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花落-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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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的身子,若是从前的自己,跑上十个来回也不是问题。
君沧墨手中折扇一拍,惊讶的回头:“原来今日的桃花,竟然是你?”
付天痕和倾珂同时傻眼,前者随后淡笑着退后几步,远远的看着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后者则是直接忘记了喘气,憋了半响,才喃喃道:“我只是来借银子的。”
倾珂一直想不明白,从前的自己可是聪明美*女一枚,伶牙俐齿,何曾吃过败仗,可如今,却是处处碰壁,当然,这个处处指的是君沧墨。
后来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想看自己笑话的,明明早就识破了自己的谎言,却依旧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来,此人演技太好。愣是让她没有看出来。
银子没有借成,倒是发生了一桩令人始料不及的插曲。
这天色良好,风和日丽,清风微拂,垂在水面的柳条偶尔荡起几圈涟漪,两人正欲争论一番银子的事,却忽闻一阵吵闹,动静颇大,想不注意也不行。
她刚才离开的那条路,通往湖州城门,喧闹正是从高大的城门下传来的。倾珂凛了凛神,朝着城门处看去,那里已经聚集了小范围的人群,倾珂是个爱热闹的人,果断的决定过去瞧瞧,这一瞧,便瞧出一肚子火气来。
典型的以大欺小,持强凌弱,目无王法,令人火冒三丈的一件事。
人群的中央,两个莽夫壮汉正揪着一个小孩子的衣领,目怒凶光,孩子的左脸肿起大半,血污沾了满脸。孩子的手却死死的抓着一件东西不肯放手。另一个大汉一脚踢在一旁的东西上,定睛一看,倾珂才发现,那竟然躺着个人。那人约莫中年,脸上身上也尽是鲜血,连残破的衣衫也被染红,触目惊心。
倾珂听得一旁的付天痕小声说了一句话。
“已经死了。”
那孩子倔强的抓着不放,那大汉扬手一掌打在孩子的脸上,又是一片鲜红的指印,那孩子头一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上的破烂衣衫已经被染得通红。
心中好像有某个东西炸开,也是这样的场景,地上躺着她的父母,鲜血淋漓,赤红的血液粘稠的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她无助的坐在冰凉的地面,周围站满了路人,任她怎样哀求,都没有人愿意出手搭救,最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没了最后一口气。
那种绝望与凄凉甚至将她心肺割破……
一股浓烈的疼痛蔓延,想也没想,快速上前推开那个壮硕的男子,连说出的话都在颤抖。
“你凭什么可以欺负他?他只是一个孩子,他父亲死了,他是孤儿,你们有什么资格对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动手,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带着强烈的愤怒,无尽的疼惜,牢牢的将那个孩子护在身后。
两人被这突发的情况惊了片刻,看见她只是一个女子时,脸上尽是嘲弄之色,怒喝道:“老子教训一个小贼,没你事儿,滚开。”
她感觉到那孩子在她身后微微颤抖的躲了一躲。
“你们若要动他,就先踏过我的尸体。”记得从前的时候,经常看见这样的话,她都嗤之以鼻,吐槽那不过是随便说说的话。可是此时,她竟然就这样说了出来。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当你有一件想要守护的东西时,真的可以迸发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这个孩子,就像当初的她。
因为经历过,所以更加能够体会。身边围观的人再多,却没有一个人肯出手拦上一拦,原来,人心薄凉并不是现代天朝的专利,而是亘古至今的风俗。
原来,她也会再一次经历这样的痛苦,那些拳打脚踢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她却觉得自己快要痛得无法呼吸。抓着那孩子的手更加用了几分力。
竟然回头冲那孩子露出一个微笑,声音哽咽:“别怕,姐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若你死,姐姐陪你一起。”若你害怕,姐姐陪着你,若你恐惧,姐姐安慰你,若你看不到希望,姐姐给你……
