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缘-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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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双藕白的粗短胳膊从浓雾中跳了出来,牢牢扣住我的咽喉……我用力掰,使劲掰,可完全是徒劳。他的手越来越紧,撑着光滑的眼皮,逼视我不住地呜咽。“妈妈,你为什么不把我生下来?为什么要害死我?我还没长眼睛呢,我还想要看看这个世界呢……”
“我不想的……妈妈也想要把你生下来的……原谅妈妈……”我费力拉着他的手,万分艰难地解释,泪如泉涌。腔内空气越来越少,我觉得自己似乎下一刻就会死掉……
却是满头大汗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后来,我又梦见自己立于一片火海之中,脚下是滚烫的沸水,噗噗噗冒出大串大串的高温蒸汽,然后便听见飘忽忽、阴恻恻的厉笑。
“你是谁?出来!”我大声喊,直喊到嗓子都疼了。朦胧中,突然一团血肉模糊缓缓向我蠕动而来。我害怕起来,一步步后退,直至没有退路。
它行到我面前,颤巍巍站起来,面朝我慢悠悠咧开嘴,一道恶臭的黄水从它的嘴角蜿蜒流下,“我是墨书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呀?哦……对哦,你儿子把我给煮了,身体现在胀成这样,也难怪你不认识了……”
“不过这个身体很好玩的,一戳一个洞,一点也不费力气……你也来试试啊……我们还可以尝试下棋呢……”她靠近前来,要抓我的手。
“啊……不要……”我惊叫着坐起身,内衣尽湿。
今夜,我又梦见自己杵在一片浑沌之中。我凄然苦笑,“今晚又是哪个冤死鬼要寻我索命?”很快,我发现自己错了,不是一个,是一群……
他们朝我冲过来,有些胸前插着羽箭,有些胸前插着尖刀,有些连头也没有,顶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更多的是数不清的断手断脚,飞速地在地上爬着,拥挤到我的脚下,撕拉着我的裙子……
我惊慌失措,不停地弹跳,想要摆脱它们,可有更多涌过来,有一些还从我的背爬上去,拔掉了我的头簪,用力地拉扯我的头发……
终于我被拽倒在地,眼睁睁望着这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像乌云一样排山倒海地盖过来……可却无法动弹分毫……
一阵风过,我打了个寒噤。
所有的债都找上门来了。
今夜这一群,是因我而丧生的子青和沿年两家的家眷、佣仆还有伙计……
明天晚上的噩梦又会是什么?是我命令暗影灭口的李德全?还是因我倒卖废弃军需品而无辜战死沙场的无数叛军官兵?
那后天,后后天,后后后天呢?是会有新的人冒出来,还是重新再轮一遍?
我摊开双手,原来这双手上,沾了这么多的鲜血,恐怕用尽黄河全部的水,都洗不干净的了……
我缩着肩,牙关咯咯直响。
“你怎么会坐在这里?”一声心痛的低呼。
他健步流星,走到我身旁,弯下腰,探手把我打横抱起。
踢开门,他张口就要出声喊人。
我制止了他,“不要叫醒她们。”
他锁眉深深看我一眼,收了口。
把我放上床,他伸手试试我额头的温度,诧道,“怎么会这么凉?”
他一摸我斗篷下的衣服,倒抽一口气,眉宇间浮上一层薄怒,责备道,“身上都湿成这样,你居然还在外边吹风!”
口中严厉,手下却温柔,他解开斗篷的绳子,一件件褪去我身上的湿衣裳,用软软的蚕丝被盖好。
尔后,他又脱下自己的龙袍,只穿着中衣,钻进被窝来,紧紧拥住我。
我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热度从他的身体渗进我的皮肤,缓慢,静默,绵长。
我抓起他的手,摆放在心口,很小声地对他说,“胤禛,我害怕。”
他的鼻尖轻轻磨蹭我的后颈,声线无限温和,“为什么害怕?怕什么?”
我闭起眼,“我怕我会死。”
“每个人都怕死。”他的话语很平静。
“这不一样。”我转个身,直视他双眼,“我每天都做噩梦。我梦见他们来索我的命。胤禛,是我害死了他们……我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又害死了墨书……我(还害死了其他很多很多的人)……”我揪着他的衣襟哭起来,没有再说下去。
“你这样以为吗?”他抽出一只手,勾勒着我的眼眉,眸子透亮,似能洞察一切,也包容一切,“那我问你,如果再回到当天那个场景,你明知道过去救福惠会掉进冰窟窿,会失掉孩子,你会不会选择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看着冰裂开,看着福惠掉下去?”
