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又名:手纸)-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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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家伙承认了吧,是他干的。”
由实子还是没精打采的样子点了点头。
“指纹是一致的,肯定他就是犯人,警官这样说的,叫我去好像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我以为能让我见到犯人呢。”
“没能会面吗?”
“说是必要时会再叫去的,不知怎么有些失望。”
据说警察要以抢劫伤害的罪名起诉他。
“那以后我们怎么办呢?只是等着审判开始吗?”
“那个,”她歪了歪头,“只是说要有什么事情会再联系的。”
“嗯?”直贵还是有些想不通。
又过了几天,调查进行得怎样,直贵他们一点也不清楚。甚至不知道犯人是在拘押着,还是已经转到了拘留所。
一天晚上,直贵他们正在吃晚饭,门铃响了。直贵打开了一点门,外面站着上了些年纪的一对男女。看到直贵,两人低下了头。
“夜晚打扰你们,实在对不起。请问是武岛先生吗?”
“我是。”
“突然打扰,实在抱歉,我们是前山繁和的父母。”
“前山……啊!”
两人又深深地低下了头。然后那男人就这样低着头说:
“我儿子做了件非常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实在不知该怎样跟你们道歉。但觉得无论如何也该前来表示谢罪,所以明明知道失礼还是来了。”
他旁边的妻子也露出苦闷的样子。直贵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注视着他们两人。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喂!”身后传来由实子的声音,“请他们进来吧!”
“啊……是啊。”直贵还没想好怎么办,对前山夫妇说,“先进来吧,地方很窄。”
“谢谢!打扰了!”两人说着进了房间。
起居间里实纪正要开始玩游戏,由实子让她停下来,去了旁边的房间。那时,她头上还缠着绷带,前山夫妇像是注意到了。两人都露出痛苦的表情。
由实子拿过坐垫,可他们没有坐上去的意思。夫妇俩跪坐在地上,再次低下了头。
“看到您家闺女这个样子,再次领悟到我儿子做的坏事有多么严重。我们知道,这不是我们低头谢罪,武岛先生就会舒心的事。可对我们来讲,你打也好,骂也好,如果能让你们心情好些,怎么做都可以。”这么说着,前山深深弯下腰,把头碰到榻榻米上。他妻子正在一旁抽泣着。
“请抬起头来!”由实子在旁边说道,“这样做也……”她看了下直贵,他点点头。
“两位再道歉,女儿的伤痕也不会消失的。”
“实在对不起!”丈夫说,妻子用手掩住脸。
“据警察讲,好像干过多次了,你们就没有一点察觉吗?”直贵问道。
“说出来丢脸,儿子做的事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他高中毕业后,曾找到了工作,可没干多长时间就辞掉了,然后就稀里糊涂地整天混日子。说什么他也不听,好像还结识了不好的人。会不会干出给别人添麻烦的事情呢,我们也担心,结果还是出了这样的事……”他摇摇头,“除了道歉,说出来觉得丢脸又可悲,我们觉得是父母的责任。甭管他了,早晚都是要紧监狱的人。您女儿的治疗费,还有我们可能做出的赔偿,由我们来承担。”
看到上了年纪,看上去又像是有一定地位的人,穿戴得体,低着头认错,竭尽全力表示着诚意,直贵不知道该说什么,光是看到他们那个样子都觉得痛苦。
“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他终于开口说,“必要的赔偿,大概我们会要求的。不过,现在很难以平静的心情听你们说什么……对不起!”
“是,我们也知道。今天来就是为了哪怕一句也好,让我们表示一下歉意,突然来访打扰了你们,对不起!”
前山夫妇几次低头致歉后,回去了。他们硬是放下的包里,装着有名水果店的多种高档水果。
客人走了以后,实纪从旁边房间过来,马上就开始玩游戏,直贵呆呆地望着她的样子。
“见到那两人,让我想起了两件事儿。”
“什么事儿?”
