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棋无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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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金屏为了让解说明白易懂,在一张白纸上划线,分出了海洋和大地,在海洋上写下“不明”二字,又在大地上分割成南北两部分,南面写了个“郦”,北面则是“祈”。她说道:“虽然南北方各自改朝换代了两百余年,可是彼此经常互相征伐通商。只要谁能统一南北方,谁就能成为尹朝的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因此,本朝开国皇帝才会留下三个藩部,以作屯兵征伐之用,以期收复南方,可惜没能在短期达成目标,导致藩王坐大,反成本朝第一大隐患。”
我听着有趣,问道:“那么朝廷为什么不撤藩呢?”
“谈何容易,藩王以何为凭恃?说白了,兵权二字。朝廷要撤藩,必先撤兵。你觉得藩王能答应吗?”
我摇摇头,藩王一旦撤兵,下一步就要送命了,三大藩王都是比我还奸猾的老狐狸,焉能不知其中利害。想起冀飏王常年在外征战,我问道:“朝廷是不是打算让藩王在外面打仗消耗兵力,然后从中渔利呢?”
书金屏赞许地点头道:“不错,此举可谓一举两得,藩王的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还能趁机收复南方。朝廷的算盘不可谓不响。”
“听你这么说,好像朝廷的算盘很不如意似的。”
“朝廷会想到,藩王就想不到吗?”书金屏摇头,在纸上轻点笔尖道:“多年来,藩王每逢战事经常消极怠工,若不是朝廷时刻监视,只怕还会倒戈。如此来往拉锯已经五十余年。不然南朝也不会苟延残喘至今。”
“南朝有那么弱吗?”
文晴湖笑道:“我家祖籍南方,百余年前才举家迁移到北方躲避战乱。我曾耳闻祖父说起南朝当年的繁华非北方可比,那里的人都过着酒池肉林、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不比北方粗犷善战、励精图治。祖父曾断言道,将来得天下者必属北方。”
“那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没能统一呢?”
“这是因为北朝历来都患于边境北狄侵扰,每逢秋冬都要发生大型战争,使得朝廷无暇专心南下,反而要抽出一部分兵力对付北狄人。在边境负责抵抗北狄侵略的藩部就是鲁山王。虽然祈朝建国百年,兵强马壮,但毕竟无法与尹朝、征朝等先代强大王朝相比,也难怪北狄会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也是朝廷想要撤藩却始终无法实现的重要理由之一。”书金屏在极北之地划了一道线,写下“狄”字:“因此可以说,如果南朝积病在于内乱,那么北朝的弊病便在于边患。”
“藩王不算内忧?”
“你忘了三大藩王的领地都在边境吗?”
原来如此!我击掌,恍然大悟。
书金屏叫香茗从书架里翻检出一副画卷,在书案上铺了开来,上面赫然是一张地图。她说这是本朝开国皇帝派人绘制的地图,叫我看一下。我凑过去看了几眼,发现地图好像一头大乌龟,窃笑不已。祈国占据了头部、背部和前肢的一部分,而郦国占据了腹部、四肢和尾巴,各占了一半。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没有其他地方的地图吗?”
书金屏道:“据说海外还有许多附属国家,不过自尹朝没落后就再也没有来往了。我所能知道的,是尹朝之前的地理风俗,过了几百年它们差不多也移风易俗了吧。如今战乱仍频,我们没有那样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到海外绘制地图。”
至此我差不多了解了当今天下大势,心里涌起了一股奇怪的熟悉感,有些地方好像故乡天朝的历史,记得隋唐之前好像有过南北朝,那正是孕育唐朝盛世诗歌的时代啊,也出现了不少著名的大诗人,比如鲍照、瘐信。我还记得梁朝的一个皇帝的诗歌写道: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后面貌似还有几句诗,可惜当时我看得不全。
等我有趣地念给文晴湖、书金屏听后,她们听后神情复杂。文晴湖偷偷拍了拍我的手,我才醒悟过来,周围还有丫鬟们呢,随即装傻大笑:“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只是梦中听有人这样唱给我听,我觉得有趣,想叫你们也听听。”
香茗听罢,忍不住笑道:“三郎连做梦也能梦到有人唱歌,该不是想念关心姑娘吧?”