如果当时,能有一个人这样对她。如果当时,能有一个人施出援手。或许,她的父母就不会过早的离世,她永远忘不了父亲弥留之际,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样不舍和遗憾,还有那双抬起,却没能触碰到她脸的手,带着多少的不甘。
那莽汉气急,巨大的拳头照着她而来,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柔柔的盯着那孩子。
疾风带着不可阻挡之势,来到她的面前……
、08 泪梦,九岁
谁也没有看清刚才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是听得一声闷哼,随之那个动手的壮汉倒在三尺远的地上,砸起阵阵灰尘。
符天痕站在那大汉刚才站立的位置,云淡风轻的拍了拍手。另一个大汉见同伴倒地,顿时扑上前来,欲借自己身体强壮的优势将这个清瘦的少年扑到,却不料招呼他的是付天痕堪比无影脚的一踹,重重的砸在刚才那大汉的身上,又是一阵闷哼,二人顺势吐出一口鲜血。
周围的人们都屏住呼吸,刚才这一幕的确太过震撼了。他们不过小小的平民老百姓,见着两个身材壮硕的男子欺凌弱小,谁也不敢上前阻拦,没想到面前这个清瘦少年,只是一拳一脚,便将二人撂倒在地,谁都不会傻傻的认为,是那两个壮汉太过柔弱。
一声嘹亮的龙吟,付天痕手持长剑,剑锋抵在那壮汉的胸前,冷冷开口:“是刺你八十一剑保你不死,还是你主动说出背后的指使者。”
他可不会相信这两人是途径此地,看中了这个孩子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
原来,看着瘦弱的少年,竟有这样冷厉的一面,倾珂握着那孩子的手,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二人瑟瑟发抖的身躯。他那一拳一脚虽未用力,却是点中他们身上的命穴,体内如刀绞般疼痛不说,男子冷冽的杀气已经侵袭到跟前,不由得他们不恐惧。
“是……是周大人的命令,让这孩子交出梵隆玉佩……”这句话听在常人耳中没有任何意义,可符天痕却是眼神一亮,连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君沧墨也有闪而过的微光。那孩子更是微微颤抖,倾珂将他紧紧的搂在怀中。
天痕做事,他一向放心,君沧墨无意长留于此,来到倾珂身边,低眉看了眼那个孩子,脏兮兮的双手依旧牢牢握着挂在自己胸前的玉佩,一旁的中年男子死状惨烈,睁着双瞳,死死的盯着天空。
这片蔚蓝的天,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
君沧墨找人替这孩子的父亲安置完后事,欲带着倾珂离开的时候,不料倾珂牢牢的抓着那孩子的手不放,目光坚定。
“我要带他一起走。”
那孩子跪在父亲坟前整整一个时辰,没有说话,没有流泪,仿佛一具断线的木偶娃娃,看的倾珂揪心。听见她这句话的时候,才有了些许反应,迟缓的侧头望着她,明媚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蒙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孩子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最后挤出几个字:“梦儿不怕。”
有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曾经的她就像被世界遗弃了一般,孤单的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口中不停的念叨‘珂儿不怕’,‘珂儿最勇敢’。
以为说一句不怕,就能够驱走孤单,就能够抵御深冬的严寒……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看着陌生的环境,接触不同的人,她没有觉得苦,没有流过泪;与各宫妃嫔勾心斗角,明争暗夺,她没有觉得累,没有觉得心酸;被胡娜抓来湖州,关在房间里,浑身无力任人宰割,她没有害怕,没有哭泣过。
只是这样一句‘梦儿不怕’,竟然触及到她内心最深,最柔软,也最不敢触碰的记忆。
身子一晃,跪倒在地,对着刚立起的石碑三叩九拜,声泪俱下,坚定不移。
“黄天在上,我倾珂从此就是梦儿的家人,不论生死,定当不离不弃。”前辈泉下有知,还请放心将这孩子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她拜过的这个死者,仿佛听见了她以生命许下的诺言,一阵风起,带起枯树的落叶偏偏纷飞,盘旋着落在坟前。
从始至终都没有流泪的孩子,此时终于哭出声来,声音很小,沙哑得疼。倾珂将他搂在怀中,轻抚他的背脊,没有任何语言,只是这样安静的画面。
夕阳渐落,整整一个下午,两人跪在坟前,一大一小,背影寂寥,却不孤单。
君沧墨站在远处,负手而立,垂眸低低的看着倾珂的背影,明明这么清瘦的身子,却为何揽下这样重的担子。梵隆玉的拥有者,注定命运多桀,哪里是她守护得了的。
