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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尸身密码-第44部分

小说: 尸身密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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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地狱之门)第七十四章(死亡之城)

子君推了推身边的长相,后者皱着眉头翻过身继续睡,钟教授和唐克鼻息凝重,方一鸣轻掩着伤肿的大腿,不时发出无意识的呻吟,两天两夜未曾进食的刘雯则静得悄无声息。子君悄悄拉开车门,前方不远是一条平坦坚硬的石道,直通往高大壮丽的宫阙。走过肃穆庄严的神庙,穿越鳞次栉比的民居,跨上供如弯月的古桥。没有一个人,也听不到任何呻吟,不知这座城市正在沉睡还是早已经死去。一阵冷风吹来,子君的头脑从混沌中渐渐清醒,她想到此地离尼雅遗址不远,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绝古城?被历史的尘烟埋葬1600多年后,又从流动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中重新出现?

子君记得父亲在其著作《尼雅古城考察漫记》里引用了齐东方《尼雅为什么消失了》中的描述:精绝遗址不仅没有出现烧毁、砍砸等人为破坏的迹象,更见不到横尸遍野般的战争痕迹。相反,没开封的佉卢文书还整齐的放在屋内墙壁旁,捕鼠的夹子放在地上,连储藏室内的米也没带走,房屋的立柱、门板、窗户,屋外的栏杆和室内炉灶、烤炉,还在当年位置安然如故,仿佛人们刚刚离去。甚至在一处房屋内的住础旁还发现一付完整的狗骨架,像是屋主人迁出时,忘记给栓在门柱上的看家狗解绳,而它一直忠实地守候着家园直到饿死。因此父亲认为,精绝人撤离时很从容,没有经过血雨腥风,也不是一家一户的行为,而是有计划、大规模的全面撤离。

而斯坦因在其《亚洲腹地的考古记》里提到:公元79年,维苏威火山突然爆发,将罗马庞贝城全部埋于火山下。1748年开始,人们对其遗址陆续进行了百余年的发掘,逐渐揭示出城墙、街道、广场、神庙、会议堂、剧场、体育场、角斗场、浴场、住宅、作坊和店铺。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被瞬间掩埋的尸骨,那些尸骨或躺在大街上、或倚在门廊边,有的坐在桌边依然抱着饭碗,有的怀里正搂紧嗷嗷待哺的婴儿。斯坦因称尼雅为“东方庞贝”,意在说明它的灭亡属于火山喷发式的瞬间劫难。而在子君看来,眼前的情景似乎更接近父亲的猜测。

此刻,子君已经站在一片巍峨的宫殿前,相比四周的阴暗沉寂,这片颇具异域风情的建筑里还依稀散步着灯光。子君的脚步鬼使神差移向宫门,守候在那里的卫兵竟单膝跪地,然后无比恭敬地把宫门打开。子君怀着紧张和好奇跨进门槛,踩在柔软细腻的毡毯上。走过毡毯,登上数十层白玉台阶,靠近一扇半开的殿门,两侧的宫女向其合手躬身。

她从书写着佉卢文的匾额下步入殿门,立在宽敞明亮的殿堂中央。两边竖着十二根雕龙铜柱,与穹顶相接的位置绘有各位吉祥图案,半空悬九只菱形宫灯,灯内燃着红色蜡烛,前方是一座三尺高台,高台上安一把纯金制成的宝座,后壁是两只貙虎形象构成的巨型浮雕,只是这豪华壮丽的宫殿内充满蛊毒而悲凉。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子君回头,霎时怔住。她看到一少年戴金色王冠,身披白色长袍,腰坠赤红玉饰,手握长柄宝剑正款步而来。刘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何身着如此奇异的装束?少年在她发出疑问之前微微欠身,恭敬地喊了声:“母后。”母后?子君惊出一身冷汗,这才发觉自己身着粉色绒袍,发插五彩雀翎,腕栓青色玉镯,俨然为古时贵妇的妆扮。那少年见子君满目惊异,忙上前搀扶:“母后不必惊慌,各门均有重兵把守,贼兵暂时难以攻破。”“这是什么地方?”子君茫然四顾,她怀疑自己坠入了时间隧道,因为眼前这一切都与现实完全脱节,“城里的人都哪儿去了?”

