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师爷·终篇-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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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宁忽然大笑起来,“我差点儿被你骗了!小严大人为何要杀我?你可知我和小严大人是什么关系?”
怪声沉默了,他盯视了赵宁半晌,“愚蠢,执迷不悟,这样的人严世蕃自然该第一个除去,否则一旦有一日东窗事发,你岂不是一个祸患吗?”
赵宁停止了笑,他的牙齿在微微打战,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这黑漆漆的地方冷意弥漫恐怖至极。
“监察御史邹应龙大人失踪了……赵都御史认为这事是何人所为呢?”怪声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物抛在了赵宁面前。
咣当一声敲击声响起,那物冰冷地碰到了赵宁的指尖,引得他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后才颤抖着手摸上了那冰冷的物件。
忽然,一股亮光点燃了他身旁的烛台。
“我给赵都御史点上灯,让你看清楚一些,免得赵都御史又想自欺欺人。”
面前摆着的是一把刀,银光锃亮森气逼人,光可鉴人的刀背上清晰地刻着一个“严”字。在他身旁不远处是个黑袍笼罩全身的人安静而立。
赵宁死死地看着那个严字,连唇角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可是他却突兀地扯出一抹笑,“只要有心栽赃陷害,想在一把仿制的刀上刻一个严字,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唉!”黑袍人似是叹口气,“我现在真的对赵都御史和严世蕃的关系好奇起来了,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才会让赵都御史面对这样的铁证仍然那么信任严世蕃不会下手害你?”
赵宁冷笑道:“我说过,你不会知道我和严世蕃是什么关系的,你骗不了……”
“往刀柄上看。”黑袍人忽然兴致盎然地开口。
赵宁疑惑地看向背光的刀柄,只看了一眼,便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昏倒前的那一声叫喊如见鬼魅。
“呵呵,果然是个文人,不过是一只断手而已。”
烛光掩映下,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正牢牢地握紧地上的刀柄。
阴阳冕(8)弃子一枚
阴暗潮湿的地牢当中,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安静得仿佛一处死地,不闻人声。
肮脏漆黑的刑具之上,点点斑驳的暗红色血液留下的痕迹,每一处都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地牢的正中绑着一个人。因为施刑的缘故,她身上的衣服已无一处完好,早被鲜血染透的衣物犹如被恶意撕裂的破布一般零散地挂在身上。她的头发蓬乱地散于面额之上,令人看不清面目。
她静静地被绑在地牢刑房的十字木架之上,没有一丝生气,感觉像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有脚步声在这个阴森的地牢深处响起,伴随着这令人心惊的脚步声的,还有摇曳飘动如同鬼火一般的灯笼,在这阴森森的地牢里,泛着幽蓝色的微弱光芒。
来者有三人,一位是华服披身的公子,另一位是名脸上覆着诡异面具的高大男子,还有一人是提着灯笼在前引路的仆人打扮的少年。
三人鱼贯而入来到了这个摆满了刑具、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腐朽死气的地牢刑房之内。华服公子抬眼打量了一下被摆在刑房正中央的人形物体,嘴角绽出一抹森冷的笑意,他慢慢地探身上前,极是嫌恶地拨开女子额前的乱发,露出女子惨白的脸庞。这整张脸都布满了狰狞可怖的伤口,似乎旧伤未愈,就有人在上面努力地刻上了新伤,总之,这女子的一张脸算是彻底地毁掉了,令人分辨不出她原本的模样应该是怎样的。
一身华服、浑身充满富贵之气的公子,说出口的话却是冷酷得令人止不住发抖,“泼醒她!”
手执灯笼的少年立刻听话地放下灯笼,抬起身旁的一桶水,兜头盖脸地冲着女子泼下。那桶冰冷的水浇下去,在这深冬的夜晚,令人想想都止不住想发抖,可是遍体伤痕累累的女子却纹丝未动,依然如同死去一般地半耷拉着脑袋。水珠顺着她的脖领流淌而下,经过身上的伤口,直至滑落脚下。
华服公子看着冷水滑下她的伤口,眼中流露出一丝残忍的光芒,他冷漠地等了半晌,果然,那细若蚊蝇叫的呻吟声开始断断续续地从受刑的女子口中溢出,极轻极柔,带着一种深深的压抑和忍耐。
华服公子一把扳过女子的下巴,冷冷地嘲讽道:“怎么样?冰盐水的滋味如何呢?”