我大惊失色,急忙看向书金屏和文晴湖,连连摇头摆手否认。文晴湖只是微笑,书金屏无动于衷似的说道:“这倒有趣,哪天请来关心姑娘为我们唱一曲吧。”
“外面会把这风流帐算到我头上的。”
“不打紧,就当向我们姊妹俩献殷勤了。到时候,关心姑娘还要叫我们一声姐姐呢。”书金屏居然也开起了玩笑。
我差点当了真,若不是文晴湖在旁笑说书金屏的笑话太吓人,我还真以为当真要让关心叫她们姐姐呢。可一听文晴湖的话,我不解了:“为什么是笑话?”
香茗啐道:“我们虽然尊敬地叫她一声姑娘,可她又是什么身份,也配叫世子妃姐姐!”
我方才想起这里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纵然是名妓,又怎能和大家闺秀、书宰相的千金,冀飏王世子的妃子书金屏相提并论,就连文晴湖——娘家虽然身败名裂,可也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官宦之后,远非妓。女可比。思至及,心下不免酸涩黯然,关心柔婉妩媚,善解人意,冰雪聪明,几番助我渡过难关,不应这么低看她。不过书金屏和文晴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也只好不吭声了。
冬天来了,京城并没有因此进入冬眠,年关将近的时候,街市越发活泼热闹了。我和几个酒肉朋友策马外出,看到热闹的坊市,不禁多看了几眼,卖糖葫芦的,捏泥人的,演杂耍的,应有尽有。搞笑的是,居然还有人卖扇子,我忍不住勒马停下问那个卖伞的:“大冬天的,你卖什么扇子呢?”
那人自若的回答道:“当然是为了风凉啦!”
我们听后大笑,那人却机灵的说:“我这扇子是专门卖给诸位公子小姐的。看诸位公子衣着,想必身家富贵,家里火炉熊熊,炎热似夏。到时候各位公子肯定需要一把能消热的扇子了。”
一人失声笑道:“你说得不错!”
我看看周围市民,没有一人能像我们身披裘皮,只穿着粗陋的蓑衣行色匆匆,卖炭翁沿街叫卖,偶尔有人来买,也只要一两盆,心有所悟,羞愧起来。再看眼前卖扇子的,也是衣衫简陋,面色发青,不知为何出来卖扇子,神色自若,如果不是疯了的话,那就是市井奇人了。
“罢了,我给你的扇子画画吧。”说着,我向旁边的笔墨书画摊子买来笔墨,在卖扇子的扇子面上飞快画了起来,有苦竹,有青松,有香兰,有水仙,有红梅,有杜鹃,有麻雀,有雏鸡,有奔马,有怪石,有山水。卖扇子的啧啧称奇,和我同来的酒肉朋友失声赞叹:“料不到世子还有这一手!”
我在所有的扇子上绘画完毕,对卖扇子的说道:“你别在这儿卖了,到有钱人家门口叫卖试试看吧。大街上的,又是大冬天的,哪儿有有钱人买,这不都是买不起扇子的穷人嘛。”
卖扇子的连声道谢,收起摊子,果真如我所说前往东面的居民区叫卖去了。
我回去跟书金屏和文晴湖说起这一段奇事,却被批评了一通:“雪中送炭确实是一件善事,可万一让人知道是你画的,岂不招来祸事!”又问都谁知道了,接着她们各自散了,也不知都做什么去了。
年关前一天,书宰相派来要人,本来打算在年关和文晴湖,书金屏,元开泰,还有一干丫鬟、下人们一起过年,结果被书宰相这么一搅扰,过年气氛差点黄掉,我气坏了,跺脚叫道:“不送!”
书金屏白了我一眼,果不其然,书宰相得知后,又叫人打上门来,幸好有提前跟执金吾打过招呼,方才避免了一场流血械斗。于是书金屏换上衣裳,登上书宰相打发来的马车回娘家过年去了。
半夜年关时刻,我拉着文晴湖及丫鬟们一干人来到大门前,自己率领一干小厮换桃符,放鞭炮,驱走了一年的晦气,迎来了新一年的福气,过的很是热闹。看着此起彼伏的灿烂烟火,我高兴地对文晴湖说:“真希望以后过年都像今天这么快乐。”
文晴湖笑了,握住我的双手帮我搓暖,轻声说道:“我也同样期望岁岁都能如今年这般幸福,只是有点可惜,金屏妹妹不在这里呢。”
我一想起这个,就觉得郁闷:“不要紧,她在娘家应该过得很好。书宰相那么宝贝女儿嘛。”
“不要这么说,她也是你的妻子。”
我小声说:“可是我没有这个实感。”
“那我呢?”