少年单膝跪地:“回母后,鄯善王一月内四次亲征,我国弱不敌,诸城已破,伊玛也危在旦夕,儿臣已令守将打开城门,让百姓各自逃难。”伊玛?精绝国?母后和王子?子君觉得既荒唐又可怖。眼前的少年抬起头来,英俊的脸上满是泪水,他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外表的坚韧已被内心的绝望击垮。望着他,子君忽生悲悯,居然抬手擦拭对方的眼泪。“为何不找大汉相助?”子君忽然想到精绝与汉庭的关系。王子泣泪道:“鄯善已将各个要道重重封锁,无法排遣使者,国师正设法带宫女化妆成鄯善人出城,然后面见大汉皇帝,请求发兵。”

正说着,一年轻女子怀抱婴儿从殿外进入,看到他们,子君恶寒顿生、毛发倒立,她立刻想到在骷髅岛地洞里见到的那对尸体!但眼前的女子和婴儿还是活生生的,尤其那女子端庄清秀,眉目间带着视死如归的凛然。见子君凝视,女子忙携着婴儿下跪行礼。子君免礼,并向王子询问:“如何才能取得汉庭信任?”“兹又东平王虎符。”一个浑厚的声音应时传入耳中。子君这才注意到,母子身后还站着一位老者,那老者垂着头,手托一枚青铜虎符。王子接过虎符,交予年轻女子,嘱托她:“路上千万小心。”女子应道:“奴婢一定不辱使命。”老者抬起头,他那半维半汉的脸让子君后退半步,一时惊叫出声:“怎么是你?”因为,眼前的老者让她想到了停尸台上死而不腐的唐阿福,除了衣着和发饰,他们的五官几乎一摸一样!

老者见惊吓了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子立刻向子君躬身道:“母后毋惊。您深居后宫,对朝堂之事有所不知。赫田祖上忤逆,因谋杀前朝女王,被廷尉下罪满门处死,当时他有一名姬妾是汉人,且已怀胎十月,先王怜悯留其一命。为报先王所赦,其身后子嗣皆忠于朝廷。当前正处于用人之际,儿臣着任赫田为国师,因情急未向母后禀报,都是儿臣的过错。”老者惶恐不已:“罪臣相貌丑陋,惊了太后,实在罪该万死。”“太后”之称令子君颇感不爽,但还是顺手推舟说声:“算了。”王子使了个眼色,老者躬身携那对母子匆匆出殿。

子君缓步登上高台,轻触那把纯金宝座,她想到了那场残忍的宫廷政变,于是问道:“赫田祖上为何要刺杀女王?”王子叹道:“切瓦(赫田先祖)制造罅隙,挑起纷争,欺先王至我辈并非纯种精绝人,声称长此以往会乱了国种,沦为大汉附庸。他数次请奏废止与汉族通婚,女王不允,遂导致谋杀。精绝从此改制,由男子继承王位。切瓦虽被诛杀,但对立两派已经形成,勾心斗角愈演愈烈,精绝从此江河日下、渐渐衰败,以致酿成今日之灾。”子君追问:“先王难道就置之不顾?”王子答:“先王曾给大汉皇帝送过一枚玉玺,内藏舒心,意欲借力灭了逆贼,却最终未得回应。此事虽隐,但仍被逆贼知晓,先王在压力下忧郁成疾英年早逝。儿臣已对天发誓,此仇不报,誓不登基。”

子君叹息:“大敌当前,你准备怎样应对?”王子愤然:“儿臣要与伊玛共存亡!”子君沉默。王子又说:“我子民大部已迁出,所有的河流、房屋、屯粮已被国师下了诅咒,敌军攻入,得到的也是一座死城,要不了多久,瘟疫就会蔓延到鄯善,让他们所有人为我精绝死去的将士陪葬!”子君侧目:“王子就这般仇视鄯善?”王子泣泪:“他们离间我亲人,残害我同胞,侵占我土地,还对外放出消息,说精绝人私扣汉军兵士,抢夺传国玉玺,隐怀不轨之心,妄图挑拨我们与大汉的关系。其实,隐怀不轨之心的是他们,他们修造伊循至长安的大道,表面上为互通商贾,实际在为进攻大汉做准备。精绝与鄯善之仇不共戴天!城破之日,便是鄯善自取灭亡之时!”

王子拂袖走出大殿,背影渐渐模糊。一阵轰鸣骤然而来,子君感到整座宫殿都在摇晃,失去重心朝地上栽去,此时有人扶住了她,并柔声唤道:“子君。”子君睁开眼睛,见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张昕正把一瓶水和一块面包塞过来:“做恶梦了吧?”小五发动着汽车:“同志们,这可是最后一顿口粮了,想想午饭怎么解决吧。”子君没有接食物,她把目光投向躺在亚楠怀中的刘雯,竟一时弄不清那张毫无人色的脸,到底属于沉睡的刘雯还是战死沙场的精绝王子。亚楠眼神呆滞,干裂的嘴唇抖了抖,声音低沉而嘶哑:“他死了。”



 
下卷(地狱之门) 第七十五章(克里雅河)