他明明可以将她带走,明明可以对这个孩子不管不顾,不让她沾染这趟浑水。
可她的泪水却像刀子割在他的心头,哭泣的模样像是一个瓷娃娃,脆弱的让人不忍触碰,那声声戚戚的誓言,传遍整个旷野。
眼前的这个女子,仿佛他从不认识,曾经明明那样熟悉,可如今却这样陌生。她的笑,她的哭,都像铭刻的图腾,竟深深的烙印在他心中。
经历这样一段悲伤,倾珂再也没有力气去争论分道扬镳的问题,君沧墨带着一大一小二人回到客栈的时候,付天痕已经办完事等候在此,连同两张熟悉的脸也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倾珂高兴的快要跳起来,调整了一下情绪,牵着梦儿匆匆上前。
子鸢沉稳几分,没有动作,只是那释然的眼神证明了一些什么。碧凝眼圈通红的跑了上来,倾珂抱了抱她,抬起眸,冲着二人甜甜一笑。
“本姑娘毫发无伤,回到你们身边了。”许是她掩饰得很好,二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只是瞧着她身后跟了一个孩子,有些疑惑,伸手想要将那孩子牵过,却见他直直往倾珂身后躲。
倾珂牵着他,向二人介绍:“这是梦儿,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亲弟弟。”仿佛要证明什么,又好像是一件心爱的宝贝。子鸢朝付天痕看了一眼,没有得到答案。
碧凝继续坚持着伸出手,她也看出了这孩子的恐惧,脸上尽量挂着温和的笑。
“从今往后,我们也是你的姐姐。我叫碧凝,她叫子鸢,你叫什么名字?”碧凝郑重的介绍了一番,那孩子朝外探了探头,弱弱的回答。
“泪梦,九岁。”
“嗯嗯,小梦,姐姐带你去梳洗好不好?”碧凝的声音甚至比这孩子还要轻,生怕吓着他,瞧着他臃肿的脸颊,还带着伤痕,心中一痛。得到倾珂的支持,泪梦终于怯生生的伸出手,任由碧凝牵着她上了二楼的房间。
“小姐,你觉得哪里不舒服?”看着泪梦离开的背影,倾珂紧绷一整天的心情终于得到些许放松,突然有些发昏,站立不住,身子一晃。君沧墨眼疾手快的接住她,子鸢吓得立刻来到她的身边。
“别担心……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倾珂努力挤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可是她连手都没有力气抬起来,无力的靠在君沧墨厚实的肩头,头顶传来一个微怒的声音:“闭上眼睛休息,不许说话。”
随后又吩咐子鸢去端些清粥送到房间里,这才抱着她踏上木梯上楼而去。
瘦弱单薄的身子抱在手中轻若无物,感受不到一丝重量,脸色苍白如纸,连躺在床榻上都不肯安心闭眼修养,还缠着他要去看看泪梦,被他勒令身体恢复了才准下地走动,最后无奈的靠在床头,子鸢端来熬得粘稠的清淡小米粥,欲上前喂她吃下的时候,君沧墨伸手接过瓷碗,子鸢愣了一下,匆匆将碗递给他,退出了房间。
倾珂这才想起来中午没有吃东西,连着晚上也滴米未沾,加上情绪波动巨大,这才体力不支,觉得虚弱罢。修长的手指握着勺子喂到她嘴边,抬眸望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很安静的凝着她,没有催促。
张口吞下一口粥,暖暖的,很舒服。
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很多人都喜欢化悲痛为食欲,可倾珂从来都不行,每次心情不好,会直接影响到胃口,在今天这样心情的情况下,能吞下几口粥,已实属不易。君沧墨也不逼迫她,放下瓷碗,扶着她躺下,为她掖好背角。
倾珂睁眼看着他做这一切,心里暖暖的,觉得这个男人有时候也不是那么讨厌。
“为什么救他?”
倾珂看了他一眼,睫毛微颤,似乎又想起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过了许久才开口回答:“强者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弱者,若是今日我不站出来,那么我就成为了弱者,我又有什么资格保护身边人。”即使自己不强,明知不敌,却依旧毫不犹豫的站了出去,挡在那孩子身前。或许那一刻,她把无助的泪梦当做了自己。
许多年之后,君沧墨一直没能忘记倾珂的这番话,其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记着它们有什么特别,只是这个女孩子,总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同。
这个夜晚,倾珂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浮浮沉沉,仿佛置身于一道激流,压迫得喘不过气,又好像水温急剧升高,烫得她难受。
后来才知道,她睡下之后没有太多异常,君沧墨离开房间与符天痕商议事情,约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