烦,如果她过分的一本正经,楚楚可受不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楚楚很奇怪,没见马夫人提起让楚楚见见马家姊妹兄弟,难道马家无儿无女?
这话却不能问出口,楚楚只是在肚子里转了转了就咽下了。
楚楚主仆回家之时,马夫人更是坚持用了马家的豪华马车送楚楚回家。一再叮嘱楚楚别忘了常常来家看看自己。
马夫人的笑颜真诚无比,似乎是真心要认楚楚做女儿,摸着手上玉镯,胸口的玉牌,或许是时机不对,楚楚无法高兴起来。
楚楚在惴惴不安中回到家里,楚楚不能与人分享自己的焦虑与担忧。
黄氏已经行将崩溃,她一会儿哭叫,“老爷啊,老爷!”
一会儿又念叨,“万两银子啊,我们如何还得清啊!”
要不就嚎啕,“天啊,我的命怎么如此苦啊!”
楚楚自己肝胆绞痛,还得强颜欢笑安慰与她,“爹爹明天一准会回来,继母您听话,去歇息啊。”
相比于足以让许家以及自己永难翻身的万两银子,楚楚更担忧包括爹爹在内的八条人命。
八条人命,昭示着八个家庭的破残。
唉,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是一种深深的煎熬,一种难以言表的绝望。
楚楚绝望的不烦想像明天会怎样,绝望的楚楚想起自己现代的父母,焉不知他们当初面临自己无法挽救的事实,是何等心情。
明知自己无法救治,他们却要倾家荡产,是怎样一种心境?
父母的绝望,自己的绝望,让楚楚再也绷不住了。
她将头深深埋在厚厚的棉絮里,咬着枕巾哀哀恸哭,直哭得天昏地暗,直哭得楚楚浑身颤抖,犹如风中凌乱的树枝。
又是一夜未眠。
泪水湿透了枕巾。
竹篮打水
翌日一早,一夜未眠的楚楚刚刚懵一下,就听得外面吵吵嚷嚷。
继而奶娘奔上楼来,慌得话也说不大清楚,“小姐,我当家的回来了。”
楚楚闻听,只道是自己许老爹爹回来了,不由得喜出望外,心想自己终于有依靠了。见了奶娘一脸晦暗,方知情形不对,眼皮突的一跳,心生一股不祥的预感,顾不得与奶娘啰嗦,抬脚就一路飞奔到了前院。
厅堂里只见忠伯一行个个身上血迹斑斑,狼狈至极。
楚楚拿眼寻找,倒有两位眼生之人,看着年岁去我不像是自己父亲的年纪。
心里顿时一沉,难道许老爹又出了什么状况不成?
却说楚楚这些想法,说起来要罗嗦半天,其实不过转眼之间的事情。
忠伯一行见了楚楚,无不低头跪地,尤其忠伯更是大哭出声,如丧考妣,“大小姐呀,老奴对不起你呀?老爷没见着,银子也被贼兵抢劫一空了。”
忠伯一番哭诉,楚楚方得知缘由。
原来忠伯一行赶到约定赎人地点,那里已经被大批的官兵围困,官匪已经激战多时,血流成河。
忠伯一行刚一露头,即被寮哨官兵拿获,小头目见他们携带巨款,愣说他们是私银助匪,要将忠伯等关押治罪。
忠伯等哪里见过此等阵势,吓得半死,唯有苦苦哀求,只字不敢提说前来赎人,只说自己一行人,是去往木坪贩卖药材的商人。
可是,乱世之中,官匪一家,小头目眼见他们身上的银子,贼眼放光,已经定了他们死罪。
红口白牙,诬陷忠伯一行私通匪盗,搜去银两,人也被他们关押。
也是忠伯等命大,在官兵头目使人将他们杀之灭口之际,正好被前去寻找他们镖师所救。
忠伯不甘心空走一趟,虽然脱险,却惦记许老爷,躲在远处潜伏两个昼夜,待官军撤走,他们前去漫山遍野寻找,甚至一个个去翻检那遍地的尸首,许老爷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们一个个直道惭愧,“小的对不起小姐,丢了银子,也丢了老爷。”
楚楚闻言,如遭雷击。
面对狼狈不堪的忠伯一行,楚楚无法说出责备的话来。
一个个亲手扶起他们,“言重了,是世道不好,不怪你们,大家辛苦了,先下去洗洗歇息吧,家里人都急坏了。”
世态炎凉,人情淡薄。
楚楚虽然亲身经历的得少,戏却看得不少。
他们肯在这纷乱之际,跟随自己共渡难关,已经算是忠仆,很难得了。
许家今后要崛起,还要仰仗他们。
楚楚强打精神吩咐奶娘,“请奶娘帮忙安排洗尘酒宴,除了月钱提前发放,每人再发放二两银子压惊。让他们回去好好过年。”
好容易安抚住癫狂的继母,哭泣的幼弟,楚楚回房已经麻木了。
怎会如此?