女子仿若死去了一般不吭一声,只是一直紧闭的眼睛却慢慢地睁开了,她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狞笑着的华服公子,眼底轻蔑之色一闪而过。
她的声音有些粗,带着一种声带受伤未愈的嘶哑,“只有这样而已吗?四个月了,你每日都来为我上刑,可是你想要的东西,拿到了吗?”她的语气很平缓,几乎没有任何高低起伏,可华服公子却从中听出了那抹讥讽之意。
他蓦地捏紧了她的下巴,手劲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颌骨捏碎。她痛得皱起了眉,却咬紧牙关不发一言。有丝丝缕缕的血从她的嘴角渗出来,慢慢汇聚着,流淌在了华服公子的手上,温暖新鲜的血液……那是活人的鲜血……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仿佛被烈焰焚烧过一般松开钳制她的手掌,厌恶地拉过身边提着水桶的少年的衣襟,快速在上面蹭了蹭,口中却冷笑道:“果然不愧是厉奉元那不识抬举的老东西的女儿,和他一样骨头硬……”
他围着女子被绑住的木架绕了一周,复又说道:“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留着你也就没有丝毫的用处了……不过在此之前嘛……”
他蓦地停住,抬手揪住女子胸前的衣襟,用力一拉,那因受刑本就破败不堪的碎布条便纷纷应声而破,女子的身体暴露在了空气中。原本白皙的身体,如今遍布了数不清的伤痕,令人不忍观看。提桶的少年有些难以忍受地微微侧过身,不敢去看女子满身狰狞可怖的伤痕,苍白的脸下,胸膛急剧地起伏着,似乎是想吐。
女子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她似是难以承受这般的难堪,几乎从发梢至脚跟,都在不停地抖动。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冰冷地开口:“没想到一个‘太监’对女人的身体也这般感兴趣,真是令人捧腹不已!”
本来想要羞辱对方的人,却反过来被羞辱了,结果会怎样?可想而知,必是勃然大怒。
华服公子猛地眯起了一边的眼睛,半晌才森冷一笑道:“不知道我那些手下对你这破败不堪的身体可有兴趣?”
女子身体一僵,半晌才惨然一笑,“你最好杀了我,否则他日你必定悔恨万分!只要我不死,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我一定会复仇的!不……就算我死了,我化为厉鬼也会找你索命……”
“索命?”他阴森一笑,“你永远不会有那样的机会!我像是那种斩草不除根,给自己留下祸患的人吗?”他鼻间一哼,对着身边戴着鬼面具的高大男子道:“法师?”
鬼面法师出口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仿佛魑魅魍魉夜歌一般,“此女死后,须将她剔骨除肉,将镇符刻入她的骨头,血肉用诅咒化去,这样她的魂魄无法聚齐,永生永世都不能翻身,就算她想投胎转世,也是难于登天。报仇?届时凭她一缕孤魂又有何作为呢?哈哈……”
华服公子闻言冷冷一笑,转头看着女子道:“可听清了?现下还要不要说了?”
女子身体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可是说出口的话依旧斩钉截铁,“痴人说梦!”
华服公子似是终于耐心用尽,“法师刚刚所说,有几分把握?”
鬼面男子怪笑一阵道:“万无一失!”
华服公子看着女子诡异一笑道:“那还不动手,送厉小姐上路。”
窗外一轮残月当空,不知为何看起来格外的黯淡无光,月轮的周围似乎被一重重血雾弥漫,倒叫那本该明亮的月色,看起来如同被抛在血污中的一团血月般,森冷重重……
“啊……”赵宁在一身冷汗中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梦到许久之前的那件事……梦中的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那之后,那女子后来……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不想回想,不愿去回想……
“赵都御史,你又醒了。”那可怕的怪声再度响起来。
赵宁苦笑。梦中的噩梦终究会醒,可是现实中的噩梦还在继续着。他没有因为昏倒而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依然待在这个鬼地方,这种认知令他绝望。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将我困在这里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黑袍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颓然坐在地上的赵宁,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道:“第一,我并没有想要困住你,我留你在此处,是想要救你,如果你想走随时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第二,我并不想从你身上知道什么,相反,有些事实和真相我希望可以告诉赵都御史你,让你明白你正走在一条多么危险的路上,你所追随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赵宁忽然拾起地上的烛台,慢慢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想要绕开黑袍人。
“赵都御史。”
“你刚刚不是说只要我想走,随时都能离开吗?”赵宁愤然反问。
“呵呵。”黑袍人扭身看着赵宁,“赵都御史,你还很年轻,你一定不想死是不是?这么年轻就成了都察院的正四品官员,换做是谁都舍不得去死的。这朝中无数人羡慕着你,无数人妒忌着你,你以为他们不会暗中猜测和议论你为什么能坐上这个位置吗?”
