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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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军戒备!”
“全军戒备!”
“全军戒备!”
“……”
伴随着旗语在队伍最前面打出,一干传令兵跨着战马在车兵步兵两侧来回奔走,大声喊道。
随即,除留下少量骑兵仍旧在队伍最后保护为数不多的辎重外,几百骑兵纷纷踏马飞向队伍最前端,一时间队伍两侧飞起无数烟尘,追逐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在低空飘扬。
队伍最前,近两千骑兵驻马而立,纷纷目视着前方,在三五里之外,几百身着白衣皮甲的匈奴奇兵正向着他们呼啸而来。
“嗷~嗷~嗷~嗷……”
手持长刀,背负长弓的匈奴骑兵,一边“嗷嗷”大声高呼,一边勒马飞驰,几百人的队伍竟有千军万马之势,一时间,尘土在马蹄下急速翻滚。
“可恨,这些匈奴人怎么就无声无息的奔到我们面前来了?我们先前派出去的那些哨骑都是饭桶吗?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这边大汉的近两千骑兵最前面队列的中间,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愤愤道。
“闭嘴!”李广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从驿道尽头奔过来的匈奴奇兵,“那些哨骑,只怕早已经死在这些匈奴骑兵手下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那些哨骑可都是精锐……”李敢难以置信道,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恐怕之前从未接触过匈奴骑兵的他,还不知道匈奴骑兵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广却是再也不理会他,眼睛死死盯住潮水般涌来已经在百丈开外的匈奴骑兵,几百匈奴骑兵如同几百下山猛虎,以雷霆万钧之势奔涌过来。
李广一把拔出长刀,随着“噌”的一声长刀出鞘,李广身边身后近两千骑兵同时引弓搭箭,将四棱铁箭对准了前方的匈奴骑兵。
“滴答!”
烈日下,戍卒们脸上的汗水从面颊滑下,低落在马背。近两千在这一刻保持静立不同的骑兵,玄甲下的战袍,在秋风中飘扬而起。
此时李广的眼中只有对面的匈奴奇兵,他的耳边,也只有匈奴奇兵“铿锵”的马蹄声。其他的一切,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
这是一个动与静完美结合的时刻。
骤然,李广手中的长刀向前一引!
“放箭!”
几乎是同时,“碰碰碰碰……”弓箭离弦的声音雨声般响起,与近两千铁箭一起,飞射向匈奴骑兵!
汉军与匈奴骑兵中间的上空,顿时被箭雨弥漫!
然而,只是一瞬间,这些箭雨便消失!
下一瞬,它们已经狠狠栽进了匈奴骑兵阵营中!
这一刻,数百匈奴箭矢也冲进了汉军骑兵军阵中!
“砰砰砰砰……”箭矢射透战甲的声音同时在汉军与骑兵军阵中交响乐般响起,带起一朵朵喷射向空中的血花,在烈日下娇艳绽放!
惨叫声突兀又合理的在两军阵营中响起,被箭矢射中的战士、战马,发出了生命最后的呐喊!
被射下马的战士除了惨嚎不用再战斗,但没有被射中或者没有摔下战马的战士,还得继续向前奔进!
射出第一箭的汉军骑兵与匈奴骑兵,都是立马换上第二箭,在战马拼命的奔进中,无数双眼通红的战士们,射出了手中的第二箭!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弓箭离弦和箭矢透甲入体的声音接连传来,在摄人心魄的惨叫声中,又是一大批战士落马,丧失了随战马一起冲进敌阵中的资格。
不少箭矢射中了敌人,但更多的是没有射中。两番轮射,匈奴骑兵损失四分之一,而汉军将士,由于人数多,战阵密集,损失的反而不在少数,几乎跟匈奴人损失的数目一样多!
射完第二箭,双方已经进来咫尺,再没有时间射出第三箭,冲在汉军最前面的李广,手中挥舞着长刀,大吼一声:“归弓,拔刀!”
不等他声音落下,身后的汉军将士已经纷纷收好弓箭,拔出了腰间寒光闪闪的长刀,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汉军将士,双眼早已变得通红,此时,他们忘却了仇恨,只有仇恨留下的力量!他们每个人都只期望着早点靠近对面的匈奴骑兵,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劈下手中的长刀!
每一个汉军将士,都死死盯住了一个匈奴骑兵,下一刻,他们手中的刀将斩在对上的胸膛!
“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
“……”
匈奴骑兵依旧狼叫着,快速突入了汉军军阵!