我何欢怎么这般倒霉呀?
天啊天?
你噶不公也!
前生你让我得绝症,为了父母,我不得不舍弃生命。
好容易捡的一命,你又给我弄个无良的丈夫,恶毒的公婆,让我没拜堂先下堂,花嫁之年成糟糠。
休回娘家就回娘家吧!
我只不过希望平平安安活下去,有爹有娘有依靠,这样要求够卑微的吧?
可是,老天爷,你自己看看,你给我什么呀?
爹爹倒有,失踪了。
娘也有,没血缘的。
弟弟倒是亲生的,只可惜,成年的是渣的。
不渣的没成年啊。
老天爷,你要灭我何欢么!
为了救助父亲,保住家庭,我已经倾尽所有,还欠了一身的债啊!
五千两啊,足以使我家荡尽,一贫如洗啊!
老天爷呢,您咋不长眼睛呢?
难道您还嫌我不够惨啊,非要我无依无靠,沿街乞讨不可么?
当初穿越,何欢没觉得苦,因为可以再活一次,总比死了好。
被丈夫抛弃,合欢也不觉得什么,有钱傍身就好。
回了娘家,爹爹失踪,何欢也不颓废,自己有钱,出钱赎人,只要爹爹回来就好。
现在呢!
爹爹彻底失踪,两军对垒,刀光剑影,失踪几乎等于死亡。
自己满怀希望,满怀激情,一路走来,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竟然一步一步走至绝境。
真是欲哭无泪啊
黄氏可以哭天抢地,许禄可以拉着姐姐的裙衫擦泪。
唯有楚楚不能哭。
因为许家一家大小指着自己呢!
爹爹等着自己去找,银子等着自己去还呢!
