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火葬-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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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在救出妇女之前就会发生不测,如果发生——”
“你是指麻烦?”军士长的声音很平静。“我看这么办,”军士长慢吞吞地说,仍然很平静,只是在陈述事实。“你掌握着主动权。人们要么遵从,要么反抗。如果反抗,你就马上停止,否则就无法收拾。一旦出现麻烦的兆头,就告诉我。我们让裤形救生器停在这儿,直到他们重新排好队。这样我们也许不能把他们都救出来,可总要救出一些。如果他们争吵起来,那么全都别想活着出来。”
纳特点点头:“挺棒的演说,军士长。”
“我们继续干吧,”军士长说。“只要有麻烦,就告诉我。”
纳特把步话机放在桌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帕蒂张开嘴,又悄悄闭上了。
纳特又离开桌子走到门口,向大广场望去。
这是一幅昏暗、令人压抑的画面。西边的暴雨云层遮住了太阳;广场显得灰暗、混沌。空气充满了油烟味,有点辣人。
消防队员们挤在广场上——就象一群在慢慢行动的蚂蚁。消防器具比比皆是,机器声、抽水声响成一片。整个广场成了一个湖。瀑布似的大水从大楼上直往下泼,往大厅的楼梯倾泻而下。
路障后面,人们秩序井然,出奇的安静,仿佛大难已经临头。人群中,有一人举起手来,指着天空。其他人的手臂也跟着举起来。不用转身看,纳特便猜到是裤形救生器又在做另一次运行,又有一人得救了。
他听到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响了,他等着,让别人去接。帕蒂的声音说道:“对,他在。”然后,毫无表情地喊:“纳特!”
她把话筒递给他,“是齐勃,”她没再说什么。
齐勃在下班时间离开杂志社,坐出租车回了家,急忙去洗澡。泡在温暖的香皂水里,随着一身疲劳的消除,她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的。
她已经和保罗·赛蒙斯一刀两断了。纳特从她的电话中一定知道保罗不会再上他们家来了。这是她对藕断丝连的断然决裂。
她闭上眼睛,用手轻轻抚摸着光滑的肩膀和手臂。她想,纳特回家时,一定累了。可她总能激起他的性欲。齐勃在这方面是完美无缺的——她自己知道得很清楚。在她与男人进行的性争斗中,任何男人都会不战而降。
她从浴缸里爬出来,擦干身子,往脖子、乳房、腹部上洒了些香水,然后穿上纳特最喜欢的纱质拖地白色睡袍,走进起居室,给办公室打电话。
电话里,“喂,”纳特说。
“你好。我回来了。”
纳特说:“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回家了,我——”她停下了,声音犹豫不决。“你快回家了吗?”
纳特觉得帕蒂正盯着自己。他想不理她,却不能。
“亲爱的,我在问你呢。”
“我不知道。”纳特挂上了电话。
齐勃慢慢挂上电话。这时,眼泪流了下来。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纳特快步走过去,拿起听筒,报了姓名。
州长的声音说:“只剩下两位妇女了。然后就该男人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还是听得出一丝警告的意味。
“好吧,”纳特说,“我已经跟海岸警卫队军士长谈过了。他说在掌握着主动权时,有两种可能。要么服从,要么反抗。如果反抗——不会有谁能活着出来。我很抱歉,州长,我只能表示同意。”
“不用抱歉,年轻人。我也同意。”
“如果电话断了,”纳特说,“你就不能和我们联系了。一旦出现麻烦,请在窗口挥舞一下手帕,军士长就会告诉我的,行吗?”
短暂的沉默。“行。”州长说。又是沉默。“年轻人,干得不赖。我们大家都感谢你。我现在向你致谢,是担心没机会当面对你说了。”
“我们会尽力把大家都救出来的。”纳特说。
“我知道你们会的。谢谢!“他仰面朝天,热泪盈眶。
〖30〗7:53—8:09
下面四十层楼现在模糊不清。沙龙巡警向上望着浓烟,不相信地摇摇头。“你看没看见,弗兰克?上边烧着了!”