“呃……”我双目濡湿,怔怔望着他,许久才咬着牙轻声说,“不会……”
“对啊,你的心,就是这样干净透明!不论重来多少次,就算明知道结果,你还是会冲过去,救起他!”他亲吻我的眼睛,吮去我的泪,感慨道,“这样的行为很伟大,你也很伟大!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你的孩子,他一定会像你一样质朴纯真,所以他也一定会理解你,不会责怪你,更不会怨恨你!”
“会是这样的吗?”我的手无力垂落。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他容色清朗严明,分外确凿地点点头。
“至于墨书那个丫头……”他手覆上我的手,十指缠绕,“你不必把她的死背在自己身上。要背也是我来背。这件事是我允下的,若非如此,弘历如何能把那个鼎镬和那许多柴禾张罗进永寿宫?而要她的命,也不仅仅因为她疏于照顾皇子的过失,她还是年羹尧安插在这宫里的一个探子,不把她除了,我对付年羹尧,总还是有些碍手碍脚的……所以完全可以说,她死不足惜!”末了,他煞是轻蔑地哼了一声。
他确实是要对年家动手了,我暗道。
而且,他这样相信我,竟把这样秘密的信息告诉我!
心思婉转,我握住他的手。
他反手握住我,另一手揽实我,唇边挂笑,眼神却凛冽,语声低沉道,“若你还是害怕会做噩梦,从今天起,我晚晚陪你睡。我是天子,九五之尊,没有一个孤魂野鬼敢来骚扰!”
我看见他的脸上放射出能摄人心魄的神秘光彩,突然间觉得漫天阴霾全都被驱散了,天地澄清,一片安定宁和。
再没有任何畏惧。
春药
过了雍正三年的新年,我才明白过来,胤禛他不仅仅是要拔掉年家这棵大树,他更是要趁此机会,给整个大清来一次大颠覆、大清洗。
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在他的统治里,存在那么多的“定时炸弹”,年羹尧和隆科多就不必提了,还有大量残存的太子党、三爷党、八爷党,等。
最让我惊心的是弘时。
他居然和八、九、十那些人混在了一起,听到他被禁锢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可我也隐隐清楚,这会是真的。而且,事实上,这样的结果,其中也有我的过错。
不是吗?是我教坏的他。若不是我教他要学会借力,又如何会有眼下这结果?
秋风瑟瑟,卷起满地褪色的黄叶,院落空荡寂静,没有一丝生气。
屋瓦的缝隙里生出杂草,近尺高,墙面斑驳脱落,渗水严重,长有青苔。
“我没有想到你会来看我。”
弘时一边说话一边咳嗽,苍白的脸颊挂着病态的红晕。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答应见我。”
我环视一周屋内简陋的器具用品,再看看他单薄的衣着,皱起了眉。
“坐吧,你来看我,怎么着我也该请你喝口茶的。”他指指椅子。
我稍迟疑了下,依言坐下。
茶不大好喝,是老茶叶,涩得很。
他看着我啜饮出一个明显的刻度,眼神微朦,摩挲着茶盏边缘,“你对人的防御心理还是这么低。”
“哦?”我微微一笑,反问他。
他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就没有人教过你,不能随便吃喝别人给的东西么?”
我顿时一惊。莫非这茶有问题?有毒?
他掀开盖在膝上的毛毯,缓缓从座上站起来,“放心,茶里下的不是毒药,你不会死。但是,我相信,你会比死更痛苦……因为,我在茶里加的是……春药!不出一刻钟,你就会成为一个浪妇,扑到我身上索欢……”
我暗叫不好,瞅正形势,就要夺门而逃。
他抢先一步,冲过去,把门闩上了,用背抵住。
我压制胸中愤怒,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你知道,你不可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的!”
他面容扭曲,目光狠厉,“是,你没错。皇阿玛对我已经死了心了,我完全任何翻身的机会。所以……你看,我根本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不像你,等你与我云雨一番过后,不论皇阿玛再怎么宠爱你,他都必将因此而厌弃你!也必将厌弃你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个……都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元寿的野种!”
