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棋无声-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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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的遗迹还是就此模糊了。我只好千道歉万赔罪,许诺画一张书金屏的肖像才哄回妙喜的笑容。
由于凭着记忆为存在过的美人画像,我还是第一次,何况对方还是端丽无方的书金屏,数次铺开绢丝都难以下笔,行走坐卧都在思考如何描绘出书金屏的神韵。不知不觉就迎接了这个月最后一次的大朝。
成雍如常站在左侧,文武百官分成文武两班左右分站,舞蹈呼应一番后,众人便就许多重大事务开始讨论了起来,直到巳时过半。我看看时辰,觉得也该差不多了散朝,而且也没人提出值得百官商议的大事来,便叫司仪的小太监高声询问可有事呈奏,中书省一人闪了出来,“陛下,臣有事要奏。”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中书侍郎虞琛,论起辈分是虞婕妤的三叔。
中书侍郎奏道:“兽有牡牝,禽有雌雄,天有地,日有月,云随风,雷从电,万物莫不相伴相生,此乃天之道也。”
我莫名其妙,只是静等他发表了一通阴阳和合的长篇大论后,才点题道:“自先皇后薨逝,陛下便形单影只,后宫无主,天下无母。臣以为不可,日有月辉照夜晚方能普照白昼,陛下有皇后掌管后宫方能治理天下,臣大胆进谏,望陛下迎娶新皇后,为天下之母,以慰天下人拳拳人子之心。”
我愣住了,不待我细想,已有十数名官员闪出趋前附议,不一会儿又有数员大员也之撑腰。我皱起了眉头,心道这闹得是哪一出戏?又不知道书金屏的嫡长子成雍是何想法。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瞥向站在一旁的成雍,发现后者也深深皱起了眉头,一双继承自生母的丹凤眼勃然迸发出极其强烈的不悦情绪。
我当即有了决定,便打算拒绝,可门下省的一位左散骑常侍忽然上前道:“臣以为皇后人选当属贵妃娘娘。”
我又一愕,连成雍也不禁气势为之一滞,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一刻,我的脑海里不禁闪过那样的念头:那也不错。可是随即又想到,这事不问过文晴湖便贸然答应,怕是要挨批,何况这帮人在这种时候忽然提出立新皇后的事,有些奇怪。仔细看看,书家派系的人至今还没吭一声呢。
如今成雍也沉默不语,即使如此,我依旧摇头道:“皇后才去一年,你们就急着为朕找新皇后了,这叫朕情何以堪?”
成雍定定望向我,百官默然。我当即宣布退朝,摔着袖子快步离开,以此昭显自己内心的怒气。
离开宣和殿,我抬起脚便想去双仪宫,幸而李恩仲追了上来,问我去上书房,还是回含光殿,我才醒悟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去昭阳宫。”
李恩仲当即低头:“是。”
昭阳宫依旧那样端庄肃穆,屋檐深邃,高门大户,守护着昭阳宫殿的银杏树和槐树好像披上金色铠甲的武士沉默伫立。风声忽然响起,我一时心生怯意,停步不前。李恩仲小心问我怎么回事,我叹道:“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皇后不曾离去。你看,那昭阳宫为何如此的严肃、深沉呢?”