克里雅河,源于昆仑山深处的远古冰川,维吾尔语即“飘渺不定”的意思,因经常季节性洪水改道而得名。克里雅河全长530公里,自南向北流动,在出山口普鲁村往下滋润于田县之后,继续蜿蜒向北,深入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沿河生态系统依河而生,伴河而存,两岸生长着大面积的胡杨、红柳和芦苇等荒漠植被,形成了一条东西宽十公里,南北长三百多公里的绿色走廊,并在河流的尾部发育成了达里雅布依绿洲。

达里雅布依因与世隔绝而鲜为人知,1895年,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发现了它,从而使世人第一次知晓在塔克拉玛干这个死亡之海的中心,竟然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绿洲。那里散布有几个原始村落,居民所住的房屋呈三角形,用胡杨木做成骨架,再以红柳枝编成围墙,屋内几乎没有家俱摆设,全以沙垒成较高台地,上覆地毯成床。如此干旱的环境中,他们从不惧雨雪侵袭。

绿洲是生命的乐园,人们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从不觉得条件恶劣、生活艰苦,他们的身板跟胡杨一般矍铄,笑容可比灿烂的阳光。邻近中午时,他们迎来一帮怪异的客人,那帮家伙开着越野车歪歪扭扭趟过克里雅河,驱散牛羊闯越草滩,把车停在一栋房屋边停下。车门打开,先下来三个人,一个老头儿,一个卷毛青年,一个短发姑娘,接着下来一个瘸腿儿,最后,一男一女抬着个看不出死活的人走出来。那些人好像遭遇了什么劫难,个个灰头土脸一副饥饿疲惫的样子。淳朴热情的达里雅布依人在短暂的错愕后,立刻上前接待了这帮不速而至的远客。

后来,达里雅布依的主人们才知道,他们遭遇了沙暴,几乎被流沙吞没,然后又迷失了方向,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看到了这里袅袅升空的炊烟。尽管不够现代化,找不到修补轮胎、购买装备、增补营养、干洗衣物和为手机充电的地方,至少算是有了暂时的落脚之地,终于可以躺在能够称得上“床”的地方休息,吃得上能够称得上是“饭”的食物。

子君发现,这里的居民以畜牧业为生,饭食多为肉类辅之以面饼,不吃菜(也无菜可吃)。他们制饼的方法在钟教授看来比较特别:先将面和好用手压成3厘米厚、直径十几厘米的大饼,然后埋在火灰中烤熟,再趁热食用。肉和饼吃起来尚且有滋有味,只是水喝起来又咸又涩,比较,这里的水来自河滩挖出的渗水坑,外人都觉得难以下口,而当地居民早就习以为常。 

亚楠没心情吃东西,她在草滩撑开一支帐篷,把刘雯放在毡毯上,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为他擦去嘴角干涸的血迹,理顺额前纷乱的刘海,最后,闭上眼睛默默念诵经文,以超度他孤自游荡的灵魂。她的手停留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那张脸曾经青春而充满阳光,此刻却如此惨白如此沉寂,他为她几乎流干了血液,变成了一尊完美的雕塑。他的皮肤似乎还残存一丝温度,也许心愿未了不愿走入天国。

亚楠睁开了眼睛,积聚已久的泪液夺眶而出,她哆嗦着嘴唇,手指随哽咽而剧烈颤抖,她希望他活着,也为之尽了全力,但根本无法聚拢他离散的魂魄。子君撩开门帘进来,递上面饼和羊奶,劝亚楠吃点东西。亚楠接过但没有立即进食,她先向姐姐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她说刘雯是个孤儿,老家已荒无人烟,所以想在弗宁买块墓地安葬,等自己将来死了也葬在那里,她欠他一条命,怕离得太远来世找不到他。

子君注视着亚楠的眼睛,她看出那是妹妹深思熟虑之后的抉择,以女人特有的敏感,她知道她爱上了刘雯,虽然搂在怀里的男孩已经成为一具尸体。因此,子君点了点头。亚楠露出宽慰的笑,从衣兜取出一条翡翠项链,端详了片刻,戴到刘雯的脖子上,又细细打着结,好像把自己无尽无期的感念和怀伤拴在他身边一样。她喃喃着说:这是刘雯送给我的,我不配接受,所以还给他。

子君欲言又止,泪水凄然垂落。

吃饭的时候,钟教授用维吾尔语向正在继续烤饼的主妇打听附近有没有古墓。主妇闻言脸色大变,钟教授以为她没听懂,又问了一遍,那女人连连摇头,然后神情紧张地跑出房间。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争吵声,好像主妇跟她男人发生了争执,接着门开了,男人进来毫不客气要轰赶钟教授他们走人。所幸子君及时赶到,连比划带演示费了半天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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