“一个是,”直贵舔了下嘴唇,“他们也不容易。儿子被逮捕,正是相当烦心的时候,能跑到受害者家里来道歉,一般人很难坐到。”
“是啊。”
“至少,我做不到。”说完,直贵摇了摇头。“应该说,没做到。我到底一次也没去。”
“因为,那是……,还有罪的大小不一样啊。就是他们,如果儿子犯的罪是杀人,是不是不会去死者家里。因为是抢包,受伤也不是那么严重,是不是比较容易下决心呢。”
“是那样吗……”直贵双手托着腮。
“还有一个是什么?”
“嗯……”他稍微吐了口气,“他们,还是好人啊。由实子说过,审判的事,根本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可还是来谢罪了。他们来了让我们感觉好些,对于审判的结果不起任何作用。我觉得他们还是非常好的人,只是太软弱,管不了儿子。”
“你想说什么呢?”
“他们是好人,那是立刻就能明白的事儿,可是……”直贵把手指插入头发中挠着头。然后停下手接着说,“可是,我还是觉得不能原谅他们,虽然知道做坏事的不是他们,可实纪和由实子受的伤不能就这样算完了。看到他们俩跪在地上道歉,我不由得也非常难受,喘不过气来。就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社长说的意思。”
“说什么了?”
“只要自己堂堂正正地做就可以了,这种想法是不对的。那只不过是一种让别人接受自己的做法。实际上应当选择更为艰难的道路。”
当天晚上,直贵写了封信。
刚志:
身体好吗?
今天大概也是在工厂里干活儿吧。你到那以后已经过了好几年了,是不是开始在意释放时间的事情了呢?
可是,我今天必须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情,从结论讲,这封信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而且今后拒绝接受你寄来的任何邮件。所以,请你也不要再写信了。
突然写了这样严重的事情,想必你一定会非常吃惊。不过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当然也伴随着痛苦。
要说理由,只有一条,为了保护自己的亲属。再说心里话,也包括保护我自己。
我至今都是背负着强盗杀人犯的弟弟这样一个标签生活过来的。由实子和实纪正要被贴上强盗杀人犯的弟媳、强盗杀人犯的侄女这样的标签。这是不能拒绝的,因为是事实。而且世上的人不会谴责贴上这样标签的行为。这个世界充满了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怎样的人会危害到自己。谁都是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对这些没有什么力量的老百姓来说,对周围的人至少要预先给他们作个什么标记。
被贴上标签的人,只能等待着自己应得的人生。我因为是杀人犯的弟弟,不得不抛弃音乐的梦想,放弃自己深深爱着的女人。就职后,不管是不是因为发现了这件事情,被调动了工作。由实子被周围邻居们白眼相待,连女儿实纪跟要好的小伙伴接近的机会也被剥夺了。那孩子将来长大成人,如果有了喜欢的男朋友会怎样呢?伯父是杀人犯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对方父母会祝福他们的婚姻吗?
以前的信里没有写过这样的内容,是因为不想给你增添比必要的担心,可是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这些事情应该更早些告诉你。要说为什么,是因为觉得让你了解我们的这些痛苦,也是你应该接受的惩罚。如果你不知道这些事情,你的刑期是不会结束的。
我打算从这封信被投入信箱那一瞬间起,不再作你弟弟了。同时,打算今后不再跟你有任何关系,下决心抹去我们所有的过去。所以,假如几年后你出狱了,也请不要再跟我们联系。请你在看完这封信的时候,认为武岛直贵这个人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给哥哥的最后一封信写了这些,我也觉得非常遗憾。请保重身体,好好接受改造,重新做人,这是作为弟弟的最后的愿望。
武岛直贵
(7)
看完文件以后,人事课长眼睛向上翻着,直贵觉得那目光中含有困惑、放心和一点点同情。
“真的就这样了?”