“我觉得你像姐姐。”说着,我看向连烟花也无法掩盖的迷蒙夜空,轻声道,“什么也好,至少在这里,只有你让我还能找到家人的温暖。”
文晴湖默默无语,半晌才一声叹息:“妻子,也是家人啊。”
过了几天,还没到上元,书金屏居然提前回来了,我得知消息,急忙赶了过去,看到文晴湖也出来迎接,还向我赞许地点头。书金屏进门后面色如常,可我和文晴湖都看出她心情不是太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金屏妹妹有点心不在焉,你去看看吧。”
听文晴湖这么说,我只好在晚些时候待书金屏安顿好后来到云和院,进入她的绣房,看了看火炉是否正常燃烧后,坐了下来,支吾了半晌才进入正题,“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呢。”
“哦,你也会看人的脸色了。”
你的表情特别难捉摸,我心里暗道,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回事:“哪里的话,大家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了,再看不出来就说不过去了。”
书金屏哂然一笑,看向窗外积雪,忽然要我背和雪有关的诗词。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开始搜肠刮肚起来,最后尴尬地说:“我只记得后半截,你可别怪人家。”
她微微笑了:“不怪,你说吧。”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待我解释完含义后,她翻来覆去喃喃地念这两句诗,出了神,直待一炷香燃尽,才回过神来。
我小心翼翼问在书府发生了什么事,书金屏却笑道:“不告诉你。”看我沮丧,她解释说:“旭恒胸无城府,性情直率,不善隐藏心事,万一泄露机密就不好了。你什么也不知道,就等于帮我们一个大忙了,不必沮丧。”
我呆呆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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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书金屏不告诉我,我只好让文晴湖帮我旁敲侧击一下,可她回来后什么也没说,也是和书金屏一样的意见:我不知道比较好。我起初有点闷闷不乐,不过很快就抛开了,因为上元节到了。
今年皇宫派人送来三盏写有灯谜的宫灯,叫我和两名世子妃猜谜,又赏下几样玩意儿。我们谢了恩,毕恭毕敬送太监回宫,方才开始真正享受上元节。因为以前在王府行动处处被人辖制不得自由,这会儿终于没有母上的监视,可以自主,我便想到外面去看看平民百姓的上元节日活动。大家都很赞成,于是换了衣裳,留下看院的人和丫鬟,其中芳柳、念荷自愿留下来看家。
念荷一向温婉体贴,自愿看家不奇怪,可芳柳是个爱热闹的,这样难得的活动她居然不参加,叫我惊奇了一阵子。她笑道:“前会儿香茗守夜得了额外的赏赐,今儿我也沾沾光,三爷回来了可别忘了多给我分红。”
我点点头,对看家的人们说道:“你们都有份。下次一起去玩吧。”他们听后,开心地喧闹起来。
出了府邸,大家便向位于城市东部的坊市走去,那里是全市最热闹的街市,听曾经在京城生活的文晴湖和书金屏说东坊有彻夜不眠的灯市和焰火,平民百姓都到那儿去看热闹、放花灯。因为才近傍晚,灯市虽然铺开了十里长街,可花灯才刚刚点上,零零落落的,还没有那灯火辉煌的炫目景象。
我们便登上一家酒楼,要了靠窗的雅间坐了。丫鬟、仆役、小厮、护院等早被我放了大假各自游玩去了,连一向跟着我的香茗、忆菊、妙喜也被打发走了,元开泰身份特殊,早就独自逛街去了,如今只剩下我、文晴湖和书金屏喝茶。
通过窗户可以看见街上许多少年男女三三俩俩结伴行走,甚至有许多大胆的少年少女互相调情,不少还是我挺眼熟的乐伎。我看了一会儿,回头笑道:“我这会儿忽然想起一首词了,是宋代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欧阳修写的,你们要听吗?”
书金屏不必说了,自是要听的。文晴湖含笑道:“小声点,不要叫外人听去了。”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听罢,她们连连笑道好诗是好诗,就是不吉利。我耸耸肩说道:“不打紧,这都是偷情幽会的少年少女才有的情事。我们都结婚了,没事的。”
正说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