“陛下是睹物思人啊。昭阳宫历来是皇后的居所,自然会建造得令人一望便心生敬畏,臣虽然见识短浅,可也相信再也不会有比先皇后更加有威仪,让人发自内心敬服畏惧的人了,不如说这昭阳宫就是先皇后的化身哪。”
我点点头,李恩仲此言甚为有理,定了定神,方才进入昭阳宫正殿,和妙喜寒暄了几句后,便挥退众人,独自闷坐,望了一眼被珠帘遮住的通向侧殿的大门,仿佛触电一般闪开了目光,又向四周扫去,陷入了沉默。
我想大臣们大约不会就立新皇后一事继续劝言,毕竟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可没听说过不可一日无后的话呀。何况我都表露了那样的意思,不至于还有人那么不知趣吧。只是今儿这事确实奇怪,该不是设套让我往下跳吧,我越想越觉得心惊,幸好没有答应,答应后后果肯定不堪设想,首先文晴湖那一关一定过不去,成雍那儿也不好交代。
我确实没有想过除了书金屏以外还会有谁适合当皇后,可是当年册封皇后、贵妃大典的那天早上,我曾经就皇后资质和书金屏聊了起来,书金屏确确实实说过,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人适合成为皇后,虽然没有说出名字,可是我和她都心知肚明。我也曾经想过,要是文晴湖成为皇后,穿上朝服的样子应该不会比书金屏差吧。
可是我料错了,自那次日朝后,还是有一批大臣明的暗的建言立新后,上折子颇为频繁,这叫我暗自纳闷不已。紧接着,李恩仲在每月照例外出回家探亲回来后悄悄的跟我说:“陛下,外面又、又唱起来了。”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首童谣。”
我呆住了,半晌才晓得生气,可又不知道愤怒还是该郁闷,这童谣怎么又死灰复燃了呢,明明当年已经压了下去。不过书金屏这一去,朝廷大臣又建言立后,还将文晴湖扯了出来,无怪乎民间的好事人又将童谣拉了出来。
看看日子,我觉得也该差不多了,毕竟我这几天都去昭阳宫闷坐了,这样子做得十足十,是时候问问文晴湖这里面的蹊跷了。于是我寻个借口,到谢婕妤处溜达,再到双仪宫坐坐。文晴湖看我进来,便叫人将成熙和明义带出去玩,众人退得远远的,只留我们二人独处。
我注视着文晴湖,半晌才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文晴湖笑了:“又不是年轻人了,这时候还想撒娇吗?”
“如果可以的话。”
“好了,夫君来这里不是跟我说笑的吧。该说正事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最近来你这儿都是谈正事,完全没干别的,这不是我的错觉吧?”
当年书金屏还在的时候,批折子,处理政务都有她一旁督促。如今她一去,我能找人商量的也只剩文晴湖了。可是文晴湖和书金屏相比,又是另一种风格了。虽然她有事事替我拿主意的倾向,却对朝廷敬而远之,寻常事情只叫我自己处理,如果出现大事要事难事,也不能携带折子等物,只能记在心里当面询问,到时她才肯指点。
文晴湖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笑道:“不管如何,我们总算可以像这样相处不是吗?”
我无奈地再度叹了口气,说道:“最近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是,已经闹得纷纷扬扬了。”
“我没处理错吧?”
“大致上是不错的,只是不够严厉。在关系到金屏妹妹的事上,夫君要更加严厉决断些才行。”
我点点头,“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这心里有些没底。”
“理由其实是很简单的。”文晴湖抿了一口茶,慢慢说道,“夫君宠信书家,令得书家在朝廷的势力一日比一日庞大,你看,书澄大人不日就要回京,而且还直升至尚书右丞。这是书家要称霸朝廷的征兆,他们坐不住了,希望能转移夫君的注意力。既然夫君可以宠爱书家并给予权力,那么只要能得到夫君的宠信,别人家也可以得到同样的待遇吧?门阀其实是很看重平衡的。”
我恍然大悟,又犹疑道:“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拉你出来呢?”
“那是因为立后要排资论辈的,论起资格备份,我自然要首当其冲了。当然夫君若拒绝我成为皇后,他们自然可以献上自己心目中的人选了。”
我喝干一杯茶,灼灼地盯着文晴湖,有些紧张地问道:“如果我想让你成为皇后呢?”
文晴湖看向茶杯里的水,面无表情,不,毋宁说是在注视着什么人一样,声音稳定又坚决,不容人听岔:“我拒绝。夫君的皇后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书金屏。再不许他人染指这个位置。”
“为什么?若是没有背景和势力的你的话,大臣们应该不会反对。”
文晴湖脸上浮起了百味杂陈的笑容:“不错,我成为皇后却是对大臣们没有任何威胁,可是只要我少少露出一丁点意思,他们便会聚集在我的旗下和书家分庭抗礼。不过,那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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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夫君虽然经过十多年的经营,在朝廷中站稳了脚步,可是眼下门阀积弊仍然难以消除,处处备受掣肘,既然如此,何不借书家这把锋利的刀呢?一来可以将门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割碎,使之不成气候,二来又可以顾念金屏妹妹的情谊照拂书家,可谓一举两得。”
说着,文晴湖举起了茶杯抿了一口,似在思考下一段话。我望着她,心内的疑问反而不知不觉生长了起来,半晌出声问道:“可是金屏生前为何不这样做?”