“我已经决定了。”直贵断然说道。
人事课长稍稍点了点头,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自己的印章,在文件最下面几个方形空栏中的一个上盖上印章。
人事课长重新看了一遍文件,递给了直贵。“公司的事……”说了一句,他闭上了嘴,“不,没什么。”
直贵盯着低着头的课长的脸,然后说了一句:“谢谢!”离开了那里。
也许人事课长是想问,是不是有些恨公司?直贵已经想好了回答。没有恨,倒不如说要感谢公司——这不是瞎话。
在这之后,直贵去了总务课和健康保险课,分别请课长在文件上盖上章。最后再去物流课长的地方,所有的印章就盖完了。也就是说,辞职手续就完成了。
物流课长不在,直贵去了仓库。去那里不是因为还有没办完的业务,工作的交接已经基本做好了,正式的退职日是两周以后,但从明天起就可以不来公司了,因为还剩有两周的带薪假期。
说起打算辞职,由实子没有反对。只是凄凉地笑了笑,说了一句:“那样的话,这段时间要很辛苦啊!”直贵想,实际上今后一段时间她要更辛苦吧,要尽可能缩短这个期间。
觉得有什么动静,回头一看,平也没穿外套,正走进仓库,头上戴着安全帽。
“我想要是错过今天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好久没见,承蒙您多方面关照了。”直贵低下头。
“啊,那样的客套话就算了吧。”社长走近来,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坐在旁边的纸箱上,“你哥哥怎么样呢?”
直贵踌躇了片刻说:“我跟他断绝关系了。”
“哦,”平野嘴角缩了一下,“告诉本人那个意思了?”
“给他写了信,告诉了他这是最后一次。”
“是吗。是要和犯罪者的各个断绝关系,再躲开知道自己过去的人。”平野脸上浮现出笑容,“这是你选择的道路啊。”
“不知道正确不正确,只是为了保护我的亲属。”
平野叹了口气。
“你的这一决断,没准会遭到世人的非难。说什么估计社会上的舆论跟自己亲属断绝关系算是什么呢。对于刑满后要重返社会的人,可依靠的只有亲属,而这些亲属却要抛弃服刑的人,这样做对吗?”
“如果我没有结婚,没有女儿,也许会选择别的道路。可是我有了新的亲属。我现在感到,对犯了罪的哥哥喝什么罪都没有的妻子女儿,两边都去救的想法是不对的。”
“你没有做错什么。作为一个人,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可是实际上,什么是正确的,没有统一的标准。刚才你也说过了。我只想再说一句,你选择的道路,不是简单的道路。从某种意义上讲,也许比从前更为辛苦。因为没有了堂堂正正这个旗号。所有的秘密都由你一个人承担着,假如发生什问题,也只能考你一人来解决。哦,也许有的时候你夫人能帮你一把。”
“我知道,”直贵看着平野的眼睛说,“我打算尽量不给妻子添麻烦,拼命也要守护她们。”
平野点了几次头。
“是不是有些恨哥哥呢?”
“那个,”想说恨,可又觉得如果说出口的话,所做的一切都被打破了。直贵微微一笑,“已经断绝关系了,所以没有什么恨不恨的,完全是他人了。”
“是吗,那样也好。”平野站了起来,走近直贵。伸出满是皱纹的右手,“对我来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认识你以后,谢谢了。”
直贵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可想不出合适的语言,沉默着握了握社长消瘦的右手。
(8)
寺尾祐辅来电话,是在酷暑稍微有所缓和的九月中旬。听到电话里的声音,直贵没有马上听出来是他。也许是好久没听过他声音的缘故,但也觉得他的声音比以前更加低沉了。
大概因为平常唱歌的缘故,说话的时候总想让嗓子休息一下,只是用嘴皮子叽叽咕咕地说。岁数不小了,总是这么说话,让人觉得不像个正经男人。寺尾把穿着黑色皮裤的双腿盘在一起,笑着说。
在池袋车站旁的咖啡店里,两人面对面坐着,因为寺尾在电话中说想见个面。直贵现在在这附近的电器店里上班,工作要到晚上八点才结束,下午三点起有一小时休息时间,就利用这段时间,和老朋友见了面。
“调动工作再加上搬家,很辛苦啊!”寺尾说。
“嗯。”直贵点着头。搬家的事只通知了极为有限的几个人。跟寺尾联系不多,可每年还是来贺年片,所以把他加入到通知的名单中。
“乐队的事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顺利啊!”直贵问。
“还在拼搏着。几乎没有上过电视什么的,你应该知道。唱片公司那边也许也已经失去信心了。现在打算不管怎样先出下一张CD,可具体的事还没有落实,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
还是这样啊,直贵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想着。音乐节目经常看,还经常看专业的杂志。当然,是因为在意寺尾他们的情况。可已经想不起来最后一次看到“宇宙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