年关
桃花岭上许家,眼下一片愁云惨淡,许家大少爷许福这会儿却快活得很。
他抢了银凤的银子首饰出门,又去了罗阎王赌场赌博。不知是他运气转了,还是怎么的,接连几天都是小赢不断,只可惜他的本钱小,不能博大,他仔细之下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赌十把赢面在六到七把,也就是说,他自己手气转了。
不由的心下高兴,跟那儿兴致勃勃的赌着,输输赢赢,三天下来,竟然给他赢了二十两银子。
许福那个悔哟,真是难以言说。
他以为自己运气转了,早知如此,先前就不赌了,若等的这会儿手气好了再赌多好呀。
焉不知,人家给他下套呢。
谁下套呢,就是许家的表亲,许福的表哥黄明。
对于许家的情况,他门清得很,不光知道眼下许父失踪了,还知道许家欠了马家的银子,更知道许家大姑奶奶手里还有七百亩良田。
那一次,眼见许家的另外五百亩良田他就要弄到手了,谁知半道上杀出楚楚这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
原来那天他刚要引诱许福押田产的,结果被许家大姑娘搅了。
旋即,许福被扫地出门,他再想要骗许家的天地已经难如登天了。
提起这位许家大姑奶奶,他就恨得要命。
当初就是她让自己丢尽脸面,在家乡呆不下去了,才厚颜进城投奔许家,结果被许家扫地出门,颜面扫地。
他心里恨的牙痒痒,觉得他的一切耻辱都是许家凌驾给他的。
他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他自己贪财,与姑母合计起黑心,怎会惹那么一档子事。这也是世上有恶人的存在的一个由头,总以为自己委屈,总觉得不平,慢慢的偏执,慢慢就陷进死胡同里去了。
眼下的黄明就是这种情形了。
他丝毫不觉的他当除上门逼婚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楚楚不该逃婚,许家不该把自己扫地出门。
她原本只想让许家家破人亡就满足,听说楚楚被休,他心里跟吃了蜜似的高兴。他想着,这下自己机会来了。
他癞蛤蟆又新添了一份YY吃天鹅肉的乐趣。
他想看看,眼高于顶的许家大姑奶奶匍匐在自己脚下模样。
每每幻想着这一番景致,他在梦里都笑醒好几回了。
虽然没捞到许家最后五百亩良田,在那三天三夜,他已经成功的跟罗阎王平分了、许家前任范太太的全部首饰。
当然,这些楚楚并不知道,他还以为自己亲娘的首饰被父亲继母好好收着呢,只因为继母一直病重,老父无有下落,再说楚楚也不知道自己娘亲到底有多少首饰,更不知道这些首饰值多少银子。
他心里盘算着,妇人家的首饰,顶多不过百十两银子的事情,也就没放在心上。先存着也是个依靠,或者那一天,许家实在混不下去,再去变卖了混个温饱。
再说黄明,许家目前已经算是家财散尽,大伤元气,可是他还觉得不解气,他现在正计算着要让许家再死个把人,最好叫许福去吃牢饭,收拾了许福,再慢慢收拾许禄,剩下一门孤寡,就由得他捏园捏扁了。
让许家从此堕入深渊,永不翻身,这样他心里才算痛快了。
他最终的目的就要让许家家破人亡,然后由他去收绝户财。
他恨恨得想着,老东西竟然敢侮辱我耍我,哼哼哼,到了,我还得玩你的女儿,得你的家财,你许家宅子乖乖改了姓,跟我姓黄。
列为看官,这就是许家用白米养出来的白眼狼,你说,这样的人,老天为何不劈死他呢。
可是,世上之事就是这般不公平,好人总是受折磨,坏人逍遥过生活。
却说楚楚这会儿正跟家里愁眉不展,丝毫不知道有小人在背后恨她恨成这样子了。
她坐在绣楼里,端着小青藏身的匾箩,正跟小青自言自语说心事,“小青啊,你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去帮我去打听许家老爹的消息,现在这种局面,已经非人力可为了。”
奶娘来寻楚楚,来至门口却听得楚楚跟人说话,她唬了一跳,还以为小姐在楼上藏了人呢。悄悄看时,却只见楚楚一人独坐,自己跟自己在哪儿嘀嘀咕咕。不由得抹把眼泪,心道,自家小姐恁命苦了。心里苦闷,连个诉说的人也没有。
平复了下心情,奶娘方才敲门,“小姐,我是奶娘,我进来了啊。”
楚楚慌忙把小青再放回柜顶上去,起身迎接奶娘。
奶娘是来跟楚楚商量过年采办之事,以及往来礼品的事情。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了,别人家已经年货备办完毕,但等过年迎春了。
许家今年流年不利,大家都没心思操办这个,可是,毕竟是大年下,老爷虽然不在家,年却是要过的,只有一家人好好活着,老爷才有希望,许家才有希望。
亲戚?
楚楚还以为许家在本地没有什么亲戚可言,不是吗,许家如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