金戈铁马,在这一刻碰撞在了一起!
“杀!”
李广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刀闪电般斩过眼前那个匈奴骑兵的头颅,身体微微一斜,在避过了这个匈奴骑兵的长刀后,伴随着战马的奔驰,已经接近了下一个骑兵!
在他身后,刚刚那个匈奴骑兵的脖颈处,鲜血喷泉般涌了出来,而他身下的战马,却还在不停的往前奔驰,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主人已经丧命了般。当这具尸体的血液喷到李广身后李敢身上后,早已晃荡的无头尸体,和鲜血一起落到了地上!
“扑哧!”
李广手中的长刀未曾有一刹那的停滞,每一次斩下,都必然带起一片鲜红的血花,甚至是在顺势收起的时候,也能斩断敌人的腿、劈下一块匈奴战马的血肉!而他的身体,灵活的在马上动作,避过一刀又一刀致命的攻击!
跟随在李广身后的李敢,先前还在颤抖的身体已经不知不觉停止了抖动,他紧跟李广,手中的长刀不停的斩落,不停收起,一时间竟然也收割了不少性命!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已经热血沸腾的李敢,着实想大吼一声:“杀!”
李敢的情况,也是无数汉军骑兵的情况,尤其是像他一样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
当自己手中的长刀,被自己狠狠斩在仇敌身上,收割他性命的时候,第一次杀人的新兵们无不兴奋莫名,甚至有不少人出现了一瞬间的愣神。
然而,这些出现了一瞬间愣神的新兵,下一瞬就被眼前飞速靠近的匈奴骑兵,用手中的长刀,在他们胸膛前或者脖颈处,带起一片挥洒的血花,而他们的生命,也在这一刻陨落!
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愣神,这战场上,也不行!
在这第一轮的对阵冲锋中,除却李广,汉军骑兵中还有一个无比凶猛的身影,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驱赶战马,在匈奴骑兵阵营中纵横,如入无人之境。这个双眼通红的骑兵,每每挥刀,都要喃喃自语一个词,好像在倾诉着什么。而随着他的战马在无数匈奴骑兵身边掠过,一个又一个匈奴骑兵不甘倒下。
他的神情冰冷到了极点,他是新兵中仅有的几个手稳刀准的骑兵之一,他也是这场战斗中,杀敌数仅次于李广的存在。
他就是乐毅!
两军交阵,眨眼间已经混合在一起,无数朵血花在空中炸裂,无数头颅和断肢残骸在空中飞荡,无数士兵从战马上跌落。在滚滚烟尘中,两军擦身而过,当最后两军中最后一名骑兵背道而驰之后,刚刚交阵的地方,除了一地烟尘,还有无数鲜血、尸体,以及几处惨绝人寰的哀鸣和几匹丧失了主人低头茫然四顾的战马。
一次冲锋,只不过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冲过汉军骑兵军阵的匈奴骑兵,看到了眼前的汉军步卒,这些在他们眼中无比脆弱的生灵。但是当他们的视线触及到这些汉军步卒前方排列的战车和辎重时,他们没有选择进攻。
这样一个数千人严阵以待的防御大阵,不是他们现在这寥寥几百个骑兵能够冲破的。
和汉军骑兵一样,这会儿匈奴骑兵在最短的时间内勒转了马头,再一次面对刚刚面对过的敌人。
有那么一刹那短暂的遥遥相望。
红了战袍,破了战甲,滔天战意激荡了战士,四蹄飞驰疲惫了战马。
当所有人都调转马头之后,顾不上去擦拭脸上的血液,两军将军再一次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战马,烟尘,怒嚎,挥舞的长刀,再一次怒天而起!
秦城站在三千车兵步卒中间,看不到前方几百丈之外的战事,纵使经历过街头混战,秦城此刻也被深深震撼!
仅仅是听声音,秦城也知道,两军交战,跟黑道火拼是完全不同的场景,这二者之间,有天壤之别,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看了看身边的步卒,秦城能够体会他们焦急期盼预示着他们就要战斗的军号响起,只是,今天的这场战斗,注定了他们这些步卒没有用武之地。
这本就是一场骑兵对骑兵的战斗,唯有骑兵,才能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在这场战斗中洗刷仇恨、侮辱和获得荣耀。
秦城感到一阵失落。
第十四章 好气运
“嗷嗷嗷嗷~~”
即便是战死了一半的同伴,匈奴骑兵依旧嗷嗷狼叫着冲向迎面而来的汉军骑兵大阵,手中的长刀在头顶挥舞的虎虎生风。// //
此刻,他们心中,开始有了和汉军一样的仇恨。
那是失去亲人和同伴的仇恨。
这群匈奴骑兵中间,一批精壮的汉子,目光紧紧锁住了对面军阵中的李广。
李广很好的控制着战马,一手提缰,一手紧握长刀,长刀直指眼前的匈奴奇兵,仿佛在为身边身后的汉军骑兵指明方向。这个大汉边军的战神,在这一刻显得异常醒目。不仅是因为他身着不一样的将军战袍,更因为他身上的杀伐和大将气质。
目光如鹰,身影如电,气势如虹!