“你就这么恨我们?”我的身子轻轻颤抖。
“不,你问错了问题!你应该问,我怎么能不恨你们!”他双目赤红,“在你们到来之前,我才是被皇阿玛捧在手心的那个人!他手把手教我写字、骑马;我若病了,他会连日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他若出门,只要可以,就一定带上我……
可是你,还有你那个野种,把一切都给毁了!他的世界逐渐没有了我的存在!不管我怎么努力想要赶上他的步伐,最终却还是只能看见他越走越远!这些,全都是你们的错!”
“你冷静一点!”我看着他因吼得太厉害而弯下腰来大口大口喘气,忽然心有戚戚。
“要我冷静?怎么冷静?你们就像地里的蝗虫,怎么灭都灭不尽,还会越来越旺。我试过多次想要除去你,可总是功亏一篑。我又试着想要除去他,却成了玩火自焚。”他凄然笑道。
“这么说,那次水鬼凿船的幕后指使人,确实是你?!”我惊异道。
“你只关心这一件么?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对你做的那些呢……”他笑容凝滞。
“都那么久远的事了,又何必去计较呢?”我强忍下腹叠叠翻滚的燥热,语气放淡。
“我计较!”他气愤道,“我也不怕告诉你说,今天也不是你第一次喝本大爷的加料茶。
当年,我也是偶然,得一异物,名曰瞌睡虫。其卵透明,加在水中完全无法察觉。虫卵进入人体会自然孵化,但在其成长过程中并不会伤及寄主性命,只是当它要衰老而亡的时候,便会释放出致命的毒素,使得寄主堕入昏睡,且一睡不醒……
是不是很奇妙呢?我杀死了你,可没有一个人会想得到!不要说那些庸医不会知道这是瞌睡虫造成的怪症,就算他们明知,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确定你是在何处服下的这虫卵……”
“是很奇妙……我想,你若不说,我绝不会把这事与你联系起来……”我按着桌子,勉强支撑着身体,咬着牙接口道。
他看出我的异状,走近前,抬手托起我的脸,得意地笑起来,“药效发作了,对不对?很想要我了,对不对?”
我挣开他的爪子,扶着桌沿,后退两步,讥讽道,“我还以为,你会比较期待我对你动手动脚呢……”
“好罢,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了。我等。”他毫不介意地耸耸肩。
我稍松一口气。
天知道,刚才他碰到我那一刹那,我身体里的火冒得有多高,简直都快窜上屋顶了……
不得不说,弘时这一招是真的很阴毒,却也周密。
此处僻远,甚少人至,就算我大声呼喊也不会有人听见,而我随身带来的凝夏也一定早就被他的手下打晕,做不了任何事。
换了别人,他的奸计必然能够得逞。可我不一样,我手下还有一张王牌。
只可惜,暗影不能轻易暴露人前,所以隐现在无法现身救我,但我清楚知道,他一定已经把我此时的遭遇,想法传入苏培盛的耳中了。
只是,胤禛现在正在上朝,以他的性子,廷上必然是君臣辩论激烈,火药味十足,苏培盛也不知能不能寻着契机,把这则消息转告给他……
一刻钟实在太短,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那么久……
我咬破了唇,靠刺痛维持清醒,强力支持,心中一个劲地念着,盼望着。
胤禛,你快来。
“你适才不是说有多次么?除了这一次,还有哪次呢?”我问他。
其实不是真的好奇想知道,只是觉得找个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对我这时刻的处境有帮助。
“还有……”他略一思索,“还有,你们去看那劳什子古怪乐器那次。那乐器,我听弘历对弘昼描述过,于是当我听说京里来了这么个传教士,手里握有这么件乐器时,我立刻就知道了,机会来了……
我故意选在上书房,由其他几位年长的阿哥代我散布这个消息,还确认弘历确实收到了这个风。果真,如我所料,一放学,弘历他就急匆匆、兴冲冲飞快跑出了门口……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花重金雇佣下的的十名顶尖杀手竟无一生还……而你们居然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他顿了顿,“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弘历他习武多年,技艺惊人,能以一敌十。于是,我想着,或许先把他给除了,再来搞定你也许就容易了。
我听人说,弘历他似是有些惧水。是以我提前安排好了人,我计划着自己和他一起落水,便不会有人起疑,事后也好脱身。可弘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