是的,是烧着了。由于高温,多数窗户都破碎了,浓烟通过破窗洞涌出来。但是,在浓烟之中,大楼隐隐闪着光。在那由于放射而形成的歪扭的气流中,整个建筑物仿佛在翻滚,扭动。
在他们头顶的上方,裤形救生器又一次从眺望厅里出来,沙龙在胸前划着十字。
“火葬,”巴恩斯说。“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到了这点。”
在贸易中心楼顶,克伦斯基说:“你觉得那边会有麻烦吗,军士长?”
“可能。”军士长仍然非常镇定。他和克伦斯基一起抓住裤形救生器,军士长把那位妇女扶了出来。
她哭着,一是害怕,二是伤心。“我丈夫——”
“请问您的姓名,夫人,我们要作记载。”
“布秋茨!可我丈夫!你们下一次就去救他!他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会给你们钱的!他——”
“好了,夫人,”军士长说,“警察会照顾你的。我们正在设法把大家都救出来。”他对扶着这位夫人的警察做了个手势。
州长走回办公室,瘫倒在椅子上。他突然感到自己老了,疲倦极了。贝特陪伴他的几个愉快的小时里,他重新感受到了年轻时的活力与欢乐。他知道这种时光不会长久,但又自信会继续下去。现在贝特走了,最后一位妇女安全地出去了。在最后那一刻里,州长却不敢看她一眼。
他为自己难过。下面厂场上有上千人,也许上万的人,演出结束后,他们就会回到家里。睡觉前,做他们喜欢做的事儿,知道第二天清晨会照样醒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用卢梭的话说,他们在绝望的平静之中生活,却至少有选择的自由。可现在他什么也没有。
他拨开话筒开关。“我是阿米塔,”他说。他拍拍按钮,又拍了拍。没有声音。电话已经断了。
支撑裤形救生器的那根从眺望厅到贸易中心楼顶的主绳是扎实、柔软、无裂缝的尼龙绳。它牢牢地拴在眺望厅的横梁上,固定这根尼龙绳的单套结是在两名消防队员严密注视下打的。
单套结,结中之王,容易出现松动。所以,消防队员们又在着力处打了两个半套结。半套结没有打滑的征兆。如果打滑,单套结可就吃力了。
可是拴尼龙绳的横梁是钢的,是整个建筑物的一部分。是仍在夕照下闪闪发光的通讯塔的主要支柱。
钢制品传热性能很好。
尼龙绳会融化。
办公室桌上的电话铃响了。纳特抓起话筒,报了姓名。可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乱了套:全是他自己的回声。象州长一样,他拍拍按钮,又拍了拍,又拍了拍,他的耳朵里突然传来了拨号音。
他拨了眺望厅办公室号码,又拨了一下,然后挂上了。
他给市广播电台去了电话,立即有人答话。“我是世界大厦广场,”他说。“他们的电话线断了。我们只能通过你们向他们通话。”
“我们会全力相助。只要你需要,你可以立即通过无线电讲话。”
“有一件事,”纳特说。“你们有自动延缓播送设备吗?可以剪去下流话之类的?”
“你直接讲就是了,不去延缓播出。”
“好,”纳特说。“谢谢。我们会守在电话机旁。”他把电话放在桌上,拿起步话机。他又对在贸易中心屋顶的军士长说:“电话断了。一旦你得到信号,请叫我。我会用广播同他们联系。”他四下看了看。蒂姆·布朗在那儿,还有一位消防队长,吉丁斯和帕蒂。“你们都听见了?”纳特问。他举起双手,又放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说。
“我觉得,”消防队长说,“要出事。”
吉丁斯宽厚的肩膀不停地抽动。他看着帕蒂,说:“赛蒙斯是你丈夫,对此我感到抱歉。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要亲手宰了这狗娘养的。”
波特探长从门口进来了。他望着大家:“哦能帮什么忙吗?”
没人说话。
“这正是我所想的,”波特说。他靠着墙。“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就呆在这儿。”他停了停,“上帝知道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帕蒂开口问道:“你查到有关约翰·康诺斯的情况了吗?”