在李广身后,仅仅跟随着二三十骑,李敢赫然在列,包括那个在都试中站在李广身后的三十岁汉子,以及,一个显得极不协调的瘦弱身影。如果秦城看见这个青年,一眼便能认出,他就是都试时在刀技科目中猛攻自己三招之后便认输的白脸小厮,因为,他的手中,不是长刀,而是长剑!
“杀!”
李广一声大吼,引来无数戍卒齐声大吼,下一刻,两个骑兵大阵再次交锋,错位,混合!
飞扬的尘土呼啦一下撞在两军骑兵脸上,而接下来撞上的,则是敌人的长刀!
这一次交锋,冲向李广的匈奴奇兵明显比刚才多了一倍不止,那些在冲阵时几乎是有意排成一列的匈奴骑兵,一个一个前仆后继冲向李广,劈下手中的长刀!
李广感觉压力倍增,眼前闪过的长刀一刀接一刀,仿佛没有尽头,但他面容依旧冷静,手中的长刀矫若游龙、猛如虎狼,在化解一次次危机的同时,冰冷的斩进面前匈奴人的身体!
李广身后的那二三十骑兵见状,一个个眼睛更红了,他们拼命驾驭着自己的战马,冲到李广身边,为李广分担一些压力。对于这二三十骑而言,李广的生命,重于一切,甚至重于自己的生命。
因为,他们是亲兵队!
在几个亲兵拼出生命的代价后,李广的压力终于被减轻。到了这个时候,两军骑兵已经差不多交错而过。
鲜血和生命,再一次染红了大地。
“嘶”
“嘶~~”
“……”
战马嘶鸣,冲过了匈奴骑兵军阵的汉军骑兵,开始勒转马头,准备再一次面对匈奴,进行下一次的冲锋。
刚刚,他们差不多斩杀了冲锋匈奴骑兵的三分之二。这些汉军骑兵相信,只要再有两次冲锋,这些匈奴骑兵就要尽数命丧于此!
然而,当他们勒转马头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那些冲过汉军骑兵军阵的匈奴骑兵,再没有勒转马头,而是直直冲进了来时的山口驿道!
“父亲,他们要跑了,追吧!”李敢一见匈奴人准备逃跑,看他们也没有多少人了,于是焦急的朝李广喊道。
李敢言罢,周围的汉军骑兵纷纷看向李广,眼中炙热的意味不言而喻。
“闭嘴!”李广看着百余匈奴骑兵远远奔去,布满鲜血的老脸阴晴不定。
“父亲,匈奴人溃逃,现在正是追击的大好时机啊!我只需要百余骑,定能斩下那群匈奴人的头颅,为大汉建功!”李敢因为一场杀戮而沸腾起来的血液此刻更加热烈,一双通红的眸子尽是狰狞与嗜血。
“李敢!”李广一声大喝,“再敢妄谈军机大事,军法处置!”
说罢,长刀归鞘,回头下令道:“迅速打扫战场,救治伤者。随后留下一部分步卒掩埋阵亡将士,其余人等半个时辰后随本将出发,兵发上都,务必在日落前赶到!”
“诺!”
李敢懊恼一声,长刀归鞘,勒马回头,跟上李广。
这场战斗,汉军以三倍近两千骑兵对阵匈奴几百骑兵,到匈奴以百余骑遁走,汉军骑兵就损伤了近三分之一,即便是在李广几十年的军事生涯中,这样大的战斗也是不常见的。而损失了五六百骑兵,更是让他的脸色再也好不起来。
匈奴骑兵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这个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每一个成年男子都是天生的战士,十几年与马为伴的生活,更是让他们的马上功夫炉火纯青,与这样的敌人进行马上对战,对于现在武器装备和战术都没有什么优势的汉军骑兵而言,无疑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艳阳高照,汉军开始打扫战场。不得不说,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