“金屏妹妹是皇后,自然要避嫌,不能过分照顾书家。不过我们并没有这个顾虑,是不是?”
“是这样。”即使如此,我还是感觉得到,书金屏生前似乎并不希望书家太过锋芒毕露,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两个哥哥贬到地方去了。但不管怎么说,刺史也是一方封疆大吏,并没怎么亏待书澄和书凌,所以我对此也不怎么确信。
“而且——”文晴湖望向我,温柔地说道:“夫君对金屏妹妹心存愧疚吧。既然如此,那就用行动弥补对她的歉意。我所能想到的,也就是为金屏妹妹保留这个皇后之位了。”
我默默凝视着文晴湖,好久才问道:“你也对金屏感到愧疚吗?”
文晴湖静静的像是出了神,许久才微微颔首。我静等着,终于等到她的话语:“金屏妹妹一直对我有所埋怨,想来去世前也对我耿耿于怀吧。造成这一切的,是我,所以我对她确实是感到有些歉疚的。不过,我不后悔。”
我愣了愣,看见文晴湖再度露出了充满觉悟的,异常温柔的笑容:“如果是为了夫君你的话,就算被金屏妹妹怨恨也无所谓。”
我垂下头,慢慢说道:“不,金屏怨恨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我。”
“嗯。”文晴湖理所当然地颔首,“虽然夫君做得很好,但不可能瞒得住金屏妹妹的。夫君后悔吗?”
我深深锁紧眉头,心内涌上了一丝酸楚,沉重地点点头,随即又急忙摇头,低声道:“我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
文晴湖继续默默喝茶,什么也没有说。我也陷入了沉默,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想起当初的话题说:“金屏已经去世了,就算为她保留这个皇后之位也没有意义了,我觉得果然还是——”
我尚未说完,文晴湖已经摇头道:“怎么会没有意义。保留皇后之位可不光是做给死人看的,也是给活人看的。夫君要让天下人看到你对书金屏是何等的情深意重,尤其是书家,有了书金屏这把保护伞,他们自然会放心,自然会更加死心塌地为夫君做事。何况金屏妹妹生前为了夫君能够令出政行,让书家作为表率不断的退让,不但损失了数量庞大的利益不说,也和其他大门阀也有了些疙瘩。”
“可是你不是要借书家这把刀破坏门阀之间的关系吗?”
“既然书家和其他大门阀产生了怨隙,要弥补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这样一来就不利于夫君甚至成雍的统治,倒不如干脆撕裂那道缝隙,令书门一家独大,打压其余门阀。”
文晴湖放下茶杯,里面已经空荡荡的。我便拎起茶壶,为她倒茶,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便说:“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做。可是大臣那边可不好交代啊?”
“这倒也无妨,夫君只需提携谢婕妤至一品夫人,大臣们自然会明白你不会太过偏袒书家。书家也会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而感谢夫君的。”
不错,能和书家抗衡的家族,其中就有谢家,而且平日谢婕妤也和我交好,确然不会让人感到奇怪。不过我并不想马上离去,便继续坐着,仅仅只是这样和文晴湖相对而坐,便会感到安心和满足。
文晴湖也只是喝茶,没有和我说话,安静了很久很久,直到我要走了,才轻声道:“我敬苍生,也敬鬼神。言行无论何时都要一再而再的谨慎才行。”
我愣了愣神,不明白文晴湖为何忽然说这样的话,可又觉得好像明白了些。文晴湖又道:“夫君,你为我安排一下和三公,尚书令、中书令和门下侍郎等诸位大人见面的事,我来说皇后的事。”
我点点头,还有几日便是立冬,那一日会开个宴会,王公贵族及夫人们都会来太一宫赴宴,在那个时候安排一下就行了。我想了想,又叫李恩仲替我记着,到时好提醒我。
数日后的立冬宴上,外面白雪初降,皇宫内炉火熊熊温暖如春,过了一个时辰,大臣贵族们早就飞觥献斝放浪形骸起来,甚至还有高声唱歌的,我只是含笑看着,倾身跟已经到达京城的书澄和书凌兄弟俩密切谈话,道:“两位舅子,朕有心提拔你们,也认为你们是宰相之才,可惜呢论资历还有很多人在你们之上,一时半会儿难免要委屈你们了。”
书澄和书凌笑道:“臣等都是为陛下做事的,哪敢跟陛下要东要西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