“比我需要的还要多,”波特说。他把刚才对警长和检察长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办公室里的人沉默着。帕蒂小声说道:“可怜的人。”
“我也这么想,”波特说。他的声音里没有痛苦,只有伤感。接着他慢悠悠地说:“我是个不中用的警察。我的工作就是找出谁犯错误。”他摇摇头。“有时这很容易。可有时,象现在,却很难。”他向上指了指,提高嗓门,“上面的人——有人是要负责任的,是吗?”他望着布朗。
“我怎么知道?”布朗几乎是吼叫起来。然后,平静了一点,“你遇到的是一个由于别人害死了他妻子就铤而走险的人。”布朗指指帕蒂。“她有一个不干正经事的丈夫。”
吉丁斯说,“电路工头和大楼检查员应该拴住——,”他停了一下,看看帕蒂。“拴住大拇指,把他们吊起来。”
纳特说:“在事情的发展过程中,我们本来可以发现错误,结果越来越收不了场。”他停了一会儿。“还有一件事,也许比所有其他的事情加在一起还要重要。”他语气非常严肃。“我们到底认为自己是什么人,设计这么大的一幢楼,那么复杂,那么不堪一击?”
这时步话机响了。“办公室,我是楼顶。”
突然一片静寂。纳特抓起步话机,“这是办公室。”
军士长的声音说,“有个白色的东西在挥舞。请你马上用广播同大楼通话,裤形救生器在我手里,我正抓着它。”
纳特深深地吸了口气,立刻抓起电话。
〖31〗8:00—8:41
情况是这样的:
晶体管收音机的千赫调到了本市电台的位置。电台正在播放抒情音乐。妇女们都走了,再没有人跳舞了。
在眺望大厅的一角,斯坦恩博士,奥杜尔先生和阿瑟··威廉斯教长在一起小声说话。至于说什么,无人知晓。
在用桌子围成的栅栏后边的载人圈里,本市交响乐团指挥哈里森·保尔被抬进了裤形救生器,荡出了窗户。他是出来的第一个男人,也差点成了最后一个。
那个养了三个孩子的招待坐在地板上,在喝烈性威士忌。他口袋里的那张残酷的命运之签上写着九十九号。他认定生还的希望渺茫。他并不特别喜爱这种威士忌酒,他只是下决心不让自己感到恐慌。他想:我如果死了,也许就不再介意自己无法阻止的事了。
两个消防队员,两个招待,消防局局长和秘书长坐在桌子栅栏后面。有一位招待后来证实当时房间里很安静,你可以感到不断加剧的紧张,特别是当妇女们都走了以后。可是一切都有条不紊,“直到,”他加了一句,“发生骚乱。”
卡雷·威考夫正和十来个人说话,其中只有一位招待,叫比尔·塞缪尔森。他曾几次当过码头装卸工,当过半职业性足球队员,小有名气的职业拳击手。
州长则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以断了线的电话机为伴。他在沉思。晶体管收音机里的音乐隐隐约约地传来。外面的大厅里很安静,可州长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他为什么不利用自己的权利把自己排在前头乘救生器脱险呢?
表面上找不到任何合乎逻辑的答案。
“这么严肃,本特。”门道里传来贝特的声音。她静静地站在那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等待着他的判决。
州长睁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她。“裤形救生器出事了?”
她仍旧笑着,摇摇头。
州长举起手,又垂了下去。真是不敢相信。他半喜半忧地想。“你没走?”
贝特走到桌旁,她象先前那样坐在桌子角上,长长的双腿慢悠悠地晃着。她伸出手去,让州长紧紧地握住。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远处仍隐约传来音乐声。头顶上的空调管道里冒出一缕黑烟,扩散开来,慢慢地停了下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我该怎么说呢?”州长说道,“我一直坐在这儿,为自己感到惋惜——”他停了一下。“见鬼,你不该呆在这儿,你——”
“我该呆在哪儿?”贝特慢慢摇摇头。她又笑了,用她的双唇、她的眼睛、她的一切。“亲爱的本特——”她开始说。
就在这时,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人们的叫骂声和家具被碰倒的声音。
州长把椅子猛地往后一推,站了起来。“呆在这儿,”他说着跑了出去。
这是一幅在浓烟弥漫下的疯人院里的打斗场面。有一张桌子已被推翻,人们象野兽似地把它推到一边,打开一条通道,狂乱地厮打着。
州长看到消防局局长抓住一个人的衣领,使劲把他拉到面前,在他嘴角猛地一击,然后放了他,又去抓另外一个人。
那个穿白色上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