赵宁闻言肩膀哆嗦着,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是,的确,一个人权势滔天就可以不着痕迹地抹去很多东西,比如说赵都御史还没坐上都御史这个位置之前是谁?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他为什么会坐上这个位置?他付出了什么?他经历了什么……”
“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赵宁用双手抱住头痛苦地嘶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自欺欺人啊,赵都御史。”黑袍人嘲讽地笑了笑,“那断手上的文身,赵都御史应该认识吧?那是严家父子所训养的死士的标志对不对?严世蕃已经对你下手了,他派了死士来杀你,你呢?相信他所谓的鬼话,等人来杀你,还天真愚蠢地认为对方只是想要你流一点点血就行。呵呵,这可真荒诞……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本国师就对你没有办法了吗?严世蕃身上的秘密那么多,你不肯说,我想其他人却未必……严世蕃严大人最不缺的就是相好之人。”
“你是、你是那个新国师?”赵宁惊恐地瞪大眼,这个国师似乎什么都知道,好可怕。
“呵呵,看来赵都御史还没有见过本国师呢,无妨,赵都御史卧病在家调养嘛,没有上朝自然不知,不过……”黑袍国师话锋一转,“想必有关本国师的传言,赵都御史也是有所耳闻的,以本国师目前在皇上面前的地位,赵都御史认为将你带来此处盘查应该是谁授意的呢?”
是……皇上……赵宁觉得心口都开始冷却了。
阴阳冕(9)专宠十年
夜色再度笼罩皇城。今夜严世蕃有些难以成眠。他在床头翻来覆去,心底的焦躁却无法平复。
赵宁……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他心底这股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烈!赵宁失踪了,连他那夜派去的人也没有回来……是谁?是谁在他之前带走了赵宁?是谁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和自己作对!是沈白、沈从云还是徐阶?又或者是其他人?
赵宁失踪了,鬼面法师那步棋算是彻底输了,如今皇上只对国师言听计从,对,国师!要赶紧拉拢国师!
严世蕃几次起身看向窗外,已经戌时过半,为什么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消息……他掩饰不住心头那种紧迫的焦灼感,可是他只能安静地睡在床上,哪里都不能去。
他在为皇上守宫,入夜不得离开皇城!这该死的守宫,该死的分身乏术!
严世蕃胡思乱想着,正在此时却听窗外传来一阵咕咕声,似是鸟鸣。
严世蕃猛地翻身坐起,快步下床,推开房门,房门前一身劲装的蒙面客躬身行礼:“禀严大人,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请放心!”
严世蕃不动声色地长舒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很好,你趁夜赶紧离开吧,一路上小心,不要撞上宫里的人。”
“属下明白。”
严世蕃回房关门,黑衣属下转身离开。他们背对着彼此,所以严世蕃根本看不到黑衣属下正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蒙面的布巾,藏在布巾下的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嘎吱,嘎吱……深夜寂静,轿子行走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一只柔弱无骨的手不住地挑开轿帘,可是入目的只是黑压压的天际,看不清前路的浓黑。
牡丹阁的头牌姑娘夜芍恹恹地重新倚在轿内。真不知道严公子这是怎么了,非要大半夜派人来接她,好像今夜她不过去,严公子就要害上相思病一样……
想到这里,夜芍又笑了。要提起严世蕃,那京城的青楼楚馆中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花名远播、名声在外呀。
虽然严世蕃人胖又瞎了一只眼,可是他父亲严嵩位高权重几十年,他自己也是权势滔天不可小觑,所以围着他转的姑娘真是轰都轰不走,他也乐得去享这种送上门来的艳福,一直到十年前。
十年前,蒙古鞑靼部和大明开战,严世蕃作为督军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